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的最后几天,发生了一件不知道该说小还是大的事。
但就算如此,那件事也只是引出一切的最初开端而已。
谈不上无关紧要,但也确实令人反感。
当那些曾经把弱者推向鱼饵地位的人,犹如虫子一般汇聚到一处,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时,苏利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不适。
福克纳,那个之前在学院广场上对苏利不以为然,却被西里尔轻易打倒的,自称是天才的蠢货……
他将西里尔一直小心隐藏的血脉觉醒信息泄露了出去。
真相和真相之间同样存在壁垒。
目前世人已知的真相,不过是存在着人类无法超越的妖兽文明。苏利暂时还没有做好将人类血脉中存在妖兽血统的事实暴露出去。
就像是,历史文献记载中,从来都没有记录过觉醒妖兽血脉的人,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的发展。
西里尔未来何去何从,苏利没有任何信息作为基础推论。
从那个传播甚广的预言者角度来说,西里尔的命运简直就像是被迷雾蒙住,根本无从观测未来。
届时如果将人类血统中存在妖兽血脉的事实告知世人,有西里尔这个因为觉醒血脉,实力提升速度远超常人的例子在,那世人根本就不会考虑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糟糕变化。
眼前的利益只会让适应弱肉强食,森林法则的世人,盲目的去追求觉醒血脉。
为了防止这种通向深渊的可能性发生,西里尔自身血脉觉醒的情报,一直都隐藏得很好。
小楼内部的人,在处理各项事务时,或许没有什么排外的情绪,但一旦将各自放在自身的领域时,个个都能称得上一句高冷,不近人情。
这种习惯,让情报信息的隐藏,一直都被拿捏得很好。
是以就连苏利都想不到,福克纳是怎么知道这一信息的。
一时间,苏利脑海里设想的,世人全都追求觉醒妖兽血脉,最后让人类在这个世界彻底不留痕迹的发展,一度让他毛骨悚然,精神发颤。
那绝对比最恐怖的恐怖片还要惊悚。
苏利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了好几下,都无法完全平复情绪的震荡。
他所在的位置不远处,正是身后跟了一大片人的福克纳。
对方还在嘴上没个把门似的说个不停。
“那可是五级妖兽长丝狼!像我们这些学生,就算有人出身贵族,也不可能无视一头完整的,无反抗之力的长丝狼吧。”
妖兽的价值可是待人类开发的明明白白。
无视一头长丝狼,完全等同于无视一大堆金币。
福克纳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就将一连串的信息透露了出来。
“所以我认为,脸上有的鳞片,已经不像人了的西里尔,能选择放过五级妖兽长丝狼,一定是因为他的精神早已经成为了更偏向于妖兽的存在。”
“是否是偏向于妖兽,我根本无所谓。”福克纳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接着说道,“我在意的是,那家伙在战胜了长丝狼之后,不仅没有想要利用长丝狼的一切,竟然还给妖兽喂食治愈药剂!”
“如果不是他做了这一切,那我的同伴就不会死伤严重了!”
“都是因为西里尔!伊凡才会死的!西里尔该死!”
福克纳眼睛瞪大,眼球就像是青蛙一样突出,私以为声线过大就能引起众人关注的他,唾沫横幅的模样实在令人可笑。
他身后的人,有几个人眼珠子一转,便故作畏畏缩缩的模样,小声问了一句:“所以福克纳,你的同伴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我显得有些丢人,但我还是要说。”福克纳已然将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随后才开始解答那个问题,“我和我的同伴最开始以为长丝狼已经陷入了生死不明的状态……”
“我承认我确实是贪婪的,在面对一头身体保存完好的重伤长丝狼时,心里有了想法。”
“但我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西里尔选择放弃那头狼的时候,竟然还会给那头狼喂了治愈药剂!”
福克纳将所有的针对性重点都放在了西里尔的身上。
他很不爽,不管是一脚就将他踹倒了的西里尔,还是始终被他护在身后的苏利。
明明是一个零元素亲和度的弱者!
