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我从马卡尔的声音里居然听出了些紧张。
“不用。”我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片叠好,塞进了口袋里:“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就这些。”马卡尔没察觉到异样,用力拍了把桌子,语气坚定道:“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我不太清楚他又在抽什么风,他这一掌险些将我的杯子震下去:“嘘……中校先生,你先冷静。”
我边说边将杯子收起,顺带整理好了他的一干罪证:“这个事情得从长记忆,咱们势单力薄,你是想怎么说出去?”
“甘上校,你这句话什么意思,还要等吗?”马卡尔表情有些失控,他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两只不同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活像一只炸毛的猫:“我是信任您,但您也得拿出点诚意吧。”
这句话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和他翻脸。
但眼下刚刚发现了新线索,或许……我可以尝试跟他合作。
“下周一。”我别过视线,笃定道:“下周一咱们行动,再等三天时间,可以吗?”
三天足够我让林笑书开口了。
马卡尔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我,没有多说什么,他迅速起身,揣着一大包资料快步走了出去,算是默许。
马卡尔走后,屋子莫名变得空荡起来,我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虽然没办法确定纸条的来源。
但我敢肯定的是,纸上的字迹绝对出自林笑书之手。
林笑书,我嘴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将手慢慢放进口袋,小小的纸片划过指尖,呢绒大衣粗糙但又不至于扎手的触感随即传来,挂在一旁的钟表传来沉闷的响声,现在是下午三点。
我的视线缓缓划过整齐的被褥,收拾好的衣架,以及桌上分门别类的书籍,他们都无不透露着林笑书存在的痕迹。
林笑书,你还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坐在桌子上等林笑书的过程中,我脑子里一遍遍演绎着他可能给我的答复,想着想着,我居然睡了过去。
梦里是一望无垠的沙漠,而我眼前始终存在着到不了的绿洲。
再次睁眼时,我身上多了件加绒的披风,看来林笑书回来了。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皮跳个不停,我猛地将手塞回兜里,在摸到那张纸条的一瞬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林笑书,你过来。”
他听到我的呼唤,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仔细打量着他。
林笑书表情正常,迈腿的频率正常,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很正常。
可我总觉得他在偷笑。
这种偷笑,得益于他戏弄完我之后,在心底里放肆的狂欢。
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到。
“跪下!”在我厉声说完这两个字后,林笑书先是一愣,他像是在极力地反思着自己到底哪一点又得罪了我。
在看到我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后,便“噗通”一声跪在桌子前。
“跪直!”我起身,走到他身旁。
他听话地将脊背挺了又挺,尖耸着的蝴蝶骨将单薄的囚服迅速撑了起来。
“给你一次机会。”我捏住他的下巴,低声提醒:“说说你干过的,对不起我的事。”
林笑书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像是恐慌,又像是遗憾:“什……什么?”
“没听明白?”我将他的下巴捏得更紧,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把你干过的对不起我的事,全都说出来。”
“我……我…没干什么…”林笑书斜着眼偷瞄我,满口的委屈。
他那浑然天成的演技让我抓狂。
我发疯似的揪起他的头发,怒吼道:“别骗我!”
林笑书被吓了一跳,哆嗦着扬起脑袋,喃喃道:“您……全都知道了?”
我看着他漂亮的眸子,气焰莫名消减了一半:“最后一次机会!”
我松开他的头发,失去力量的林笑书瞬间瘫坐在原地,在他换气的间隙,我重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喝了两口后,感觉并没有起到提神的作用,便又从柜子中拎出夏威尔之前送来的小罐伏特加,很久没喝酒了,第一口还是老样子,辣得让人舒心。
“我也是迫不得已。”林笑书一直垂着脑袋,双手安分地耷拉在腿边:“您得先听我解释。”
我将凳子拉到他面前,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上去:“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听。”
“集中营的战俘都孤立我,这事您知道吧?”
