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思睿坐在床边，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一条斜斜放着，一条弯曲着。
听见梁佳不用介绍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感觉挺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梁佳慢慢撑着床坐起来，两个男生都想去扶她，后来是戈歌先了一步，她坐直了才说，“每次我干妈打电话都会提到你，戈歌也经常说起你。”
“你干妈一直想换儿子，只是可惜这辈子没机会了。”戈歌没好气地补一句，双手抱在胸前，坐回去，后仰靠着椅背，再继续后仰，让椅子两前腿离开地面，背贴上墙。
梁佳言辞恳切道：“哥，我其实一直很佩服你，按咱妈这念叨功力，我觉得搁电视里，你必须得黑化了，可你依然义无反顾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太难能可贵了。”
戈歌伸手指戳一下梁佳脑门，每次都是察觉他心里有情绪了，她就卖乖叫他哥哥哄人。
梁佳看戈歌脸色缓和以后，就把视线移回帅思睿身上，自我介绍道：“我叫梁佳。”
“你明明叫戈晗。”戈歌捣乱，“都被他打了，还跟他姓干什么，老老实实和我姓，叫我爸妈给你取的名。”
他其实很替梁佳恼火，都说男人不和女人一般计较，更别说打人了，这甚至是一个父亲抡起椅子砸伤女儿，理由还完全站不住脚。
父亲拿了女儿学费打麻将这种事，他生平第一次听说，那怕自己是一个小辈，他都觉得这人真他妈混账。
梁佳好奇看着戈歌问：“零花钱呢？也给我用？”
“给啊！反正不是我给。”戈歌一脸无所谓，然后才扫一眼帅思睿，懒懒散散道：“他知道你，不用介绍。”
帅思睿：“我只知道戈晗和小名佳佳，现在才知道学名梁佳。”
戈歌其实也对这个学名不熟，他们一家都叫她佳佳或者戈晗，但他不认输，直接三连问：“你同学知道你小名吗？你邻居知道你学名吗？但他们谁叫你，你会不答应？”
“又不是语文课，还需要知道原名某某某，字某某，什么什么家，代表作有什么什么……”
梁佳笑了笑：“难怪语文成绩不好，你这是心态首先就排斥了。”
“你妹妹帮你找到问题症结了，以后记得改正。”帅思睿说完，目光移到梁佳身上，关切地询问道，“伤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梁佳语气轻松：“主要伤在背部，肌肉软组织损伤，椅子腿磕了一下后脑勺，所以才导致了晕倒，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给你买了点水果。”帅思睿眼神看向梁佳旁边的柜子，“戈歌给你买了牛奶，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拿。”
梁佳之前听到有人放东西，以为是旁边的人回来了，都没扭头看一眼，原来竟然是帅思睿放买的水果。
她跟着帅思睿视线看过去，苹果、柚子、香蕉等水果用好几个塑料袋分开装着。
梁佳先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回答帅思睿的问题，“我吃苹果吧，平安果嘛！讨个吉利。”接着赶紧补一句，“你们也帮忙吃点，别在这放着，我待不了两天就要走的。”
帅思睿：“好。”
戈歌把进门随手放在床尾的牛奶提过来，问：“牛奶呢？现在想喝吗？”
梁佳其实不太想喝，觉得吃水果就可以了，但觉得自己不喝，他们也不会喝，“当然喝啊！看看你挑选东西的水平如何，三个人就是三票，猜猜你能拿几票？”
“东西是给你买的，你不好意思不投我的票，而那家伙，不管东西如何，为了讨我嫌，一定不投赞同票。”戈歌一脸没意思的表情，弯腰用钥匙拆开了牛奶包装，拿了三盒出来，一一递给他们。
梁佳拿到手，随意看一眼包装上的字样，一边插吸管一边道：“我这边有结果了，我投05票。”
“05票？”戈歌“呵”了一声，“有这么投票的吗？”
梁佳一脸坦然：“有啊！在我的规则里，票就是这么投的，我这个人不活在别人的规则里。”
虽然主要是为了和戈歌闹着玩，但她确实不喜欢那些别人给她制定的规则，比如老爸想的打工、嫁人之路。
帅思睿笑了笑，“我也投05票，我只是个蹭喝的，东西买给谁，就谁说了算，我这个人完全尊重所有者意见。”
戈歌愣了一下，又懒散地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搁放在脑后，“就算如此，三票，我还是拿了两票。”
梁佳：“不错嘛！竟然没被带偏。”
戈歌得意地挑挑眉。
帅思睿手上的苹果已经削好了，他把果肉给梁佳，一长串的苹果皮给戈歌。
后者瞪着他，“不就是削苹果皮没断嘛！用得着向我炫耀？”
帅思睿翻出戈歌战绩：“当然，你之前最好成绩是断一次。”
“……”戈歌不服，“给我削一个，你这应该是运气。”
他们就这么闹着，之前出去打电话的□□源回来了。
她心不在焉走进病房，晃眼看见两个男孩子坐在床边，还以为自己走错地了，刚转身，发现其中一个男孩子很眼熟，扭过头细看，才知道是梁佳干哥哥。