这样的人注定成为鱼饵才对。
而且就算无法成为用于钓取妖兽的鱼饵,他们也可以随意动用任何一点一滴,一丝丝的元素,去捉弄苏利。
不管是烧了他的头发,还是用风卷起尘土刮乱他全身,又或者干脆直接用水把他浇个落汤鸡……玩法多种多样,在他死之前,足以娱乐整个年级。
福克纳是这样想的,也打算这样做。
但跳出来的西里尔,显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最开始福克纳也没有想到要设计西里尔,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报复,将学院里所有隐藏的规则,都置若罔闻的西里尔而已。
从苏利的角度来看,就读学院本身只是让蓝哲安心,顺带陪着小伙伴一块行动的日常行为罢了。
所以苏利就算明白,西里尔的实力短时间内提升的飞快,天赋带来的影响足以让他称之为天才和妖孽的情况下,苏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当事人西里尔同样如此。
但学院里却不这样认为。
演练课程,除了班级内部的对战之外,同时也会存在和其他班级对打的情况。
福克纳曾经就作为西里尔的对手存在过一次。
结果毫无疑问,自认二班前三实力的家伙,惨败于西里尔。
这足以让一个始终将金钱班学生不放在眼里的家伙感到折磨。
但实力至上的规则只要存在,福克纳就仍然有理由选择屈服于强者。
他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做的。
可直到突然之间,所有人都表现出了质疑。
弱肉强食太残酷了吧,森林法则一定是必须的吗?
在大多数的人抱着疑问的心态时,西里尔已经能说出:“我变强从来都没有想要让别人屈从于我,也不认为,变强以后就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实力的提升,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欣慰的地方,也只是我终于有资格保护苏利了而已。”
福克纳也因此盯上所谓的“苏利”。
强者为什么会保护弱者?
毫无血缘关系,毫无利益价值。
福克纳以自己的思维去思考,得到的结论就是,西里尔想要“独占玩具”。
去问问他能不能加入折腾玩具的游戏吧……
去告诉他,自己想要和他一起……
可结果却是,在福克纳的手扣住苏利的头颅之前,自己被西里尔一脚踹飞。
异常!错误!不合理!
种种想法接连不断。
直到将无皮鼠视为猎物的福克纳,发现西里尔战胜了轻松就将无皮鼠当做食物吃了的五级妖兽长丝狼。
而且他还没有选择真正下死手,做出取皮拆骨之举。
拉了他一手,却被他反手推向狼口的同伴,可不能这样白白死去……
福克纳理所当然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再怎么掩盖也无法挣脱的嫉妒之心,全都促使着福克纳,试图让西里尔身败名裂,就此死去的想法。
尤其是当他发现,西里尔身后的错误正在不断颤抖的时候。
弱者!
毫无疑问的弱者!
这样的错误,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既然西里尔将自己自视为苏利的保护者,那就干脆一起去死好了……
“你们根本想象不到伊凡的胸口,被那头狼的爪子穿透的画面!”
“伊凡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还很年轻,就算天赋没有特别强,将来也一定可以成为一名自由的佣兵。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死亡把一切可能性都终止!”
“而这一切,竟然都只是西里尔妖兽化所带来的意外!”
福克纳放声大哭。
苏利却强行冷静住了自己。
没有谁会轻易将觉醒了妖兽血脉的人类概念,转变成所有人类都存在妖兽血脉。
事情还在掌控之中,未来的一切糟糕发展都不可能出现。
既然如此,那眼前的这件事,归根结底也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的三流舞台剧目而已。
围观群众完美被福克纳的一套流程引导了情绪。
他们纷纷质疑:“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抛弃一头完整的长丝狼。”
“话说脸上有鳞片,是不是意味着西里尔已经不是人了?”
