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村的样子和现实里没太大差别,但看这日头,时间应该是在夏季,而现实里刚过惊蛰,看来这里还是大半年前。
秋暝放开风辞的手腕,风辞也收回了拴在他腕上的红绳。
两人并肩走进村子,就见几个孩子围着院子追逐着打闹,一个妇人用围裙擦着手追了出来,大声喊道:“朱小七!快回来吃饭!”
打闹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应了一声,欢快的像只鸟儿跑了回去。
那个妇人的一双眼睛秋暝还记得,正是已经疯癫的朱四娘子,朱王氏。
几个汉子端着饭碗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一边擦汗一边喝着几乎半碗都是米汤的稀粥,其中一个直接一口喝完了稀粥,骂道:“天天都是这么一碗稀饭!天天都是这么一碗稀饭!还让不让人活了?!自从到了这佑县,咱们几乎就没吃过两口肉,这都好几年了,莫不是以后的日子都这样过活?!”
听到他的叫骂声,屋里的妇人都不敢冒头。
“二哥还是小声些吧,省点力气,待会儿还要下田。”
朱老二将碗反扣在地上,“就这几块贫土能出多少粮?每年秋收还要交税,咱们哪年吃过一顿饱饭?!反正老子是受不了了!”
说罢一屁股坐回地上。
朱老三嘴里嚼着几粒糙米,低声道:“还不如咱们以前”
他话未说完,就被朱老四打断,“三哥,慎言!”
朱老三满不在乎,“怕什么?!这佑县还有别人来咱这儿不成?”
朱老四低头喝粥,“咱们再熬几年,等小七他们几个大了再开几块地,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朱老二嗤笑,“老四倒是习惯得快。”
朱老四不说话了,他知道如果再呛声,说不定会吵起来。
一直没发话的朱老大看着几个满脸愤懑的兄弟,沉声道:“你们几个,跟我进屋。”
朱老大作为几兄弟最有权威的人,说话自然没人不从,很快兄弟五人陆续进了屋子。
秋暝和风辞也跟了上去,但站在门口却进不去了。
风辞道:“看来当时他们的保密意识很强,我们探查不了。”
秋暝道:“没事,等他们出来。”
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商量什么,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出来,除了朱老四,剩余几人脸上几乎都是掩不住的兴奋。
等老二老三和老五离开后,朱老四犹豫的对朱老大说道:“大哥,非要去吗?我们现在的日子虽然苦些,但好歹安心。”
朱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啊,你多为家人想想,看看王氏和你家小七,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再看看咱们这几间土屋,夏遮不住雨,冬保不了暖。”
说完又贴近他耳旁道:“你放心,事成后,我多补偿你一些。”
“不是因为这大哥,这事儿能不能不让小七去啊?他还小。”
“他已经十岁了,该让他跟着锻炼锻炼了,我家小六也一同去,别担心了。”
话已至此,朱老四也知道不能再拒绝,只能应是。
几兄弟分开后便各自回了屋,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水和干粮。朱老五没娶妻,很快就将屋子里能吃的打包好。
王氏一边揉面,一边低声说道:“不是说不干以前的行当了吗?”
朱老四烙着饼,“放心,不是做以前那些。”
王氏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家里就这些米面了,都要做成干粮?”
