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央央?祝未央!起床啦!”
记忆深处,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响起。
还是那么温柔、亲切,光是听着就满心酸楚,只想流泪。
未央像是局外人,待在祝未央的身体里,看着“自己”慢悠悠的爬下床,再拖着拖鞋哒哒的跑向客厅。
“妈妈!”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叫,灶台旁,那个围着粉色围裙的曼妙身影翩然回身,耸了耸鼻子,露出个年轻的、活泼的笑容,轻轻打掉女儿抱上来的手。
“臭死啦!快去洗漱!”
祝未央仰着头看着妈妈,未央也看着记忆中早就模糊的,年轻的母亲。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是熟悉的那个“未央妈妈”,而是出色的花匠常羲。
常羲是典型的东方美人,和未央十分相似的鹅蛋脸,柳叶眉,漂亮的桃花眼潋滟含春,柔情似水。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分外柔婉。
妈
14岁母亲重病,18岁母亲去世,距今已经八年了啊。
时光匆匆,娱乐圈忙忙碌碌,她竟如今才发现,她已经没有母亲八年了。
她已经八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年幼的祝未央又拖着拖鞋哒哒的冲向厕所,常羲含笑嗔她,“走路时脚要离地!”
明明是训斥,语气却依然温柔,但凡她凶一点,祝未央就不会一直改不了这种坏习惯了。
未央被困在祝未央的身体里,跟着她进来厕所,看着洗手台旁,一家三口成套的毛巾、牙缸、牙刷,不觉得温情,只觉得厌恶。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镜子里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未央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她不只26岁了,还成为了一个修士。
拥有了飞天遁地的神奇能力。
却不能使死去的亲人死而复生。
“你为什么厌恶爸爸?”祝未央鼓着可爱的小圆脸,偏着头问。
什么?
未央一愣,确实通过镜子对上了祝未央的目光,相似的杏眼,一样的澄澈。
难道她看的到自己?
“因为他是个渣男,欺负了妈妈和我们。”
人对于自己,总是更加安心的,祝未央一言一行,就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未央试探性的开口,祝未央果然做出倾听的反应。
“我就知道!”祝未央鼓起了腮帮子,凶狠的皱起眉头。
原来,她小时候那么可爱吗?
祝未央生气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和母亲到达花店,花店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型游乐园,每周末都有爸爸妈妈带着孩子去游玩。
祝未央站在凳子上,扒着玻璃望向那一个个一家三口。
“他们好快乐啊姐姐,爸爸带我们去过游乐园吗?”
“从未。”未央并不想让不到八岁的祝未央知道那么肮脏的事实,并没有提及那个垃圾让她们母亲莫名其妙做了外室的骚操作。
那个人在孩子面前总是装的温情,除了太忙而不能带她出去玩和参加她的家长会以外,和任何一个普通的父亲没有任何区别。
祝未央气的叉腰,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哒哒的冲到母亲身边,常羲正在摆弄花草,闻声望向可爱的女儿。
“央央?谁惹你生气啦?”
“妈妈!爸爸为什么从来不带我去游乐园!”
常羲下意识抬头,四处看了一下,今天是周末,早上花店里没有几个客人,店员正带着他们看花,闻言扭过头来看热闹。
常羲温柔的笑,拉着祝未央的手出了花店,站到一旁的树后。
未央看着母亲那警惕又慌张的一个眼神,心都要碎了。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在她十四岁把证据拍到她面前时才知道的真相
现在想来,一个女人怎么会对枕边人一无所知的。
“央央,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爸爸忙”“你骗人!没有人每天都在上班!爸爸有时间来看我,为什么不能带我去游乐园!”
祝未央小小年纪,就有了牙尖嘴利的迹象,和温婉的母亲不一样,总是被同龄人因为没有父亲而中伤的她很早就学会了保护自己。
逻辑满分,未央在心中暗暗补充,当然是因为他害怕被人看到了,如果让妻子发现,会死的很惨吧。
芦苇难道就想让她看这些吗?
【不要大大意】苌葙的声音像是卡带了,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放心,我没事的,童年的阴影我早就放下了。】
这个flag立的太快,打脸来的同样很快。
“爸爸是真的很忙,要给咱们赚钱”“那我要去找爸爸!我要告诉爸爸的老板,让我爸爸少干点活!”
祝未央思路清奇,令未央痛心的却是母亲脸上的紧张和无措。
常羲想尽了办法哄女儿开心,核心却只有一个,不让她去找祝贺连那个渣男。
未央一点也不想怀疑自己的母亲,可实际上,记忆里的很多细节都告诉她,母亲或许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
毕竟,常羲也曾经是985的高材生啊。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熟悉的三口之家从旁走过。
“爸爸!我要那个!”