“不是人那又是什么?一头妖兽吗?我们竟然和一头妖兽是同窗,这也太搞笑了吧。”
“福克纳也别太难过,伊凡如果知道自己有你这么个好兄弟,想来就算死掉,也不会特别难过的吧。”
“我能理解西里尔不想杀死长丝狼,毕竟长丝狼虽然是独行妖兽,但总的来说仍然是具备妖兽群的。不杀死对方,只将对方重创,也就不会被整个种族盯上,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还要给长丝狼喂药?”
“我也觉得有问题。”
因此即便有人小声询问:“可最初难道不是福克纳出于贪婪之心,才带着自己的同伴去到五级长丝狼的身边的吗?”
也会有人反驳:“如果是你,你看到一头重伤无行动能力的长丝狼,你会不会有想法?”
询问者最终也沉默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的问题在讨论中被统一。
“西里尔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得证明你究竟还是不是人。如果不是,我可不会接受自己的同窗,是一头妖兽的事实。我一定会和其他人联名向院长申请处死西里尔的!”
“加我一个。”
所有的舆论,都被转向了针对西里尔的存在。
苏利对此,不过是轻笑着,向西里尔身侧迈了一步。
他看向不远处的那个眼泪鼻涕横流的“可怜”家伙,轻轻地伸出了双手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
苏利看着福克纳,碧绿的眼睛就像是刀锋一样尖锐。
“表演得很不错,就人心的把控来看,你或许也存在着不得了的天赋。”苏利轻叹道。
虽说细节处仍然显得稚嫩,但就操控舆论的手段这点,不评价福克纳行为目的的好坏,只说技巧,福克纳都远远超过了小楼内部的不少人。
借由语言描述画面。
将大家都存在的未来发展可能,放在一个已经死亡的人身上,好借此引起共鸣。
当共鸣建立后,再次点明死亡的结局,用以引爆情绪。
最后的最后,以涕泪横流的举动,将自己彻底稳放在失神落魄的弱者地位。
毕竟众所周知,舆论,是掌控在弱势群体手中的武器。
明明没有任何技巧性的引导,只是凭借单纯的害人心思,就能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
苏利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向来不擅长读人眼色的苏利,这会儿甚至能从福克纳眼泪横流的狼狈状态中,看出他的瞳孔深处不加掩饰的得意情绪。
但苏利只需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就能让福克纳的丑陋暴露在众人眼前。
“你说得再多,好像也一直都没有提到过,在西里尔与长丝狼战斗的过程中,你明明观看了全程,却始终没有露头这点吧。”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一切事件发展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利眼神里的寒凉冻得人心脏发颤。
“让我告诉你,你当时在想些什么吧。”
“你无法战胜的妖兽,被西里尔正面对上。实力都差不大多的同窗,在向一头看起来根本无法战胜的妖兽发起挑战,不管结果如何,既然挑战之举存在,也就意味着,西里尔有一定的信心战胜长丝狼,且最差也不会让自己死在那里。”
此时,苏利站在泥土地面上的模样,竟给人一种置身于肃穆法庭的感觉。
“那么他与那头狼之间的战斗,取得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都很有可能两败俱伤。”
“全盛时期的你们无法战胜长丝狼,重伤状态的长丝狼,却会被你们视作囊中之物。”
苏利不加掩饰的森寒眼神被放在了福克纳的身上,他甚至还向前迈了一大步。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个举动都能证明,苏利不曾在这一事件中产生过任何自我怀疑。
而且这一步,反倒会让那些此前不断质疑的人开始怀疑自己。
被无数杂书熏陶过的穿越人士,总有办法扩大那些听起来很玄学,看起来更玄学的气势之说。
苏利语气平静,平和得就像是与人谈论天气如何。但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行进的动作,却都充满了避无可避的侵略性:“你没有想到,西里尔并不认为我们真的有必要杀死长丝狼。”
“尽管五级妖兽贵重,但本质上也不过只是一份资源而已。能战胜五级妖兽,对于西里尔来说,价值早就远远超过取得长丝狼的骨肉。”
“与你不同,与你的低劣、可耻、自私、贪婪、险恶、毒辣……西里尔与你的一切都不同,或者说……”苏利一点一点地迈步,直到走到了福克纳的三米范围内。
苏利以不加掩饰的残酷声线说道:“你根本没有和西里尔比较的资格。”
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福克纳嘴唇颤抖着,却无法发声反击。
气势太难说清。
但当一切全都有条有理,那人心即便会被情绪引导走向,正确的事实也会跳脱出人心的情绪化,使一切极端的情绪认知,被强行转化扭变成旁观者的个体自我思考。
苏利的话,在现在就像是那么一个,指着某些犯蠢的脑袋瓜子说:“动动你的脑子,看待事情的真相,用的是脑子。不要把肩膀上架着的东西,完全当成装饰。”
至少福克纳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解决个人负面信息的手段,不是去证明自身的无辜。
福克纳所能料想到的,一直都是西里尔在自身的一些特殊展露在众人眼前后,产生无法自控的慌乱之情。
人与妖兽天然敌对,除非西里尔想彻底与世人为敌,否则他总要解释自身不是吗?
