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五日后。
不宽的山路崎岖不平,瞬间掠过急缓的山坡,深邃的峡谷,苍翠的松林……淡淡的雾霭缥缈的浮在山巅,筱原奈己一手抵在透明的车窗上,把心底涌上的那股恶心意味压了下去。
这种头晕眼花的反胃感……难道是晕车?
筱原奈己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吧,她最近的身体是怎么了。
又是半夜惊醒心悸,又是偶尔头晕脑胀,现在就连过一条山路,都要晕一把吗。
果然还是到目的地后就马上把今天的药吃了吧。
邻位的安室透注意到她不怎么好的苍白脸色,眯了眯眼。接着,他面露忧色,很是关心地问道:“筱原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安室透声音的槻岛结衣同样小声道:“是晕车吗?我这里带了晕车药和晕车贴。”
她纤细的手指往背包里的隔层翻了翻,很快翻出她所说的晕车贴和晕车药来。
“多谢。”
筱原奈己接过晕车贴,撩开自己左耳处的发丝,把那块小小的晕车贴贴到耳后,接着阖上眼,闭目养神。
槻岛结绘歉意道:“抱歉,我们也没有去过槻岛家的老宅,所以并不知道路这么难走……”
安室透替无心注意槻岛两姐妹的筱原奈己笑着回答:“没事,筱原小姐体质很好,应该没多久就可以缓过来了。”
他又安慰了看起来更加愧疚的槻岛结衣两句,视线微不可察地在闭目养神的雪树酒身上停留一瞬。
…看来是真的啊。
只有自己清楚的心思转了一圈,安室透看向窗外。山路外的密林幽深翠绿,远离人烟的山间满是隔绝的意味,偶有不知名的鸟雀从枝丫上掠过。
他们正在按照“来自三十年前的信”上的指示,去往槻岛家“主宅”。
五日前,安室透找上筱原奈己,两人达成一致的协议,准备走上这么一遭。他们表面上是受到槻岛姐妹委托、也因此拿到了邀请函前来破案的侦探,暗地里的目的却是把boss“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槻岛家盛极一时之际,与乌丸家的交往还算密切。如今槻岛家家倒子孙散,过去的交往联系于是跟着一同断掉。
唯有本家留下来的、据说是极世的珍宝和财富还存有价值——boss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竟然不是日式的庭院吗。”
任务开始前几日,拿到槻岛家详细资料的筱原奈己挑了挑眉,把手里的照片甩在茶几上,“西式古堡?”
“据说这家人是在海外发迹的。”安室透解释道,用词还算委婉,“比较喜欢西式的建筑风格,还把习惯一起带回了日本。”
“……”
筱原奈己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槻岛家的人的名单,又扫过内部各种密枝乱结的关系图,评价道:“人真多。”
和它曾经同级别的铃木家、大冈家相比,槻岛家的人丁过分兴旺。
大约一百二十年前的第一代槻岛家人,也就是最初发迹的那一批人,只有三个同辈的兄弟姐妹。但是到最近这一代——筱原奈己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几百号人。
不过本家竟然一个后人也没留下来。
最后一个本家直系的独苗——槻岛川一,于三十三年前夭折于襁褓之中,标志着这家人直系的血统彻底绝后。
这也是槻岛家为何会最终选择分家析产的原因——这是一个极为传统的家族,原定的直系继承人槻岛川一死去,分家的人也没有资格继承本家的巨额财富。原本经营的产业每日愈下,直到无法托起这个庞大的家族,槻岛家终于分崩离析。
三十年后,槻岛家的主宅——一座雄立于峡谷腹地深林之中的古堡,终于迎来它新的客人。
“——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仪态得体的老者礼貌地拦住四人,安室透负责前去交涉,落后槻岛姐妹几步的筱原奈己则趁机把白色的药丸咽下。
下车后,他们还徒步了一段时间才到达这座西式宫廷般的古堡门前,头晕和头痛的症状就在徒步的过程中减弱不少。
这次解谜所需的时间,按波本的话来说,少则一周,多则半月,筱原奈己事先带上了足够份量的药物。
贝尔摩德得知这件事后,在电话里狠狠呵斥了她。
“不是说这个月都好好待在那家花店里吗?”对面人的语气有些急切,还有一丝筱原奈己无法理解的怒气。
不等筱原奈己回答,电话那头的女人又兀自道:“算了,我现在不在国内,拦不住你。如果搭档的是波本的话那还好——你把灰雁酒配的药带上。”
筱原奈己乖乖应了。
灰雁酒配的药——药物的作用是什么,服来做什么,她一概不知,就好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要让她强行“赋闲”一个月一样。
“看着点波本”这种理由也太敷衍了,筱原奈己闭着眼睛都知道这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
