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虽然觉得这个需求有些奇特,但还是按照聂惟真的要求,分别为她推荐了几款羊脂玉和白玉的手镯。

    手镯整齐地陈列在玻璃柜台上,聂惟真一眼扫过去,发现其中有两只手镯在外观上十分相似,连纹理都很相像,她果断地指了指这两只,“就要它们。”

    结了账以后,聂惟真拎着两只玉镯先去找机场的处理中心处理行李的事宜,然后在机场附近就近定了一家酒店,她现在亟需坐下来研究一下刚买来的两只玉镯,看看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其他地方出了差错。

    聂惟真并不懂玉,但是周明柔懂。

    周明柔的父亲喜欢收藏玉石,周明柔从小耳濡目染,对玉石也有一些了解。在新西兰的时候,聂惟真的养母曾请周明柔帮忙看过一只据说是顾家祖传的羊脂玉镯,周明柔一眼就看出那只玉镯并非羊脂玉,而是和田白玉。聂惟真也是那此次过后才知道,羊脂玉和白玉虽然看着都是通体洁白,但是两者却根本不是一个品种,价格也天差地别。

    周明柔对羊脂玉和白玉如此敏感,绝对不会将两者混为一谈,聂惟真认为,她既然纠正了自己关于玉珠的叫法,那么只能说明,警方找到的玉珠是白玉,而非羊脂玉。可她分明记得,小时候听方家夫妇提过,方回锦脖子上戴着的是羊脂玉。

    羊脂玉是玉中上品,价格不菲,以前方家夫妇总是时不时叮嘱方回锦不能丢了脖子上的吊坠,因为他们家买不起第二颗羊脂玉珠。有一回方回锦丢了脖子上的玉珠,哭着来找她,说不敢告诉爸爸妈妈,问她该怎么办,她只能逃了一天的课帮方回锦找珠子,最后在方回锦床下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玉珠。

    但是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人的记忆有时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偏差,而且据周明柔说,很多玉商会欺负不懂行的买家,故意将和田白玉充作羊脂玉出售,万一方家夫妇当年被卖玉的骗了,以为自己买的是羊脂玉,实则是和田白玉呢?因而她也不敢确定方回锦的那一颗就是羊脂玉,但是她隐约记得那颗玉珠的纹理,所以才想到买回两只玉镯比较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什么。

    聂惟真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上,将两只玉镯并排摆在面前,乍一看,两只没有什么差别。她上网简单查了一下羊脂玉和白玉的辨别方法,发现可以从颜色和水头这两个方面进行粗略的甄别。

    羊脂玉不是纯白色,而是白中泛着米黄,它的水头,也就是透明度会比和田白玉高上许多。

    聂惟真按照查到的方法将两只玉镯放到光下,渐渐看出了差别,羊脂玉的确会比白玉通透许多。她攥着两只玉镯,半靠在飘窗前努力回忆曾在方回锦身上见到过的玉珠,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枚玉珠是不是泛着淡淡的米黄色。

    半晌过后,聂惟真失望地放下手中的玉镯,时隔太久,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在机场收到周明柔信息的那一刻,她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警方找到的那颗玉珠和她记忆中的那一颗存在偏差,她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之中在提醒她什么,她非常想要找到问题的答案,可是这个未知的答案,可以告诉她什么呢?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备注是钱老。

    聂惟真点开消息,钱老告诉她,警方已经正式发布了通告,确认方回锦已经死亡,找到的那颗玉珠会在三天后送到他的手上,他和方回锦的两个室友以及几个师兄师姐已经动身前往方回锦的家乡奚县,提前准备立衣冠冢的相关事宜,等玉珠到达奚县以后便可以入葬,让她无需担心,他们会将这一切都处理好。

    钱老发过来的一大段文字下附录着警方有关这一起突发案件的详细说明,聂惟真一行一行划过去,在说明中看到了那颗玉珠的图片。

    指尖在图片上方停留了一会儿,将图片放大,玉珠的完整面貌呈现在聂惟真眼前。从外观上看,是方回锦的那一颗,连上面“z”的刻痕都一模一样……

    等等!

    聂惟真看着看着,脸色骤变,她匆忙从飘窗上起身,放在膝盖上的两只玉镯被她起身的动作带到了地上,可她顾不得这些,慌忙拉上窗帘,走到台灯旁将台灯拧开。

    日光照在手屏幕上会反光,看不清楚图片,在台灯下就清晰多了。

    她没有看错,玉珠上的那个刻痕,是只有用右手才能刻下的,一个正向的“z”!

    这不可能!

    她也许不记得玉珠的纹理颜色,但是一定不会忘记这个刻痕的模样。方回锦刚学写字的时候和许多同龄小孩一样,用的是左手,这个习惯被纠正了好久,直到她们分开,方回锦依旧还是习惯用左手,因此玉珠上的刻痕是一个用左手刻下的反向的“z”!