而这种解释,一旦开始,就会被群众的情绪和言辞引导,导致陷入无法自拔的一再解释之中。
而一旦他陷落到这种程度,那所有的解释,就将不再具备任何价值。
旁观者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当他们的情绪受引导激化之后,他们只乐得去看到西里尔还能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方式来证明自己。
而如果一切都按照福克纳的所料发展,被一切影响,陷入混乱状态的西里尔,在护卫苏利的过程中,必然会存在疏漏。
这种时候,当着他的面杀死他想要保护的存在……
那一定是最好的玩弄!
西里尔会崩溃,会不敢相信,会自我质疑,会陷入舆论的漩涡,会犹如被蛛网缠住的蝴蝶,再难挣脱。
至于杀了苏利的福克纳?
他是英雄!是给自己的同伴伊凡报仇的英雄!
就算他情绪上头,杀死了无关者,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杀死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零元素亲和度者,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弱者而已。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事实完全脱离了福克纳的掌控。
苏利嘴上所说的那句:“你明明存在着无数人拍马都比不上的天赋,结果却用在了这档子事上面。”在此时也成为了最好的嘲讽。
福克纳不愿放弃,他瞪大双眼,那双如同青蛙般凸起的眼眸里,充斥着驳杂的红血丝。
“我凭什么要和西里尔比较,我才不在乎他!我在乎的分明就只是伊凡的死亡。”
“那可是我最好的兄弟!”福克纳像是一个丢失了大脑,只知道执着于某些固有信息的机械。他的话,现下不再具备任何人类智慧层面的圆滑和流畅。
苏利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假如福克纳对人心把握的天赋,被转嫁到奥菲莉亚的身上,想来那位大公主,再怎么说现在都不至于还蹲在萨迪拿城。
“说什么不在乎西里尔,看他那样子,简直在乎得不得了。”
“我才想起来,福克纳的同伴里根本没有叫伊凡的吧。”
“说什么最好的兄弟,在学院里跟在福克纳身边的人,一直都被他当做小弟看待的吧,经常差遣他们做各种事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这么说,有问题的其实是福克纳咯?”
福克纳身后的人,在此时成为了背刺他的最锋利的刀刃。
“当然是他有问题了。”
“如果我在和一个高级妖兽挑战的过程中,有人蹲在后面准备捡漏,我得恨死他。”
“要是正经捡漏还好,这种故意蹲守捡漏什么的,也太恶心了吧。”
福克纳不愿接受,他瞪着双眼。他瞪着双眼大喊:“你们这群蠢货,随意就被三言两语引导,一点作用都没有!”