“不了,就烙些饼吧,你留一些自己吃。”他右手覆上王氏揉面的手,看着她消瘦的面庞,轻柔道:“如果快的话,月余就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把粮食藏好些,别让几个嫂子借口蹭粮。”
王氏眼眶微红,笑着点头,“好。”
第二天天色微亮,一行人就背着包袱出发了。除了朱家五兄弟,还有朱老大的儿子朱小六,朱老四的儿子朱小七一共七人。
秋暝对人间不熟,不知道他们行进的方向,但可以确定不是进佑县,不仅如此,他们还专门挑选人迹罕至的小路走。
朱老大挥舞着镰刀在前领路,看得出来,他对这些小路也很熟悉。
风辞一边跟着,一边说道:“朱四郎说月余就能回,说明不会走太远。我听惠来客栈的掌柜说过,佑县的东北方有个秀水县,山青水绿,风景绝美,连皇帝的陵寝都选在那儿。不过因为护国天师突然仙逝,皇帝就将自己的陵寝给了那位天师用。秀水离佑县不远不近,看来回时间,他们大概就是要去那里。”
秋暝感觉她的猜测大约是对的,但自己并不了解,也没应话。
他觑着眼看着几人的包袱,从轮廓来看,里面定有武器。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打几只野味。
秋暝和风辞就有些无聊了,他们不算熟识,几乎没什么可聊的。
虽说识海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不同,但在识海里,两人确确实实是跟了十几天的。
朱家一行人有段时间上了官道,看到官道旁一块石头上写着“秀水”二字的时候,风辞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笑逐颜开的看向秋暝,“你瞧,我说他们是去秀水吧。”
她本就生的美,这一笑起来更是如天边彩云。
秋暝哑然,“我也没否定你之前的说法啊。”
“是吗?”风辞想了一下,而后说道:“我瞧你不说话,还以为是不信我说的话呢。”
“并非如此”
风辞点头嗯了一声,跟上了前面的几人。
秋暝无奈的摊了摊手,觉得刚才的对话莫名其妙。
朱家七人并没有进秀水县城的打算,而是径直上了山。
爬山很是费体力,朱小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喘着问朱老大,“阿爹,咱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
“哦那阿爹,这山叫什么啊?”
“这山名叫翠鸣山,山不高,风景好,四季有花,山下还有玉河环绕,山顶又能俯瞰整个秀水县城,风水绝佳,所以皇帝老儿才将陵寝选在这里。”
朱小六拍手,“那我们到了山顶就能将秀水县尽收眼底了。”
朱老大呵呵笑了两声,“咱们不上山顶。”
“啊”朱小六有些失望。
他又要说话,朱老大突然转身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倒地上趴下,并急促的对着几兄弟做着口型,让他们伏低身体。
几人颇有默契,立马就禁声伏地。
几乎在同时,几个穿着灰色道袍的道童从拐弯处走过。
一个道童突然停了下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一人有些不耐烦,“这山上到处都是野雉野兔,跑来跑去的肯定有声响啊。”
又一个道童忍不住调侃,“我看师兄是馋了,想吃野味了。”
“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上次还瞧见你对着一窝野鸡子流口水呢!”
“我才没有!”
“好了,都别说了,这山里全是蚊子,你们要想在这里喂蚊子就继续吵。”
几个道童毕竟年纪不都大,哼哼唧唧斗了几句嘴就闹着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朱家一行人才敢起身。
朱老大拍了一下朱小六的头,“别说话了。”而后又转头对其余人说道:“都谨慎些别出声了,这里有守陵人巡视,我们先绕到后山。”
众人点头。
经过这一番,秋暝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这一遭是想做什么了。
“我知道他们来秀水是想做什么了。”
风辞看向他,目光闪闪,“我也知道了。”
秋暝笑着为两人的默契点头,又听她道:“他们一定是来抓野鸡野兔的!”
秋暝:“”
他几乎维持不了脸上的表情,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哪个傻子会走上几百里就是为了到别的地方打野味?
“就刚才几个小道童说的啊,这山上全是野鸡野兔,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味道还很好。我想朱家一行人平日里只喝粥,肯定是馋肉了,好抓些野味回去改善下生活。”
秋暝扶额,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山上对他们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什么天师的陵墓,他们这是来盗墓的!”
听他这么说,风辞认真的想了想,恍然道:“怪不得死得这么惨,挖人坟墓,肯定被诅咒了。”
秋暝不置可否,“先看看再说吧。”
翠鸣山不高,但地方宽阔,从半山腰到峰顶皆是陵寝,而且为了祭奠天师,山脚下还建有清元道观,是以香火不断。
天师刚入陵时,时常有百姓上山祭拜,后来道观建成,守陵人便只许他们去观中上香了。
走在队伍最后的朱老四回想起两年前,朱老大曾外出做工,他那时候随口问了句做什么工,而朱老大的回答则是——“石匠”。
后回到佑县,朱老大也以接活儿为由,出过几次远门。
朱老四看着朱老大背影,暗道,难道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此行的计划。
秋暝也有些惊讶,这十几天,一直都是朱老大在带路,而且一直没错过,他甚至对翠鸣山也很熟悉。
朱老大带着其余留人穿梭在林间,几个时辰后,朱老大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