    这不是方回锦的玉珠!

    聂惟真心跳加速,呼吸错乱,脑海中的思绪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她急需什么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余光瞥到吧台上放着几瓶矿泉水,聂惟真随手拿起一瓶,拧瓶盖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因为紧张根本没有力气。

    这样不行,她必须平复自己的情绪。

    聂惟真冲向洗手间,打开洗脸池上方的水龙头,将凉水一捧一捧浇向自己的脸,几分钟过后,她的脸上一片冰凉。

    扯下挂在水池边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聂惟真重新坐回台灯下。

    现在她已经确定图上的玉珠是假的,并非方回锦从小戴着的那一条,那么,这枚假的玉珠从何而来?它为什么过了半个月才在现场被找到?真的又在何处?是谁调换了玉珠,目的又是什么?

    聂惟真心头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猜测,且一个比一个荒谬。

    她不禁想道,难道方回锦还活着?是有人故意要他们觉得方回锦已经死了,所以才在现场安排了这一颗玉珠?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一切说不通。

    在周明柔传给她的资料里,方回锦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身上会有什么利益牵扯,值得有人这么大费周章冒着风险给她安排一场假死的经历?图她什么?

    可这颗假玉珠的出现又怎么解释?难不成是中途有人贪图羊脂玉,所以才用白玉代替偷换了真正的玉珠出去?

    聂惟真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可她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手中的信息实在太少,玉珠是从警方的对外通报上看到的,方回锦的生平也是周明柔搜集来发给她的,其中真真假假犹未可知。

    聂惟真思忖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钱老,您好……”

    奚县在长江以南,距离浦江不算太远,坐高铁三个多小时便可以到达。

    聂惟真第一次坐高铁,到了奚县的高铁站,她发现来接她的竟然是褚嬴。

    “聂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一回,褚嬴对她的态度明显缓和不少,“听说钱老说,聂小姐快登机的时候忽然改变了主意,我们都很惊讶。”

    聂惟真淡淡笑了笑,“总觉得还是应该过来看一看,不怕褚小姐笑话,我儿时父母不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所幸后来遇到了阿锦一家,我受方家照拂颇多,就算不为别的,也该来替他们上一炷香。”

    褚嬴面露惊讶,父母不和这样的私人情况,聂惟真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聂惟真看穿褚嬴心中所想,“褚小姐也不用觉得我可怜,后来我父母意外身亡,在福利院遇到了我现在的父母兄长,他们对我很好,带我一起去了国外。”

    “有失必有得,”褚嬴安慰道,“往事已经过去,聂小姐向前看便好。”

    聂惟真闻言不语,笑着看向窗外。

    有失必有得,阿锦失去的那样多,可得到了什么呢?

    她将手伸进口袋,里面躺着一条白玉珠串,她会向前看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要穿过时间,穿过塔干山下的迷雾,为阿锦求个明白。

    “聂小姐,这就是警方找到的那条白玉珠串了。”钱老将桌上的锦盒打开。

    “钱老,我可以拿起来看一看吗?”聂惟真垂眸掩盖了眸中的神色,“若觉得我此举唐突,就算了。”

    “聂小姐想看就看吧,”钱老勾起珠串放到聂惟真手中,“看一眼,也不枉聂小姐特意走这一趟。”

    聂惟真接过白玉珠,用指腹摩挲着,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我记得这条白玉珠串,阿锦以前整日戴着,方叔叔和方阿姨说她命里缺金,才用金在中间镶了一道,”她缓缓转身往钱老房间里的那一面落地窗走去,将玉珠对准阳光,继续说道,“小时候,阿锦有一次把它丢了不敢告诉叔叔阿姨,就哭着来找我,我只好逃课帮她找,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结果您猜如何?”

    聂惟真转向钱老,钱老正听得入神,她也不故意卖关子,“我在她的床下找到了这颗珠子,”她低头笑道,“阿锦小时候丢三落四的,一盒水彩笔买回来,不出一天就会有几支找不见,她自己不愿意记东西,总是求我帮她收拾,我几乎日日都在替她找东西,也不知道长大以后是不是还这样……”

    聂惟真察觉自己说的多了,不好意思地将白玉珠串还回去,“烦您听我啰嗦了。”

    钱老叹了口气,安慰道,“聂小姐居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想必也是一直记挂着小方,真心难得,但也望聂小姐节哀啊。”

    聂惟真点头,又陪钱老聊了一会儿,等到他的学生处理完事情回来,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聂惟真从衣袖中掏出玉珠,仔细辨别了上面的刻痕,果然,是右手刻下的,方向不对,字迹也略显成熟。

    是假的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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