“搞什么?明明是你一开始说有乐子来看,我们才会跟着你的。”
“还骂人,噗,跳梁小丑吧。”
福克纳气得脸红脖子粗。
苏利甚至都无法看清,他冲上去和身后的那群人厮打起来时,是出于情绪失控的状态,还是出于理性分析下确定,自己再也没有翻盘机会后的自暴自弃。
但苏利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楼里的正经小孩就只有西里尔一个。
岂作为阿米克比明面上的大王子殿下,注定不可能久居小楼。
苏利自己又是个披着年幼外壳的老咸鱼……
这种情况下,就外在层面,譬如力量和生活习惯方面,苏利直接把西里尔当做成年人来对待。
而内在层面,苏利始终不认为一个十五六岁的成长期孩子,是什么能和大魔法师放在同一层面比较的究级抗压选手。
尤其是西里尔觉醒龙种血脉之后。
只此一例的特殊,该有多大的压力?
某摆烂选手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
他只会在心里偷偷忧虑西里尔的心境成长,尤其是在遇见了福克纳这件事之后。
虽说事件姑且算是解决,但苏利还是担心西里尔在这件事情里感受到了不适……
“西里尔。”苏利突然喊了一声蓝眸少年的名字。
比苏利高了一个头的家伙,正转过脑袋,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是在担心我会因为福克纳做的事影响心态吗?”
西里尔坦然地给出了从自身角度而言的详细解答。
“最开始是有一点想法的。因为我也不太愿意看到,因为我的一些举动,意外地死了人。”
西里尔左手关节蹭了蹭侧脸后又说:“然后就是,我其实不太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知道苏利你在乎的是,我的情况泄露出去后,他人可能会对我产生的针对行为。但就这点,我其实还是无所谓。”
“说一句可能会让你感到头皮发麻的话吧。”
西里尔扬起了笑脸,圆润的蓝色狗狗眼,一如既往地湿润,但又不似哭泣。
“不管世人是怎么评价我的,他们其实都比不上你。只要你不对我产生任何意见,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些路人和无关者们,感到情绪上的不快。”
“而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有了意见,那我就只会觉得,天塌了,活着也没意义了。”
苏利看着西里尔,在经历了长长的无语过后,他叹着气说:“……既然知道会让我头皮发麻,那你就不要把这些话说出口。”
西里尔果断摆手。
他远远的眼睛弯了下来:“你要知道,人人都讨厌艾格哥哥,但人人又都是艾格哥哥。”
西里尔根本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无论是旁观的议论者,还是事件的主导者福克纳。
这些都无所谓。
而当苏利主动向前踏出那一步,以逼迫的视线压制着福克纳的时候,西里尔还是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温暖。
这和被强大的实力者庇护的感觉截然不同。
苏利,是凭借着非武力的压迫,以及真正的立场性的正确,去维护他的。
这感觉就像是,苏利已经全然将他纳入了自己的世界范畴。
不同于强者的羽翼庇护之说,被纳入苏利世界范畴的人,从他身上永远都无法感觉到控制之意。
那流转在身侧的,就只有守望。
岂悄悄地插进队伍。
“什么时候给我解释一下,福克纳的所作所为究竟代表着些什么吧?以及你的回应,在明面上的信息透露下又潜藏了些什么。”
苏利做恍然大悟状:“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你之前住进小楼里的目的,是从我身上学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吧?”
“手把手地教导,可比不上自己悟通后的举一反三。”
“所以……”
岂呆呆地跟了一句:“所以?”
“所以就这件事,麻烦你给我提供一份3000字的报告,而如果你觉得不太好写的话,我允许你去和艾格沟通。”
岂:“3000字,而且还是和艾格伯特先生沟通!”
这是什么地狱?
到时候他会面临的场面,一定是艾格伯特不断吹嘘苏利在这件事里的表现,然后试图让他跟着一块吹吧……
最可怕的不是试图让岂跟着一块吹,而是岂一定会跟着一块吹。
毕竟亲眼见到现场的人,比听口头转播的家伙,更能看清事件发展的影响力。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吗?
