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洁白的雪花轻盈地飘洒在屋顶上,飘洒在树枝上,飘洒在地上,到处白花花的一片,煞是好看。
上班的时间到了,长着几株老香樟的大院里三五成群地站满了乡干部,他们一边欣赏着早晨的雪景,一边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头顶上空飘荡着一片嗡嗡的话音和欢快的笑声。
初来乍到的胡岩跟大家不熟,见了便点头微笑问尊姓大名,同时谦恭地作自我介绍,末了补上句请多多关照,这样一圈过后差不多都认识了。由于他长得高大帅气,脸上总挂着笑,又彬彬有礼,因此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蛮不错的。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长着张标致的瓜子脸的女孩子走到胡岩跟前,笑眯眯地问他办了报到手续没有,见他点头说刚办完了,就又问他去见过书记乡长没有,见他摇头便赶紧催他去,还朝对面那栋半新不旧的办公楼指了指,告诉他书记乡长办公室都在二楼。
这个女孩子叫邓绮琪,刚才彼此简单地介绍过,这会儿特意来提醒胡岩,从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帅哥颇有好感。
别说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报到哪能不见两位大领导,因此胡岩向邓绮琪道了声谢,迈开大步朝办公楼走去。
邓绮琪立在飞雪中凝望着胡岩挺拔矫健的身姿,眼神看上去痴痴的,似乎被什么深深吸引着,那颗藏在粉红色西装皮衣里的春心不由得怦然一动,直到一位女同事过来轻轻拍了她一下肩膀才回过神来。
那女同事好像看出了什么,开起玩笑来。邓绮琪白了一眼她,笑嗔了句,拉起她的手往一楼办公室走去,把一串笑声撒在漫天飞雪中。
其实,胡岩性格挺外向,也挺健谈,可是见到领导只恭敬有礼地问了声好,就没了下文。领导打量眼垂手恭立的新下属,点点头,神情严肃地叮嘱句按时上班,努力工作,好好表现,便不再多说一句了。
见领导埋头看红头文件,胡岩不敢多说一句话,像是怕打扰领导一样,紧跟着就向领导告辞,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
由于碰巧书记乡长在一起,也就不用再多费事,拜见领导算是完结了。胡岩踏着楼梯下楼,一边琢磨着自已刚才的表现,不由得摇了摇头,觉得自已表现差劲,同时也意识到自已不善于与领导打交道。
没错,他确实有这方面的不足,高中之前就不说了,就连在大学里也不喜欢跟校领导接触,甚至连学生会干部也不爱搭理。因此,室友老提醒他要学会跟领导打交道,否则将来进了机关会一事无成。
老实说,他也想改变自已,可是直到四年大学读完了,也没有学会与领导打交道,以至于到现在还是见到领导浑身不自在,无话可说。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兀自摇头笑了笑,露出副自我解嘲的样子,同时心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对仕途没多大兴趣。
下了楼,放眼一望,见院子里没几个人影,他想该是进了办公室,或是跟着领导下村去了。别看下雪天,只要有事,照样得下去。乡里可比不上县里,坐办公室的时间少,而下村走门串户的时间多了去了。
由于头天报到,还没有具体分工,也没有办公室可去,刚才书记说了,在没分工之前谁叫他干啥就干啥,要服从领导的安排。
哪位领导会叫自已呢?要干的又是啥事?今天应该不会吧?
就在他站在走廊上寻思的当儿,一位身材魁梧、梳着大背头、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干部走了过来,带笑地叫了他一声。
胡岩没见过对方,不过从穿着打扮上可以猜出他是班子成员,也就是分管某个口子的副科,便上前一步,恭敬地向他问好。
原来这位是杨副乡长,他听说分来了一个新干部,加上自已人手不够,就抢先跑来叫他下村。
胡岩应了声好,就跟着杨副乡长往对面的大门口走去,一边如实地回答领导的提问,好让他了解自已的情况。
原来片上的包村干部都在门口集合,有九个,他们见到新来的同事就友好地打招呼。胡岩连忙笑着向他们问好,有两个不认识的,便彬彬有礼地问他们的尊姓大名,这样一来他就全认识了。
下的村是香樟村,离乡政府不远,差不多有五里路,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再说乡里没有多余的车,因此杨副乡长一挥手,大家就跟着他往左一拐,沿着两旁堆积着白雪的马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一路上,胡岩跟同事们说说笑笑,想借这个机会跟大家熟悉起来,不仅如此,他还要尽快同乡里所有同事混熟,好完全融入到这个大家庭当中去。不过,他跟杨副乡长说的话不多,看上去有些拘谨。
其实,杨副乡长这人比较随和,很少在下属面前板面孔端架子,而且喜欢开玩笑,有时甚至会像农民一样说粗话,就因为这个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亲和力,让人乐意亲近他。
胡岩一边听着杨副乡长与身边同事插科打诨,一边暗想这或许跟行伍出身有一定的关系吧。说实话,他从不说粗话,也不喜欢听粗话,总觉得怪别扭的,因此一路上不主动开口,除非领导找他说话。
快要进村的时候,杨副乡长突然拍了下胡岩的肩膀,耐人寻味地说句乡干部就得粗些,要不就没法跟农民打成一片,给人批官僚倒是小事,关键是没法开展工作,到时就麻烦了,所以得尽快脱了书卷气。
尽管杨副乡长把话说得很温和,没半点批评的味道,但胡岩还是感觉到了那股子意味,同时心里很困惑,这做工作跟书卷气有什么必然联系,难道只有说粗话才能跟农民打成一片,才能把工作做好?
依他率直的性格,放在平时肯定要找对方辩论一番,不过现在面对的是领导,而不是地位相当的同学和朋友,也就只好保持沉默了。
见新同事不吭声,旁边的洪子健赶紧提醒他向领导表示感谢,因为领导在指教他,在帮助他进步。
其实,胡岩也觉得说句客套话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领导有可能是出于好意,但他就是迟迟开不了口,只对看向自已的副乡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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