□□源面带微笑招呼道：“是小歌和同学来了呀！”
帅思睿和戈歌站起来，先后喊了一声“阿姨”。
□□源示意他们坐，看到他们手上的水果和柜子上的牛奶，“佳佳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点小伤，你们来看看就行了，买什么东西啊！”
帅思睿：“我们也没买什么，一点水果、饮料而已。”
戈歌走到帅思睿身边，把手搭他肩膀上，非常郑重其事和□□源介绍道：“阿姨，这就是我妈妈常和您提到的学霸帅思睿，他在八中成绩永远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二，从未掉出前三名，不偏科，每一门他都能学好，尤其擅长数学和物理。”
“他其实高一就保送京北了，但是专业他不喜欢，所以放弃了，高二的时候，他拿到京北和华清双重保送名额，专业都是任选的，他选择了华清的计算机专业，他没有去大学旁听或是进修，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学校上课，这次佳佳要住院观察几天，我就想着他可以来辅导一下佳佳。”
□□源：“那怎么好意思。”
梁佳：“那怎么好意思。”
戈歌想说，真不愧是母女俩，这异口同声的说法和表情跟复制粘贴似的。
帅思睿：“我不参加高考，在学校也是自己看书，我来这如果梁佳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应该能多多少少帮上点忙。”
看帅思睿本人都这么说了，她们母女俩再不接受反而不好。
梁佳看向帅思睿，“那麻烦你了。”
帅思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这时候太阳公公已经下班了，但他的笑容灿烂得让梁佳有种温暖的感觉。
后来，□□源带着两个男生去吃东西了，梁佳则坐在柜子旁边翻戈歌给她带来的各科复习资料看。
她现在在新云市医院，学校在临市，两个市相距63公里，同学不方便给她带资料来。
而八中就在新云市，距离医院也就七个公交站，梁佳干妈催戈歌来，除了带复习资料，还带了钱来借她们。
梁佳之所以被送到这个医院，是大家普遍认为这里医疗技术好，而且□□源被吓坏了，生怕梁君下手太狠，真打着女儿什么地方，毕竟她如今一瘸一拐的脚就是拜他所赐。
她当时心疼钱，没有及时来治疗，后来久久不见好，才来医院看，可是已经晚了。
梁佳听到声音，扭头看，妈妈提着两个塑料饭盒进来，帅思睿和戈歌应该是回学校了。
□□源：“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看。”
梁佳轻轻应了一声，把资料合上，放到床边。
她接过妈妈手里的饭盒，打开是干锅鸡，还有土豆、洋葱、豆芽等配菜，浓郁的香味飘入鼻尖，吃起来又香又辣。
□□源坐在旁边看着女儿，欲言又止了好半天。
梁佳察觉到她有什么事想说，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开口，于是抬眼问：“妈，你是在纠结什么事吗？”
□□源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外公外婆、舅舅都劝我离婚，说让我带你回去住，你哥反正也快毕业了，不需要我们管。”
梁佳其实很早就有希望父母离婚的想法，知道妈妈脚伤原因时，还因为太生气说出口过一次，“那你的想法是？”
□□源沉默了。
“这么多年了，他不仅不是依靠，还是负累，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他，你的脚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梁佳看着妈妈很不解。
她放下筷子，起身蹲到妈妈身边，双手握住她的手，劝解道：“我从小看到你掉眼泪，从小就看到你被家暴，而他的赌瘾一点也没改善，甚至让他整个人都扭曲了，没有这个人，你不仅会好好活着，还会比现在更好。”
□□源眼眶滑下两行滚烫的热泪，语气抽噎：“我是想着我都这把年纪了，就不想折腾了。”
“妈，不折腾，有时候才是人生最大的折腾。”
帅思睿削苹果时用自己钥匙上的小刀，后来就顺手放水果袋子里了，这会儿回来拿，走到病房外，就听见了她们母女俩这谈话。
他见过不少父母感情不和的同学，但他们都害怕父母分开，有一个不待见自己的继父或继母，劝父母离婚的，梁佳算是第一个。
“嫁不出去正好，一个人还省心，嫁了人整天不是吵就是打，小则有害身心健康，大则身残殒命，何必呢！”
帅思睿想到梁佳说这话时，身上的洒脱劲，他觉得梁佳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温柔，也不是那些依仗漂亮脸蛋和身材找人生饭票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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