明面上确实如此。
但实际上,福克纳嘴上说的那个好兄弟伊凡,不仅没死,甚至还被差生班元素指导老师海亚,拎着带出来解释了真相。
伊凡对着和其他人厮打得破破烂烂的福克纳啐了口唾沫,他眼神里满是憎恶地说:“当时我可是在那头狼从地上跳起来,即将抓穿福克纳的脑壳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死亡。谁能想到我先手救了他,下一秒就被他给推进了狼口。”
“如果不是海亚老师,你们这会儿倒是真的可以祭拜我了。”
伊凡用更加嫌恶的眼神看了一圈之前跟着福克纳的人。
他之前被海亚带着,蹲在一个角落,并没有直接出场解释。
疑惑为什么不让他出去直接解释时,一班的元素指导老师给了解答。
“总要搞清楚福克纳的目的是什么,才能给他的所作所为作出审判。”
伊凡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审讯这个手法,他信了,于是便跟着两位指导老师看了全程。
伊凡很庆幸自己跟着看了全程。
否则他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的人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
就算是路边的一条狗死去,路过的行人应该都会念一句可惜吧?
而明面上因为意外死于长丝狼爪下的伊凡,竟然成为了所有人针对西里尔的借口。
伊凡:“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
他毫不犹豫地拆穿了选择跟着福克纳凑热闹的人。
“因为嫉妒西里尔的实力提升很快,就在福克纳只略微一提,就主动凑上门来,还说什么看乐子……说白了,你们不就是想跟着福克纳一块逼西里尔去死。怎么,你们就这么看不顺眼天才吗?”
这话说得毒,好些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但伊凡心里却很爽。
实打实经历了一场生死的他,只觉得脸色越难看的人越恶心。
如果不是被拆穿了心思,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脸色难看?
要说福克纳恶臭,其他人也不见得怎么样,蛇鼠一窝而已。
“谁看不顺眼天才了?”福克纳却为此感到不服气。
“强者至上的道理,我猜没有人不明白吧?”福克纳顶着鼻青脸肿的伤势,冷笑说,“我们看不上眼西里尔,就只是因为本该享受天才资源人脉和推崇的他,却选择和一个零元素亲和度的废物混迹在一处。”
“那样的人活着就是错误,根本没有生存价值!”福克纳指尖直指着苏利。
他身后的那群人也理所当然地附和:“就是就是,谁看不顺眼天才了?”
“我们只是看不顺眼,仗着天才的势,以为自己也是天才的废物而已。”
莫名其妙就拉住了仇恨的苏利:…………
他很迷惑。
尽管他知道,人心的指向,很容易群体性地降低大众智商,但他也没想到能降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苏利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见此前并没有参与进福克纳的阴谋的西里尔,再次走到了福克纳的身边。
西里尔直接将人踹倒后,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这动作做得太过理所当然,一时之间,场上的人都愣住了。
随后众人只听到低着脑袋看着福克纳的西里尔说:“确实,嫉妒你们口中的天才,嫉妒我这个除了实力一无所有的家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但憎恨苏利,是你们从出现这种想法开始,就注定会让你们铭记一生的错误。”
苏利远远地伸出手:“……等等,正常情况下你难道不是应该说,嫉妒天才和憎恶弱者之间,都是很没道理且愚蠢的事吗?”
岂的声音压过了西里尔的笑声。
阿米克比的大王子兴奋的就像是一头胡乱冲撞的小马。
他跟着此前站在苏利身后,安静如鸡,不发一言,也没有做出任何逾越之事的鱼饵大军们,一块露出了极为相似的残忍笑容。
“选择憎恨苏利的人,从出现这个想法开始,就注定是他一生错误的开端!”
然后,两拨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苏利:………………
遇事不决喊老师。
苏利将视线放在了海亚的身上。
元素指导老师从另外一个新奇的角度,给了一个更加奇葩的解法。
“我之前说过,对于我班的学生而言,只要能活着结束这场历练,那他们就已经胜利。”
苏利读懂了潜台词:“……所以您是指,只要打不死,就可以往死里打吗?”
苏利这话一落下,远处四处冲天而起的元素中,就有一大团水球,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海亚老师还没来得及行动,一班的元素指导老师,就已经将苏利拉到了一旁。
“与其纠结一场群体演练赛,不如和我聊聊天。”他说。
苏利看了一眼混战的众人,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一班元素指导老师身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姑且称得上是纤细的手腕,再次抬头后,语气深沉地说:“你想聊点什么?”
