辽阔的大草原上,碧草如丝,牛羊成群。一场夏雨,草地上冒出若干蘑菇,也开出了成片的野花。这些野花多得好像满天的星星,杨霁雪摘了好多好多,地上的总量也不见少。她把怀里的花朵一起扬上天空,然后,花雨就把她包围起来。
从前线赶回来的赫连驰风一路骑马到此,下了马,远远站着,赫连驰风除了欣赏,什么都没法做。
杨霁雪玩累了,赫连驰风为她炖了一锅蘑菇——就地舀的水,煮开了,放入从地上采来的鲜蘑菇,杨霁雪喝了一口,喜笑颜开:“好鲜。”
“这个季节,是草原最美的时候。到处都有吃的,牛羊也有吃不完的草。但是,”说到这里,赫连驰风脸色一暗,“待七月过后,天就要转凉了。八月份会下雪,雪大了,一下一个冬天,到来年四月才会重新变暖。”
“所以,你们才会不停骚扰大周的边关?”
赫连驰风点点头,盯着杨霁雪含笑的眼睛,忽而一笑:“为什么,我会有我们好像以前认识过的感觉?难道,其实我不应该答应龙大哥,带你到这里,只是照顾你,却不能按照和大周皇帝的约定,直接娶你?”
杨霁雪说:“你可以娶我,我也愿意嫁给你。”
赫连驰风愣住了:“我明明看你们那天情深似海、难舍难分,难道,你其实并不喜欢龙大哥?”
杨霁雪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微微红了一阵,旋即布满愁云。
“赫连王子,和你讲一个故事,你有没有时间听?”
赫连驰风坐在草地上:“暂时我没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有这么一户人家,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很有本事,为了争取到老爷子的家业,老大和老三联合在一起,要打败其中资质最好的老二。老二人很好,读了很多书,武功也非常棒,结交了大量的文人好汉,力量上越来越强,实力只在老大老三之上,绝不在老大老三联手之下。硬拼,老大老三绝对拼不过,于是,老大老三就找了老二一个很大的软肋。”
赫连驰风听得入了神。
杨霁雪思绪飘忽,语气伤悲又极沉重:“老二心里面一直有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因为各种原因嫁给了老三。每次家宴,老三只要带这个人出席,老二就会魂不守舍。和老大比赛射箭会输,骑老大送给的马也差点摔跤。后来,老三当着他的面殴打那个女子,老二急怒之下,和老三起了争执,偏偏老大做和事佬,让老二最后有气也发不得。老三赔罪敬了一杯酒,老二喝了。老大也要敬一杯,老二也喝了。这两杯酒其实都是毒酒,老二当场毒发,回去后呕血不止。”
“然后呢?”赫连驰风心拎得高高的,迫切想要知道结局。
“兄弟三人打起来,老二因为中过剧毒,体力不支,打败了老三,又不忍对老三下手,最后被老大的人一箭射中。”
赫连驰风“哎呀”叫出来。
“他的头,被老三当场砍下!”杨霁雪一边说一边用牙齿咬嘴唇,依然控制不住泪水滔滔,嘴唇上更是鲜血直流。
赫连驰风听入了迷,一时没有注意到,过了会儿,才发现杨霁雪泪流满面。
赫连驰风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杨霁雪忽地一笑,飞快擦了擦脸,对他说:“故事嘛,说得动情,就忍不住了。”
赫连驰风“噢”了一声,打量打量杨霁雪,也笑起来:“也是,你才多大,这些事情自然不是你自身经历的。想来公主长在深宫,皇上怕你寂寞,请了老师,老师给你讲了这样的故事。”
杨霁雪不置可否,看着辽阔的蓝天,幽幽道:“若我就是老二喜欢的那个人,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赫连驰风想想,摇头表示不知道。
杨霁雪低头一哂:“看见他的时候,着实舍不得,心里会想:就让我跟他走吧,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明天就死了也不要紧。但是,冷静下来再想想:不再进入他的生活,既不会让他受到感情的折磨,也不会让他被感情连累,这才是我可以保护他最好的方式。”
赫连驰风连日出去率人出去打探军情,回来之后对赫木可汗说:“嘉明关外,晚上可见火光绵延几十里。到了白天,则尘土飞扬如同云雾。那里离秦玉关只有六百里,连夜行军,也就这几个时辰便要到了。”
赫木可汗很吃惊:“周军真的能够这么快集合到这么大规模的队伍?”