“知道。”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可是…这和他背叛我好像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他们在狱中就经常欺负我,自从集中营转换新的运营模式后,就欺负愈发的…变本加厉…”说着,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将手臂上的衣服拉开,猩红的伤口一处接着一处,胳膊肘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解,他继续解释道:“这些伤口是昨天和今天添的…所以没有完全愈合。”
我有些不爽,刚想问他是谁打的,到嘴边的话却被自己拦了下来。
得先问正事。
“所以呢?”我仰头猛灌了口伏特加,努力让自己去想正事。
“所以…”他犹豫地看向我:“所以…所以……”
“说!”我见不得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催促道:“别逼我动手!”
“所以…所以…我不应该骗您没有菠萝炖鸡肉,不应该骗您说洗衣房的肥皂用完了,不应该在前天晚上骗您没有咖啡,不应该把您的衣服只洗一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害怕他们再找我麻烦…所以…这都是我为了避开他们而编造的谎言。”
“……就这个?”看着林笑书低头认错的表情,我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
“上校,一个月前的,您…”他吃惊地看着我,面色惨白:“您不会也知道了吧?您那时候不是一直在床上的吗?”
“咳…咳咳。”刚到嘴里的伏特加被我瞬间喷了出来:“你一个月前…还干什么了?!”
“我…我…其实也没干什么…”林笑书心虚地冲我笑了笑:“您不是有一次问我,为什么每天都是面条吗?我骗您说只做了面条,其实…”
“其实也是你躲避麻烦的谎言?”我结果他的话,神色复杂。
“是,是的。”林笑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愧疚道:“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以后一定…”
“哐当”装伏特加的酒瓶落地的声音打断了林笑书的神情自白。
我阴沉着脸,低声道:“我给你的机会,你从来都不珍惜,是吧?”
还没等林笑书想明白我说的深刻含义时,帐篷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地面开始晃动。
紧接着,是第二声。
同样的晃动,同样的巨响,林笑书跪在原地,表情中闪过一丝错愕。
很快,外面不知道谁撕心裂肺地喊了句:“敌袭!”
我眉间开始狂跳,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战场上特有的腥味仿佛卷土重来,鲜血开始肆无忌惮地流淌。
战争终于开始了。
我戴好军帽,佩戴好枪支,扛着林笑书就往外冲。
中途上空又抛了一块炸弹,不过距离集中营有些距离并没有造成损伤。
林笑书吓得不轻,在我肩膀上一直在发抖。
“害怕了?”我轻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战争带给我的兴奋,让我暂时忘却了,林笑书目前的身份是背叛者:“你不是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林笑书没有回答我,双手死死攥住我的肩章,鬓角那滴莫名的汗留在我的面颊。
集中营是挖了防地道的,徐长青这个老狐狸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扛着林笑书,一路躲躲藏藏,跟着大部队走进了地道。
士兵们还是不待见我,走路时,那三三两两都有意无意地绕开我,尤其是他们看到我扛着林笑书后,鄙夷的神情就愈发的明显。
下去时,老徐正在组织大家休息。
这场轰炸出现得太过突然,诡异的是,敌人并没有下死手,只投了三颗炮弹,而且只有一颗投入了集中营,其他两枚算是在边界。目前尚不能判断是他们在示威还是他们人力与火力的不足。
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人受了伤。
马卡尔这个倒霉蛋是被人抬进来的。
据说他当时正在训练士兵,本可以躲开的,他为了救一名士兵,不幸被炸伤。
不过,这也算一件好事。
我生怕他在这个节骨眼拉着我和老徐搞分裂,他只要失去意识,这事就简单多了。
我将林笑书放在身后,安顿好他后,径直朝老徐走去。
我现在急需要一个说法,什么都行。
“徐长青上校。”
老徐听到我的叫声后转过头,他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几岁,脸上的倦容清晰可见:“谁啊?鬼叫什么!哎呀!甘钰霖,甘上校…你来得正好,来来来,我正四处找你呢!”
说着,我就被他一把拉进了人堆里。
进去后才发现,他们围着看的,竟是集中营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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