拉架是不可能拉架的,只能当做近视一千二百度,三米外人畜不分,来缓解一下尴尬了。
……
只是最后也没有聊些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西里尔脸上那不加掩饰的鳞片。
苏利最清楚不过,这不是因为西里尔的情绪无法自控,这只是他在间接表明,就算他存在着,其他人无法理解且不愿接受的东西,西里尔也只是西里尔。
任何肆意给他强加各种说法的人,需要质疑的只有自己。
“真的很漂亮。”苏利重新恢复了50的视力,他远远地看着西里尔脸上闪烁的暗红色鳞片,不由自主地开始在脑海里建模西里尔祖先的模样。
那或许是一头非常符合西幻世界风格的龙?
不同于穿越之前标志性的五爪金龙,这种龙,应该是更贴近于现代社会修复后的恐龙模样。
当然,这指的只是形体。
具备元素力量的龙和恐龙之间的差距,就跟恐龙和苏利之间的差距一样。
那必然是一头存在翅膀,身体坚硬程度远远超越钢铁,眼神如同寒冰,躯体颜色却似火焰般的巨龙。
她或许还拥有着,背部鳞片尖锐足以比肩刀刃,背部脊梁尖刺横生,锋利的爪子,远超一切记忆中见到过的野兽。
或许还有……
挥动间就能扫塌一片森林的鞭尾。
苏利脑海里的模型准确建立出来的时候,伴随的就是一瞬间倒塌了一大片的树林。
原本因为树荫遮蔽导致昏暗的妖兽森林,这会儿就像是天光大亮般,享受起了阳光直射的温度。
苏利向来被控制得很好的五官表情都有一瞬间的脱离控制。
他张大了嘴,眼睛圆润似珍珠,根本难以遏制自己所见之物后,发自身心产生的震惊。
“那,是,什么……?”
尽管刚才在心底建模,但当模型放大无数倍后,真正出现在眼前,苏利心里只有&“*&”
一片混乱。
一班元素指导老师反应极快,他再次超越了海亚的手速,第一时间拎起苏利就向妖兽森林外部跑去。
尽管不知道这头实力根本无法被人类读取的强大妖兽,有什么目的,一班元素指导老师也不认为,在探究这头妖兽目的的过程中,一定需要苏利跟着一起。
苏利的价值,一班元素指导老师没办法用亚撒院长口中的评价准确判断。但不管是苏利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角度解决人心难题,还是在看到那头龙时,在所有人都产生恐慌后,他眼里却流露出的了然……
这一切都让一班元素指导老师认定,苏利的价值,果然只有在亲眼见过以后才能肯定。
这场历练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苏利都得活下去。
尽管想法偏激,但一班元素指导老师就是这样想的。
他第一时间带着苏利向森林的外部逃窜而去。
而被迫承担了疏散其他同学任务的海亚……
面露凝重jpg
不远处原本把福克纳按在地上锤的西里尔,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忽略了混在一滩烂泥里的福克纳。
他支起身子,抬头仰望那头龙飞过的地方,直到视线追向龙的尾巴。
仔细一看才发现,肆意煽动翅膀飞翔在低空冲撞树木的巨龙,并非没有目的地四处破坏,而是在追着什么……
西里尔从来没有庆幸过自己的视力有那么好。
就像是,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西里尔一把丢开了福克纳,义无反顾地追着那头龙而去
岂隐约发现那头龙在追什么时,还没来得及感慨,谁这么倒霉,下一秒就看到了西里尔奋不顾身的身影。
这还用想吗?
倒霉蛋必然是苏利!
岂脑袋一懵,即便理智思维追不上发懵的速度,转眼间他也跟着冲了上去。
鱼饵大军:?
鱼饵大军:!
“不好了!苏利被龙追了!”
“不好了,那头龙看上了细皮嫩肉的苏利!”