“也不好说。再说,我们只是围住周朝的皇帝,就算硬攻秦玉关,也不一定攻下关隘。周朝军队为了救下他们的皇帝,附近兵马必定倾巢而出。我们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实力必然大大受损,日后在北汗,各大部落觊觎,怕是后患无穷。”
赫木可汗被说动了:“那依你之见呢?”
“先按兵不动,再看情况。”
赫木可汗捻须沉吟。
王子营帐旁边的锦帐里,一个女仆匆匆而出,然后逡巡在中军大帐外面,不断急切观望。等到王子和可汗谈完大事,出来,女仆这才冲上来:“禀告王子,揽月公主得了疾病,看起来很严重。”
赫连驰风吃了一惊:“有这事?”急忙来到锦帐,只见杨霁雪正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其他女仆询问,都被杨霁雪喝骂了躲在一旁。
赫连驰风问女仆:“叫军医来诊断过吗?”
女仆说:“看过了。”
“军医怎么说?”
“军医说:公主就是水土不服引发身体不适。”
“那开药了吗?”
女仆露出为难的神色:“军中并没有对应此症的药。”
赫连驰风正问着,杨霁雪冲他扑过来:“别问了,都不是那么回事啊。”
赫连驰风想了想,蓦地笑了:“哈哈哈……”
杨霁雪捂着肚子,身体弓起来如同一只大虾。今天的她恰好也穿了件红衣服,脸虽然白了,看起来倒也没那么凄惨。
杨霁雪怒斥赫连驰风:“你这个人,人家痛得快要死啦,你竟然还有心思笑。”
赫连驰风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那么好过。你说要嫁给我嘛,可是,你心底到底惦记着你的父皇,此刻装病,还不是希望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向我父汗求情,请我父汗下令,让北汗兵撤军。”说到这里,他坐在杨霁雪身旁,神秘兮兮道,“我现在就告诉你,虽然我没说服我父汗退兵,但眼下,你的父皇可也没有了危险。”
杨霁雪痛苦的表情果然顿住。可是,没等赫连驰风得意,杨霁雪又呼天喊地:“好疼啊,好疼啊。”滚啊滚的,直接滚地上。赫连驰风吓坏了,抱起她:“还疼吗?你不是装的,是真疼呀。”
杨霁雪恨不得掐死他:“人家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说风凉话。”
瞧着杨霁雪的嘴唇都发了白,赫连驰风相信了。不过,平日里他对杨霁雪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是饮食,也让女仆们尽量按照周朝人习惯打理,荤素搭配,调料其他备不起,盐巴一定要给公主准备充足。即便是水土不服,也不应该这般疼痛才是。
有一个女仆目光闪闪,赫连驰风叫她:“你有什么想说的?”
女仆起先不敢,赫连驰风命令她必须说,她才凑近赫连驰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赫连驰风听完一愣,回过脸问杨霁雪:“公主,你是那个吗?”
杨霁雪浑身难受,昏昏沉沉说:“是啊,是啊,你们这儿的军医就是个庸医,什么都看不出来,胡乱诊断什么水土不服。”
“那、那、那……要不要紧呢?”赫连驰风说着,又瞧那女仆。
女仆跪在地上说:“只需热水温腹便好了。”
“那还不赶快去做啊!”赫连驰风呵斥完,回身又看,杨霁雪面如白雪,整个人虚弱得如同一片枯叶。
因为无助,她的手更加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赫连驰风喜欢她,心疼她,答应过龙怀璋什么,这会儿全扔到脑后。
他用力把她抱入怀中,企图先用他的体温,为她赶走病痛的困扰。
神奇的事发生了,杨霁雪竟然真的停止叫喊。赫连驰风把她慢慢放回床上,看着她那张秀丽无匹的脸,赫连驰风浑身被火点着了一般。
他俯下身,嘴唇离杨霁雪只有一寸。眼看就要触碰上,杨霁雪喃喃低语清晰传入耳中。
“怀璋、怀璋……”
赫连驰风遭到电击一样,身体猛地弹直。
女仆捧来热水,他站起来吩咐:“照你的方法,仔细伺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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