唇齿不清的呼喊,天生的娇蛮,常羲拉着祝未央,怔愣的看着祝贺连头上坐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身旁一身名牌的夫人轻轻瞥过来一眼。
眼神轻蔑。
这是她幼时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吗?
祝未央发现自己的父亲,风一样挣脱了母亲的束缚,炮弹一般冲向父亲——“爸爸!”
祝贺连下意识侧头,看见了祝未央,瞳孔猛地一缩,恶狠狠的瞪向她身后的常羲,似乎在责怪她怎么不带好孩子。
“爸爸?她是谁?”祝月离把手中的玩具球一把砸到祝未央身上,生气的扯父亲的头发。
“哎哟我的宝贝儿,爸爸不认识她,她认错人了!”
玩具球砸在脸上,不疼,但是祝未央幼小的心却被砸碎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天还叫着她乖央央,喊着爱她的父亲,为什么瞬间就变了模样。
常羲及时赶到,一只手揽住她,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祝贺连没有回头,祝夫人同样没有。
只有他头顶的祝月离,回头冲着祝未央做了个孩子气的鬼脸。
脸上一片冰凉,是祝未央在哭。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了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祝未央奋力挣脱母亲,跌跌撞撞的冲向那缓慢走远的一家三口。
“爸爸!”“爸爸!”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漂亮的小皮鞋还是爸爸买的,一下子踢到小石头上,祝未央整个人平铺着砸在地上,疼的哇哇大哭。
未央站在一旁,身体透明,看着旁边哭泣的祝未央,和脸上隐隐有怒意的常羲。
“芦苇,太假了。祝贺连谨慎的很,绝对不会到这边的游乐园,我不需要父亲,才不会哭的这么丢人,母亲不会更因为渣男而放开我的。”
未央心很痛,神智却十分清醒。
常羲可能知道真相,但她一定会在男人和女儿中选择女儿,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她。
“哦?”尖利的女声响起,果然是芦苇,“我这道境名为缺失,你不必不信,是你在展现你真实的缺失。既然你放下了缺失父亲的痛,那母亲呢?”
“母亲离开我,我很伤心,但母亲重病,药石无医,我早就释然了”
“是吗?”
芦苇语调转高,未央视野地一黑,再睁眼就变成了她和母亲离开北京后居住的小屋。
前面是花店,后面就是个两居室,虽然简陋却处处都是家的温暖,她一直自得的便是戳穿了父亲的真面目,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但如果母亲一早就知道祝贺连在骗她呢?
不论怎样,她还是选择了她,不是吗?
她很可能只是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才委屈自己得知女儿不愿意后,当然果断离开渣男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未央不确定这到底是哪一年,也不知道芦苇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忧心母亲,还是穿过了母亲卧室的门——
这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常羲此时不到四十岁,看着墙上的日历,是她十四岁的时候,上午七点半,她应该刚刚去上课。
女人披头散发的,显得有些邋遢,不施粉黛的脸苍白的过分,眼下的青黑更是刺眼。
最主要的,对比上一幕,她显然消瘦了许多。
她手里拿着一本相册。
“你在造假,我们家的相册明明被我扔了!”
“你仔细看!”芦苇声音带笑,十分不怀好意。
未央深吸一口气,竟然觉得手脚一片冰冷,甚至于有些僵硬。
走得近了,未央一眼就发现了不对,相片里面的常羲和祝贺连,分明是青年模样。
“呜呜呜”
常羲咬着唇在哭,她一页页的翻,每一页都是他们二人的合照,郎才女貌,分外登对。
母亲竟然这么爱那个渣男吗?
妈!那么个垃圾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未央抬手,想要擦掉母亲的眼泪,却只是徒劳。
不知道哭了多久,常羲终于起身,擦干自己的眼泪,画上精致的妆容,侍弄自己的花草。
“渣男要放下总是需要时间的,母亲愿意带我离开,就说明她还是愿意放下的”
“真的吗?”
芦苇依然在笑,桌子上的日历飞快的翻页,母亲的头上慢慢有了白发,母亲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她陪着母亲去了几次医院。
慢粒白血病,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母亲只能在家吃药,高昂的药费让她跟着街上的星探义无反顾的去了横店,常羲却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哭到呕吐,把吃进去的药都吐出来不说,还会悲愤的把剩下的药倒进垃圾桶。
未央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难以呼吸,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彻底喘不上气。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缺失的从来都不只是父爱,还有母爱啊!你的父亲只爱他自己,你的母亲,只爱他啊!
她因为思念你的父亲,难过的根本不想治疗!哪里管拼死拼活挣钱的你呢!
难道医生没有说过,你母亲不像是吃了药吗?”
芦苇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未央的心田炸响,狂风肆虐,心田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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