在更多的不好了响起之前,此前被按着锤的钓鱼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抛下他们,孤注一掷地冲向巨龙的众人。
“这……都是……什么?”勉强从唇缝里逼出来的疑问,早已无人解答。
至于另一边被扛在肩膀上的苏利。
“放放开!”
快吐了!
稍微考虑一下,一般人的身体素质被迫极限跑酷的应激反应好吗?!
“我不可能放开你的,如果现在停下,谁也不知道那头龙接近你以后,会对你做些什么!”一班元素指导老师果断选择拒绝。
苏利很想咆哮着说,就算那头龙想让他死,他也想死得体面一点。而不是在胃里翻涌的各种食物,顺着食道反涌,吐了自己一身以后,再被一头龙踩成肉泥。
在不必要的时候,苏利产生了更不必要的悲观情绪。
“相信、相信我,让我下来!”苏利最终还是大喊着说出了口。
一班元素指导老师,即,易斯,他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藤蔓缠绕住了脚步一样,奔跑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起来。
要按照苏利的说法放下来吗?
易斯跑动的脚步变慢了很多。
放下来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死!
易斯瞬间提速。
可既然苏利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不是也能证明,苏利有把握自己不会死去?
易斯再一次地变速,降低速度。
可对于一头强大的龙来说,这种所谓的把握,在对方看来,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易斯一瞬间恨不得自己能长四条腿出来。
但直到有一个念头出现。
易斯选择当场刹车。
永远都不要从自己的角度,去揣测那个孩子。——亚撒院长
苏利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自己的胃扛不住呕吐出来之前,背着自己跑路的元素指导老师,究竟想了什么鬼东西。
他只知道易斯停下脚步以后,本来运动状态的身体,瞬间感受到了刹车的拉扯后,导致直接眼前发黑,眼冒金星。
以及胃里翻滚的呕吐之意,在眼冒金星的状态之中,根本无法控制。
“呕——”
“呕——救命,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坐人体代步车了!呕……”
苏利直接捂着胃蹲了下来,对着地面就是一顿狂吐。
他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视线里一片金星。
是以也无法发现,那头原先让他产生了震惊情绪的巨龙,来了一场没有任何声音和波动的空中急刹。
当易斯看着那头龙平稳降落在苏利身侧的画面时,眼眶都瞪裂了。鲜红的血液更是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
“阿……aar……啊……!!呃呃啊!!”在被刺激到疯狂之前,易斯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吐了半天的苏利,则早已经超越生死。
“给我,给我一片叶子。”无法视物的过程中,苏利扶住了旁边的“树”,他以为他停止的地方刚好是一个能勉强给人类带来一些安全感的大树,也以为这所谓的树,能勉强遮挡一下那头巨龙的视线。
所以苏利就只是单纯地扶着树,对扛着他跑的人说:“容我,容我先擦个嘴。”
再来决定,是死是活。
——铂金发色的碧眼少年,被过分难受的呕吐,折磨到眼泪汪汪。短时间无法视物的眼睛,即便努力瞪大,也只能让人更加明显地看见他眼尾的红晕。
显然,不合格的人体代步车,给少年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他从【】接过碧绿色的叶子,没有选择吐槽那粗糙到足以把他嘴角喇红的植物,一只手扶着【】,一只手将那用过的叶子,揣进了自己的兜。
就算是异世界,也不能随意乱丢垃圾!
然而,在易斯眼里……
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巨龙,似乎具备着犹如风神一般对风的绝对掌控力。巨龙的运动轨迹所掀起的飓风,愣是连苏利一缕头发都没有吹动。
被极致掌控的风中,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播。
易斯无声地看着那头巨龙,最终停在了苏利的身侧。
尖锐到随时能穿透铂金发色少年脑袋的利爪,从旁边的树上,掐下了一片对比整头巨龙而言,连个黑头都算不上的叶子。
而那个少年,则正好扶着放在他身侧的巨龙脑袋,坦然地接过了那片叶子后,用其擦干净了嘴。
而后……
恢复了视线的少年,平静地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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