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资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笑书在起初确实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他对我的管控又无端端的严起来。
他像是被秦教搁了职,每天出去的时间骤减。
我拿不到资料只能干着急,不仅如此,林笑书还限制了我出门的次数。
和马卡尔约定的时间只好作废。
我没办法对马卡尔解释,就目前的情况,我根本见不到他人。
我和林笑书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周有余。
那段日子我度日如年,林笑书倒是惬意。
他会在我看书的时候凑上来,用他的脑袋蹭蹭我破旧的外衫。
这是我之前经常对他干的事,现在轮到他对我了。
值得一提,这个动作很能抚慰人心。
我在帐篷里的焦躁就被他这样收了起来。
林笑书和我待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才发现,他对咖啡的热爱已经到达一种病态。
他在二十四个小时里,十八个小时以上都捧着咖啡杯。
里面是我早上就在壶里冲泡好的咖啡。
那应该是一周的量,他往往一天就能喝完。
他不抽烟,不喝酒,肉吃得很少,饭也不会多沾,没听过他有女人,我不了解他的嗜好。
可就这样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不沾的一个人,单爱喝咖啡。
他爱喝咖啡,却对品质没有丝毫要求。
又或者说他压根喝不出来。
无论是现磨的,还是速溶品,他从来不计较,重烘,轻烘,偏苦偏酸,于他而言,好像差别不大。
我不止一次地看见他,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随即他又会皱起眉头,咖啡的苦涩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喝咖啡从不加方糖。
几乎每一次都是原汁原味地品尝,这种自虐程度不亚于直接去干吃咖啡粉。
战场上人人都压力大。
尤其是是这种失而复得的战败国,更是得提高两百分精神。
位高权重的军官们总有自己发泄的方式。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去折腾林笑书了,其余时间就是鲜血,无论是谁的,无论来自哪,都能让我全部放松。
夏威尔需要的更简单,也非常容易满足,那就是女人。
而林笑书…我从没想到他会用咖啡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我偶尔会大发慈悲,无关痛痒地提醒他几句。
他当然装听不到,又或者笑嘻嘻回一句关你屁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我时常对自己这样讲。
就在我为这样无所作为的日子感到绝望时。
转机就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很平常的一天。
那是个早晨。
我记得很清楚,空中甚至破天荒地飞过了一群鸟。
林笑书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若有所思地喝着杯中的咖啡。
在他喝完第一杯咖啡后,用另一种破天荒带我走出了帐篷。
“跟我去个地方。”他甩下这句话后,便一声不吭地走了。
“早上?”我迟疑地跟了过去。
林笑书没回答我,他走得很快,宽大的披风在空中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外面偶尔有训练的士兵,战俘们早已经开始劳作。
这是林笑书头一次这么早带我出来。
我俩走了有一会功夫。直到我发觉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泥泞交织着乌黑的血迹,路边的枯草不耐烦地随风浮动,返潮的气流似乎随时能从通风口处将人湮灭。
这是我亲手设计的监狱。
“为什么来这?”我不解地看向林笑书,步子不由地慢下来。
我不喜欢这里,十分不喜欢。
“甘钰霖。”林笑书转过身,舌尖抵着上牙膛,眼神里的冷漠让我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林笑书:“您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属。”
其实他这句话说得没有丝毫错误,可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我不送你进去了。门口会有专门的狱警带你进去。”林笑书负着手,平静地看着我。
我没理由拒绝。
在进门前最后看了眼林笑书,林笑书的表情依旧很简单,简单到足以一眼望穿。
但他的表情像是又不简单,无论我如何复盘,都没办法从他突如其来的驱逐中找到一丝合理的理由,一个足以让我安心的理由。
进了臭气熏天的监狱,门口果然有个来迎接我的人。
那个人似乎等了很久,看到我过来,立马挥舞起手中的棒子,大声吆喝起来:“走快点!磨磨唧唧!”
狱里黑的缘故,我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前方的路。
狱警对我毫不客气,手中的棒子几乎在见面之后就砸了过来,一同甩来的还有他声嘶力竭的叫骂:“贱种!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正要开口,男人手中的武器就再一次砸在我的背上,我听见骨头清脆的响声,一阵闷响后,后背是火辣辣的疼。
“走路!”
