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梓栩仓促离开,有他的戏份都拍不了,剧组只能先拍别的。
其实别的戏份都拍得差不多了,傅梓栩档期排得紧,无法三天两头往婺阳跑,所以剧组将有他出现的戏都集中排到了最后一个月拍摄,如今他人临时有事离开,导演将剩余的几场不需要傅梓栩出境的戏提上来拍,这几场戏比较轻松,剧组的气氛也不似之前紧张了。
聂惟真每日依旧同周明柔一起去片场,副导演有了空闲,便旁敲侧击地问她想得怎么样,聂惟真没把话说死,推说还想继续再看看。
傅梓栩离开的第三天,剧组忽然来了一位客人,当时聂惟真正一起帮忙往片场提东西,走到含元殿门口的时候,被一个看着四十上下的妇人给拦住了。
“阿姨,您好,”聂惟真将右手的袋子换到左手,袋子里装着清补凉,怪沉的,“请问您找谁?”
“哦,我找……”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芸姐,您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陶末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含元殿,“您是来找傅哥的?他一回来就去找导演谈事了,我先带您去休息室吧。”
妇人面上闪过一丝不乐意,但碍着人多眼杂,她并未说什么,不情不愿地跟着陶末走了。
聂惟真将东西提进屋内,周明柔顺手接了一把,见聂惟真好像在思考什么,便问道,“你怎么又在发呆?我发现你最近好喜欢发呆,思考人生吗?”
“不是,我没有。”聂惟真简单回了一句,就去给大家分清补凉了。
周明柔越想越觉得不对,聂惟真这样子太不对劲了,她看了看左右,将聂惟真拉到殿外拐角处的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你到底怎么了?”
聂惟真眼见糊弄不过去,半真半假地说道,“刚在殿门口有一位阿姨拉住我,像是要问什么,结果陶末忽然出现把人带走了,我总觉得,”聂惟真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周明柔好奇道。
“总觉得陶末对那个阿姨的态度,怪怪的。”聂惟真描述道,“看上去对她很恭敬,但总感觉是面子情。当时陶末是急匆匆过来打断我们的。”
周明柔反射弧绕了地球好大一圈,才终于绕回来,“傅老师居然提前回来了?不是明天才回吗?”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陶末的那个样子,都有点像专门过来等她的了。”
周明柔突然打了个响指,“你听见陶末怎么称呼那人了吗?”
“芸姐?”聂惟真想了想,“对,芸姐。”
“那就对了,”周明柔一脸明了,“你的感觉没错,她和陶末之间的气氛,是该微妙。”
聂惟真纳闷地问,“那人到底是谁啊?”
周明柔扯住聂惟真的肩将她拉近了些,好意提醒,“她叫傅芸,是傅老师的姑姑,以后在剧组再遇到她,你可千万别多说什么。”
凡是有关傅梓栩的,聂惟真都感兴趣,于是追问周明柔,“什么叫‘别多说’什么?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周明柔一脸“你好聪明,连这都能猜到”的神情。
聂惟真见了周明柔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然猜对了,“他们是亲姑侄吗?”
“就是因为是亲姑侄,才微妙。”周明柔也不卖关子,“他们之间的恩怨,圈内知道的人并不多,我是偶然从我一个堂叔那里听说的这件事,我堂叔早年在滇省待过一段时间,是傅梓栩姥爷的法务之一……”
聂惟真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傅家的秘辛。
傅梓栩的姥爷姓王,年轻时白手起家,积攒了一大笔家财,当年是滇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膝下只有一女。傅家那一头家世虽然也不差,但比起王家这边还是有差距的。不过,傅梓栩的父亲品貌双全,加之又与傅梓栩的母亲师出同门,尽管在家世上差了一些,傅梓栩的姥姥姥爷还是将女儿嫁了他。婚后夫妻和睦,育有两子,长子便是傅梓栩,次子叫做傅洵。
傅梓栩五岁时,父母在去看他演出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离世,弟弟虽然救了回来,但是身体一直不好。傅梓栩的爷爷奶奶早已相继离世,傅家那边只剩下一个女孩,就是傅芸,无力抚养傅梓栩兄弟,父母去世后,傅梓栩和傅洵一直由王老夫妇抚养。
傅梓栩八岁时,王老夫妇也不幸离世,王家人丁不兴,连个能充当监护人的远亲都找不出来,就在这时,傅芸找上了门,表示愿意充当傅梓栩兄弟二人的监护人。
王老先生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助理,是跟着王老先生一起同甘共苦打江山过来的,王老先生突然离世,留下了一个大摊子要靠他收拾打理,实在腾不出手再照顾两个孩子,
彼时傅芸刚和丈夫离婚,带了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助理见状觉得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女人并不会对傅梓栩兄弟构成威胁,更何况傅芸是傅梓栩的嫡亲姑姑,就算念着她哥哥的血脉亲情,也会好好对傅梓栩兄弟二人,便同意了。
半年后,傅芸带傅梓栩和傅洵兄弟二人去榆阳拜祭兄嫂,也就是傅梓栩的父母,回来的路上,兄弟二人竟然走丢了。
傅芸找了好几天,找不到孩子哭着跑回了滇南向助理求助,助理立刻派人寻找,一年后才在福利院找到了傅梓栩和傅洵。
助理一直都觉得孩子走丢事有蹊跷,经过调查,发现是傅芸的前夫所为,前夫想带走两个孩子向王家勒索钱财,结果刚绑了孩子,就因为被人追债发生意外身亡。
八岁的傅梓栩带着一个五岁的傅洵在大街上流浪,被人送进了福利院。
聂惟真越听越疑惑,“八岁,应该记事了吧,那为什么王家找了一年才找到他们?难道进福利院的时候傅梓栩没说自己有没有家,家在哪儿吗?”
