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清晓,晨光透过薄雾照住窗台那枝嫣红的春色,白色病房里病人安静躺着,苍白的脸上透露着股死气,如果不是机器数值正常,说她已经死了也有人信。
房门隔绝了房外的声音,有人悄然推门而进,压低帽檐挡住脸,用准备好的外套挡住监控,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卜谣,当初你抢了不该抢的东西,如今有人给我五十万,我拔你个氧气罩不过分吧?”
话落,那人立马抬手一把扯掉病人的氧气罩,尽管压低着声音,却也能听出是个男人。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床前,一身姿态与气息都散发着冷漠,享受着床上那个生命在眼前流失的时间。他看了好几眼手表与门的方向,似乎在掐着时间。
等半晌也不见机器数值发生变化,他上前检查,余光却瞥见病人睁开双眼,听到那轻弱却并不好惹的声音说:
“还不走,要我送你吗?”
那人并不着急,他冷哼一声,从身后利落拿出把手术刀又狠又准朝卜谣胸口扎,离胸口三公分的位置却突然停下抬起,手腕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被迫松开的手术刀掉落在地,哐当两声仿佛拉回他的魂,立刻拔腿就跑。
没有带走的手术刀被留下来,但他很谨慎戴了口罩和手套,还提前断了监控,以防万一又用外套挡住监控。
卜谣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手扯掉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针和线,赤脚下床。
“不过分,我只会更过分。”
她也朝着门的方向去,门外有两人守着,她抬手间中止这两人的数据他们便陷入昏迷。
站在空荡安静的走廊上,她似乎看到了那人离去的方向,此刻那人正假装淡定在下楼,他动作很快,已经换上白大褂,拿着纸笔在把玩。
原来还是个医生。
胸口的铭牌……徐庆,她这具身体的主治医生。
卜谣面无表情,只抬抬手,徐庆下到平台拐弯接着下楼梯,却一脚踏空滚下去;卜谣收手,他猛地抬头后脑勺重重撞在白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墙声。帽子也在这时掉落,露出那张鼻青脸肿的猪脸,他眼前都模糊起来,下意识想赶紧逃离,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看不清前路让他再次踏空滚下去,一头撞在墙上,脑中混沌片刻,凭借本能发出求救的声音后,直接不省人事。
“徐医生!”
卜谣一面从忙碌救人的人群周边走过,一面用手指在腿侧轻点,从系统中获取信息。
她是数据模拟研究中心派来的执行者,负责毁灭寿命将尽或是确定偏离轨道的数据小世界,来之前上司告诉她这个世界寿命将尽,让她来回收数据顺便合理毁灭这个虚假的数据世界。
研究中心像她这样的执行者有几十个,有几百岁的比如她,也有刚进入研究中心才两三年的。
他们每去一个世界,上面都会专门生成给执行者用的身体,会将捏造的数据植入每个世界会与他们那个身体有关的人的脑海中,也会给他们捏造过往,给他们最大的方便。
但为了方便行事,一般会给与他们最简单的身份,孤儿,乞丐……一切社会边缘存在感极弱的身份。
比如她这次的身份,是——
“豪门卜家二小姐,娱乐圈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星。”
“?”卜谣蹙额,这是什么身份?
她接着往下看——已婚,对方是戚氏集团总裁,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家人、他和他的家人全都活着。
卜谣站住脚,为什么他们都还健在?这次的身份安排是否多少有些不合理?