让她休息一段时间的幌子。
这药物跟她近来状态不好大概有一定的联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里冲出,而药物把它强行压了下去——尤其是夜深人静的午夜,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具现为心悸和午夜梦回的惊醒。
不过这既然是boss授意的,筱原奈己从来不会多问,只管承受就好。
槻岛姐妹凭借自己的姓氏通过管家的审查,安室透和筱原奈己则靠邀请函得以进入。管家招呼来搬行李的人只有两个,安室透在此时很是自觉的承担了剩下的两个箱子。
槻岛结衣感叹了一声:“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槻岛结绘噗嗤一笑:“小衣,这是城堡啊。”
已逝时代的见证者,槻岛家曾经风光的残留物——这座巍峨的建筑耸立在无人的山谷,就如骑士出现在源氏物语里面一般突兀。霓虹竟有如此之大的仿欧建筑,现今的网络上却鲜少有人提起过只言片语。
“但是本家不是已经……了吗,为什么这里还会有管家?”槻岛结衣小声问道。
“这是本家最忠诚的那一支仆从,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位管家,就是最后一位家主最信任的老仆。据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们负责守着这栋古堡和本家的财富。”槻岛结绘同样小声解释给她听。
在边上把所有一切收入耳底的筱原奈己面色不变,一直到入场之时,侍者前来“没收”客人们的手机时才皱了皱眉。
她看了安室透一眼。
来前好像没说有这个环节吧。
安室透则有些无奈的回视。
我也不知道啊。
“这是参与这次解谜的要求之一。”侍者姿态恭敬,用词礼貌。
眼神的交流不过须臾,筱原奈己面不改色,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侍者拿出的手机袋中。
她的手机非本人无法查看内层的机密,就算碰上有那个心的人,组织的自毁系统一向发挥的很不错。
等槻岛姐妹也把自己的手机交出去后,安室透同样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手机放进袋中。
四人从边上的小门进入前厅,中古式的高圆顶,修长的束柱和极尽奢华的长窗玻璃便映入眼帘。古老扮相的蜡烛壁灯静挂在古朴的石壁之上,而头顶的水晶灯光照射下,这处前厅竟然站了不少人。
大概是其他姓槻岛的后人,和他们找来的各路侦探吧。
或隐晦或不屑的眼神审视般地把这群新进的年轻人上下扫了个透,槻岛结衣有些胆怯地往槻岛结绘身后一躲,窃窃私语和不明意味的揣测则从未停过。
筱原奈己面对这种场面起来毫无波澜,不甚在意地找了处人少的地。安室透则依旧笑的和煦又阳光,谁也不知道那些或有意或无意评判这四个年轻人的、自诩“出名”的侦探们被这双紫色的眼睛在暗处看透多少。
身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筱原小姐?”
正抬腕看表的筱原奈己动作一顿,扭头看去,正看到某位这几日早上定时出现取花的固定顾客。
啊,还真巧。
难怪她昨天早上和羽矢彦说花店近日会关门时,对方表现的如此不甚在意。
——合着是书店也要关门了是吧。
仿佛从筱原奈己有些怪异的目光里猜出她在想什么,羽矢彦摸了摸鼻子:“店里还有两位店员帮忙看店。”
“我不是甩手掌柜的人。”
“…嗯。”
筱原奈己不知道一个书店老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这些,更不知道这个明明总共不超过十面之缘——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取花然后离开,持续时间为五天——的人为何极其习以为常一般站到她边上,就开始聊这说那。
波本打着“四处观察观察”的名号,早已不知踪影;槻岛姐妹一直有点怵这位眉眼冷淡人也冷淡的临时同伴,见似乎有她的熟人来了,也站去一边。筱原奈己环视一周,发现竟然只有一个言笑晏晏的羽矢彦站在她边上,见她看过来,还露出一个纯良又和善的微笑。
“筱原小姐?”
被迫陪聊的筱原奈己:……
不是,这几天我们面对面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半小时吧,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熟稔地凑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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