“这就是症结所在,”周明柔叹了口气,“因为当时傅梓栩告诉警察的身份信息是错的,警察找不到他说的监护人,只好将人先送进福利院。”
“啊?错的?”聂惟真不明白,“就算记不得家在哪里,总该记得自己叫什么,父母叫什么吧?”
“那是几几年啊,身份信息都没联网,就算是对的信息,也要花上一阵子才能找得到,况且,他告诉警察的名字,是他自己编的。”
聂惟真惊诧不已,“八岁的孩子,编了个假名字诓骗警察?他图什么?难道他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为什么不想?
聂惟真的大脑闪过一道光,莫非,他不相信家里的人?!
“走丢的事,和傅芸有关?”聂惟真试探着问。
“没有实际证据,但是,”周明柔顿了顿,“据我堂叔说,但是王家的助理找到傅梓栩兄弟时,傅梓栩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聂惟真明白了,傅梓栩当时年纪还很小,一个八岁的孩子再有心计,也做不到多谋善断的程度,他可能是觉察出傅芸故意丢下了他们,甚至可能连王家的助理一同怀疑上,隐隐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才会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让家里找到他们。
“那后来呢?”聂惟真问道,“后来怎么又肯回去了?”
“因为傅洵身体不好,福利院照顾再周到,毕竟那么多孩子,不可能把精力都花在傅洵一个人身上,王家那个助理以为傅梓栩只是吓着了,才不愿意跟他们走,便让傅梓栩继续在福利院待了一段时间,自己每天带着礼物去看他们,突然有一天,傅洵拆礼物时倒在了地上,人进医院的时候,傅梓栩说等弟弟好了,就回去,再后来我堂叔就离开了滇南,后面的事是我进圈以后才渐渐觉察出的。”周明柔耸了耸肩,“傅老师从十九岁入行,经纪人就一直是傅芸,他还送傅芸的儿子出国读书,不过他一直不大愿意提起他这个经纪人,其实他经纪人并不怎么管事,听说这一段时间去在国外陪自己的儿子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聂惟真忍不住想,如果真是傅芸故意丢了傅梓栩兄弟,图谋王家家财,那么傅梓栩为什么还要让傅芸当他的经纪人?就算小时候没有证据不确定,难道傅芸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就没查过?还是说这件事就不是傅芸干的,可如果不是傅芸干的,这种微妙的关系又从何而来?
傅梓栩这个人的身上,又增加了谜题。
“那傅洵呢?”聂惟真又问道。
在傅梓栩的公开资料里,似乎没有傅洵的影子。
提到傅洵,周明柔又发出一声不符合她年纪的沉重的叹息,“傅洵好几年前就死了,大概有……”周明柔掰手指数了数,“具体记不太清了,大概也有快十年了吧。”
快十年了,聂惟真倒推一番,应该傅梓栩刚入行两三年时候的事,“是身体不好才早逝?”
“嗯,”周明柔点点头,“王家不缺钱,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供着,但还是没能救得回来。”
听到此,聂惟真也跟着叹了口气。
太阳已经升到了快到中天的位置,周明柔抬头望望,“我们竟然聊了这么久!赶紧走赶紧走!一会儿就要开机了!”
聂惟真扯住周明柔,“未必。”
“啊?”周明柔莫名其妙地转身,“什么未必?”
“本来今天也就补拍几个镜头,可是现下傅梓栩提前回来了,拍什么,拍不拍还不一定呢。”
“也是哦,那我们慢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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