我不再说话,垂着脑袋,用尽全力在脑海里捕捉顺从的模样。
没有林笑书撑腰,这才是战俘的生活,我想 。
得先适应,说不准可以遇到老徐他们。
战俘从来没有好的待遇,尤其是我这种被收留过的战俘,狱警向来不手下留情。
一切的发展正如我预料的那样。
狱警对我苛刻的要求,正如当年我们对待战俘一样。
我在回牢房的途中被那人踹了三次,用棒子砸了五次,言语辱骂数不胜数。
明明只有五分钟的路程,我俩走出了半小时的架势。
尤其是最后他一脚踹在我膝盖处,巨大的撞击力几乎让我完全倒在了原地。
狱里应该没有定期做清洁,路面上的污水,混杂着各种气息。
“起来啊!!”那人又开始在身后吼。
这一路上,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是用哪一种新信念支撑着向前。
在听到他下达的命令后,我没有犹豫,抹了抹脸上的脏水,带着被污水粘满的衣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出在狱中的第三百二十四步。
我被那人拎着脖子扔进了最小的牢房里。
单人间,粗糙的排气口,和石头垒地,铺满草堆的床,让我不由得一愣。
这是…当年我给林笑书所有配置。
“今天你先待在这,明天有你小子好受的!”狱警恶狠狠地关上了门,铁栅栏在他手下呼扇呼扇地响。
明天,呵,明天?
我轻笑着将手放回脑袋上。
头皮被撕扯到极限,会传来不一样的痛。
我缓缓坐在草垛上,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地方,周遭发霉的菌藓似乎都没变,源源不断的霉味从地底下传来。
我彻底成了战俘。
像老徐,马卡尔那样标准的战俘。
我将脑袋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心宛若坠入了湖底,我们的计划怕是再也完不成了。
听着狱警走路时钥匙不断碰撞的叮当声,思绪万千。
今天或许能见到老徐,这个点他们该在外面劳作。
等见到他们就会好很多,我安慰自己。
在黑漆漆的牢笼里,伴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灯火,从早晨等到了晌午。
狱警们还在门口打牌,他们吆喝着送饭的士兵,四人乱哄哄的聚成一团。
不知道哪个搞来了酒,清香的味道弥漫在监狱的各个角落。
他们嘻嘻哈哈了一会,不知道哪个人突然提到了我。
送我进来的那位先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随即伴着他腰间那串钥匙刺耳的响声,走了过来。
“砰。”他用棒子敲击着我的牢门,我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里面的!今儿中午没你的饭,咱们这是按劳分配,明白吗?你没劳作,所以没饭。”狱警应该是刚吃完饭,嘴上油乎乎的,令人作呕。
“那我下午可以工作吗?我愿意去劳作。”我看着他,发问道。
他白了我一眼,再次啧道:“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狱警用那双脏兮兮的大手费力的掏着卡在牙里的残渍,声音含糊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卑微道:“您不说也没关系,我能不能问一下,要是您一直不让我去劳作,我会怎么样?”
狱警本来很不耐烦,他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被帽檐遮住的目光里藏满了厌恶,可在他听到我问题后,毫无征兆的笑起来,肥肉在他腰间止不住的颤抖,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清楚了沾在他门牙上的绿菜:“哈哈哈哈哈哈,你会怎么样?还能怎么样?死了呗,饿死,就这样。”
“那我怎么样才能和外面的人一样去劳作?”我不甘心地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求你了,好好回答我,我得活着。
狱警仿佛来了兴趣,他用肥肿的双手拽住铁笼的边框,用力晃了晃,故作玄虚道:“哄我开心啊,这很简单啊。”
他再一次笑了,恶黄的牙齿上爬满了不知出处的污垢。
这时另外几名狱警也闻声赶了过来,他们步子很急促,动静很大,嘻嘻哈哈的凑到胖子身边,应和起来:“对啊,把我们老大服侍高兴了,要什么都没问题。”
“就是就是,我们老大虽然不像林指挥那样无所不能,但罩你…还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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