但她是绝对优秀的执行者,经验丰富,虽然没遇到过这种事,但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自己应该怎么做,对一切社会关系冷处理,是她贯来的做法。
更何况,也不是那么糟糕,数据显示,婚姻对象是个人狠话少忙于事业的人,他们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在婚前约法三章互不干涉私人生活,这样的人不会太影响她的行动。
她穿着病号服,姿态从容的穿过医院大厅出去,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拦了辆太阳的士,“三十六街三十六号。”
医院里医护人员已经发现她不见,十几个人四处寻找查监控,发现她离开医院,连忙通知门口的医护人员去拦截。
胖胖的戴着眼镜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上车的女人,她穿着病号服,腕带还没取下来,像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尤其是看到医院门口有两个医护人员往这边跑过来,他更加肯定了。
“小姐,你是跑出来的吗?后面有两个人过来了。”
“开车,给你十倍钱。”
后面的女人清清冷冷道,司机嘿嘿笑两声,一脚油门下去,恨不能直接原地起飞,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谁又能拒绝这场电影般的你追我跑呢?此刻他就是电影里车技超神,可以躲避枪林弹雨的神秘主角。
就是这种兴奋感让他提前了十五分钟将客人送达。
三十六街是帝京知名的别墅区,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但他绝不是为了钱!对,绝对不是!他是为了这种荣誉感。
身体在休息,但思维没有,卜谣在车上接收信息,越看越觉得这次给她捏造身份的人疯了。
她出身豪门,家大业大,父母早早退休将商业上的事都交给她大姐,下面一个三弟大学尚未毕业,而她自己早早踏入娱乐圈,走温柔知性路线为家族企业扩大知名度,只是一直不温不火,演了些经典电视却偏偏红不起来,没有火的命。
去年年底机缘巧合下她开始和戚家二少戚朝接触,虽说两人都排行老二,但戚朝却和她大姐一样,早早就开始掌控家族企业。
两人见面后一拍即合,商业联姻协议很快达成。
半个月前她与戚朝结婚那日,半路上婚车与另一辆车撞上,两人双双进入手术室。刚才进来那个是她的主治医师,收了别人五十万来拔她氧气罩。
卜谣细眉轻拢,调出主治医师的数据,顺着数据摸到背后出钱的那人,抬手虚空点两下,掐断主治医师的数据。
“呲啦——”
三十六街是别墅区,外面的车进不了,但卜谣的脸是好使的,汽车稳稳停在三十六号院外。司机扶着眼镜略显深沉,淡定寻常递出自己的收款码,“您好,到了,扫码或者现金都可以。”
卜谣口袋都没摸一下,刚从病房出来别说现金,手机也没有。
她只管走进别墅院子,司机跟在后面。
刚刚踏进大门,一位忧愁满面的女士正和佣人一起将食物装进保温盒,她不经意抬头瞧见卜谣,愣住半晌。
“谣谣?你醒了?!”
她快步上前来,“你这是从医院跑出来的?你你……你伤得那么重怎不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这醒了怎么也没人通知我们,门口不是安排人守着你吗?他们怎么不干事呢?难怪你爸爸刚才急匆匆出去也不告诉我出什么事,你就这么跑出来身上都好了吗?有没有不舒服?妈妈带你先去躺着休息,再打电话问问医院怎么回事,啊乖。”
这位是卜谣这具身体的妈妈杨泠女士,她着急得不行,语无伦次说一大堆话,想扶住卜谣又怕碰到她身上伤口,无从下手,只敢虚虚扶着她,防止她摔倒。
卜谣疏离而冷淡地点点头,“谢谢,不必了,车费劳烦付一下。”
她轻轻绕过,将笑腆着脸扶眼镜的司机留给这位杨泠女士,等她回头再将钱还给这位女士。
“您好,嘿嘿一共六百八十八,零头给您抹掉,六百八就行,您看现金还是扫码?”
“李姐,给他一千,小陈快去打电话通知他们谣谣回家来了。”
杨泠女士看着女儿这个冷漠模样,跟换了个人似的,心中担忧紧忙跟上去,“宝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卜谣熟门熟路找到自己的房间,淡淡回句没事就将人关在门外,‘咔哒’锁上门,留下杨泠女士在门外不知所措。
“谣谣你先休息,妈妈守着你,有不舒服就跟妈妈讲。”
她在门外不敢离开,楼下小陈已经打过电话,她又打电话出去,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死老头你还不快回来,女儿都到家了你还在哪儿找找找呢?”
“你还去医院干嘛?”
“戚朝也醒了?那你……”
这屋子隔音效果与普通房子相比已经算好,但对卜谣来说还是不够,她抬手间将外界声音彻底隔绝,找到自己的手机给杨泠女士转过去钱,随后取出几个透明瓶子,开始调配小坏瓶的基底溶液。
这种瓶子是用来装有一定破坏力的灾难的,所以被她称为小坏瓶,这也是她需要收集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数据一部分。
医院里,安静地走廊上气压低得吓人。
白大褂女医生摇着头从病房里出来,“老先生,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检查。”
对面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面上不怒自威,满身不好惹的气息,“你们跟着医生进去,打晕他。”
老头子是对身后几个保镖说的,他身后还跟着个西装革履,头发尽数往后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老头子话说出口,这人和医生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他弯腰道,“爷爷,要不您先回去歇着,这边有进展了我再通知您。”
“回哪去?他既然已经醒了不赶紧收拾出院回去坐镇,难道让你去公司坐镇?还是要我这把老骨头去和那群老头子大眼瞪小眼?”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神示意身后的保镖跟着进去。
女医生张口想说点什么,终究吞下去。
连戚家大少都劝不动,她更劝不动,只得悄悄告诉保镖们按住就行,随后带着四个保镖重新回到病房里。几人步履都是一致,慢慢靠近病床,看起来压迫性十足。
“你们想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王中丞还是赵御史?我有钱,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双倍的银子!十倍!”
病床上戚朝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些恐惧,方才他睁时这个女人就靠得很近很近,还拉着他的手腕,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都没有!
举止轻浮、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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