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小姑娘似乎把家里那头大肥猪给忘了,不像刚才那样在乎它了。而事实上,就算在乎也没有用,因为那头猪已经被干部们拖走了,嗷嗷的叫声逐渐弱了下去,最后听不到了,估计该上车了。
杨副乡长预计猪已经装上车,很快就要拉到屠宰场,就算王建安再怎么拼命追,也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朝部下人马一挥手,示意把他放了,同时示意大家做好迎战的准备。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王建安居然没有怒气冲天地找干部打架消气,也没有拔腿往马路方向跑去,而是猛地蹲下身抱头痛哭。
瞧见父亲呜呜地哭,小姑娘就抚摸着父亲的头安慰起来,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却拼命克制住不哭出声来。
杨副乡长才不管这个,只要完成任务就行,末了指着王建安警告句,这头猪不够抵扣,你得准备钱,过几天我们会来找你。说完他转身朝部下一挥手,不紧不慢地向另一家钉子户走去。
胡岩朝看向自已的小姑娘挥了挥手,脸上绽出笑,可眼里满是同情,随即转过身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准备做下一户人家的工作,心想又会发生什么呢。
由于最钉的两家钉子户给拔掉了,其他钉子户便老实了不少,没交公粮的不等干部动手,就主动到仓里装谷过了称,扛着往指定的地点走去,缺劳力的就请干部帮忙;拖欠税费的翻箱倒柜找钱,实在差钱就找亲戚邻舍借了交,借不到的就求领导延缓两三天交。
这样一来,清缴工作就进展得相当顺利,两天时间便完成了任务,因为剩下的那三户没钱交的人家支书和主任替他们垫上了。
杨副乡长自然满意欢喜,同时还得意自已的工作方式,虽说简单粗暴,却相当有效,为此还特意在一把手跟前吹嘘了一番。
乡党委书记李建国与杨副乡长有隙,可因其背后有人,也就不敢故意针对他,只是一有机会就旁敲侧击。这不看到对方那颇为自得的模样,李书记就拿胡岩挨打的事敲他,暗含责备地问他为什么不替新来的干部讨回公道。
杨副乡长一脸轻松地解释起来,归根结底是不想激化矛盾,还郑重其事地强调句,现在矛盾相当尖锐,能缓就得缓啊。
李书记那张略显白净的国字脸上浮出丝哂笑,心里明白其中原委,却也不挑明了说,缓缓啜了口茶才耐人寻味地说句,在工作当中要尽量避免激化矛盾,但是也要维护我们干部的尊严,不能让人随便欺负。
杨副乡长脸色微微一变,吸了口烟才点头答句,是,书记说的是。
瞧见手下人一副恭顺的样子,李书记获得了某种满足,脸色也温和了许多,哈哈一笑之后就换个话题聊起接下来的工作。
领导都很轻松,可作为当事人胡岩就有些沉重了,这倒不是他喜欢斤斤计较,而是同事们给他带来的烦恼和郁闷。大家听说他挨了一巴掌,而且连句道歉都没有讨到,算是给人白打了,便投来异样的眼光,甚至有人当面笑话他,或许只是同事间的戏谑,可他觉得相当尴尬,甚至有些难受,却不想解释什么,只假装若无其事地一笑了之。
邓绮琪没有像别的同事一样拿这事开胡岩的玩笑,更别说取笑他了,而是特意找他聊,好抚慰一番他那颗受伤的心。
毕竟相处时间很短,胡岩不怎么了解邓绮琪,见她提起这事就本能地警惕起来,以为她也要借机取笑自已一回,便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句,没啥,我并不怎么在意,当时对方也是因为一时冲动嘛。
尽管接触才两次,不,准确地说这回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不过邓绮琪天生就敏锐,能够透过对方的眼神觉察出内心世界,因此便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对方在故意掩饰,其实心里蛮在乎的,当然真正在乎的不是那一巴掌,而是同事对他的冷嘲热讽。
胡岩,你说的不是真心话。邓绮琪仰起白皙的瓜子脸,莞尔微笑着说,其实,你挺在意的,要不也不会流露出郁闷的情绪。
胡岩瞅着面前的女孩子,用玩笑的腔调说句,这么说,你觉得我这人心眼够小的,对吧?
邓绮琪轻轻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心胸挺宽广的。
是吗,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因为这与事实相符。跟你说吧,我这人胸襟宽广,不喜欢计较。胡岩笑说,应该说,这是我的优点。
虽说认识时间很短,接触也很少,不过我能看得出来。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解释一下吧,我的意思不是你在意那一巴掌,而是别人对你的戏谑和嘲笑。怎么样,胡岩,你不会否认吧?
确实有这个意思,要是再否认,那就显得不坦荡不诚实了,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因此沉默了一下就承认,没错,确实像你说的这样。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大多数人只是出于习惯而开玩笑,真正怀有恶意的很少。邓绮琪莞尔一笑,这院子里人多嘴杂,说啥的都有,善意的玩笑你不用放在心上,要是恶意的嘲讽,你可以找对方好好理论一番,要不他们会肆无忌惮地针对你。
这初来乍到的,我看就没这个必要吧,要是翻了脸,这多不好呀。胡岩不以为然地说,再说了,我这人天生就喜欢与人为善。
这我可看得出来,否则你早就找他们算账去了。邓绮琪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这里很多人都是欺软怕硬,你善待他们,他们反倒会认为你好欺负,只要遇上啥事,就会针对你。反过来你要狠点,他们就怕你了,也就不敢说你啥,更不敢欺负你。
真的吗?胡岩眼里闪出惊诧,虽说才来乡里几天,可我看到的是大家说说笑笑,一团和气,怎么会像你说的这样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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