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绪手一紧,波子汽水瓶被她捏爆了,摔在地上碎成不规则碎片,里面的玻璃珠滚了出来,停在一滩汽水里不动了。
“快松开手!”松田阵平一咕噜从床上坐起,去抓她的手腕,“我看看碎片有没有扎进肉里去!”
奈绪摊开右手,上面躺着许多小片的玻璃渣子,掌心微红,却没有血痕。
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放开她的手腕。
她翻转手腕,手心朝下抖了抖,碎片纷纷从她掌心落下。
“快去用水冲一冲手,把玻璃碎片全部冲掉。”松田阵平说完后摁响护士铃,请对方帮忙清理地上的玻璃、汽水并更换被沾湿的被子。
奈绪沉默着照做了。
“奈绪,我暴露了吗?”雪鹰有些紧张。
奈绪不敢直接回答,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她的五个小伙伴全是无神论者,世界观里根本没有妖怪的概念,不可能无凭无据就联想到妖怪头上。
奈绪怀疑是她自己不自觉地暴露出什么。
她刚才被松田阵平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给出的反应□□裸地给了松田阵平答案,没必要再装蒜。
待护士忙完离去后,奈绪开门见山地问道:“松田,你怎么知道我去交换情报了?”
“你的神情、动作、语气都异于平常,但最大的破绽在于你的行动。你一向只喝现做的饮料,怎么可能主动去买瓶装饮料,买的还是不爱喝的波子汽水?更何况,你花的时间过长,这些时间足够来回跑两三趟了。你在医院没有熟识的人,不可能半路停下与人搭话聊天那么久。
“结论只有一个,买饮料只是你的借口,你的目的是想避开我和别人联系,交流的内容应该是不想让我听到的事情。你做事坦荡,想瞒着我的除了之前那件事还能有什么呢?”
松田阵平将自己的分析细细解剖开来,神色有些得意,仿佛在说:“看,枉你费尽心思,也瞒不过我吧?”
奈绪瞠目结舌。
自己竟然暴露出那么多破绽吗?她以为自己装得可自然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全部告诉我吧。”松田阵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双臂交叠在脑后躺下,侧过头看向奈绪,“故事应该有点长?说吧,我准备好了。”
奈绪内心纠结。
炸弹犯还没准备好新据点,能证明他们预备犯罪的炸弹暂且不存于世,空口无凭就指认那两个人是炸弹犯,合适吗?
可按照他们的约定,她的确应该告诉松田阵平这件事情。
“你想言而无信?”松田阵平看出奈绪的犹豫,加重了语气。
“……不,我说。”守诺是奈绪的做人原则,她不想轻易打破,“只是,目前证据不足……”
“我相信你。”松田阵平表态。
既然如此,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奈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从她最初在美食街无意间听到两个炸弹犯预谋犯罪后请人盯梢两人、确认他们制作炸弹的地点开始,到她单人独闯废旧建筑确认事实后打算报警却被炸弹犯阴了一手导致和松田阵平双双入院的结局,以及新的情报告知她两人已重返这座城市并打算重启计划的事情。
“……所以,我原本想等情况明朗之后再告诉你的,绝不是想把你一直蒙在鼓里。”奈绪澄清道。
松田阵平听出奈绪的话外之意:“假如没有刚才那件事,你打算等炸弹犯原形毕露后再告诉我这件事吗?”
“对呀,能亲眼看他们被警察逮捕,多解气。”
“……你可真体贴。”松田阵平反讽道。
“哪里,毕竟你腿脚不便嘛。”奈绪没听出松田阵平话中真意。
松田阵平被她噎了一下:“……你有什么计划?”
“不能放任他们太久,谁也不知道他们决定什么时候行动,回去入职之前必须解决掉他们。”只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行动不便,主要得靠警察。”
“那么,我们来制定计划吧。”松田阵平不容分说地做了决定,“你的情报来源可靠吗?”
“可信度百分之百。”
雪鹰感动地用脸蹭了蹭奈绪的脸颊。
既然松田阵平已经是知情者,奈绪并不排斥和他共商计划。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计划将更加缜密。
第二日,雪鹰飞去盯梢两人,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它带来的消息事关重大——炸弹犯这次不只安装了窃听器,连监视器都使用上了。
奈绪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原本计划用信号屏蔽器干扰窃听器,但它对监控器的干扰作用微乎其微。若没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她有可能第二次在阴沟里翻船。
狡诈的炸弹犯们!
两人重新修正计划。
雪鹰在接下来几日内源源不断地为奈绪提供最新消息。
新的据点建好了。
炸弹犯们依然制作了两枚炸弹成品,这次他们很谨慎,全程带着手套,没在新据点留下半个指纹,每天临走前都记得把地板上的头发捡起来用小袋子装好带走。
炸弹犯依然不满意炸弹构造的复杂程度,每天都在改装炸弹。
几天时间内风平浪静,炸弹犯们放松了警惕。当天晚上,他们没有捡拾地上的头发。
再一日,炸弹犯们空着手进入新据点:“那些无能的警察不可能发现我们,带着手套太碍事了,直接触碰炸弹比较有灵感。”
炸弹的里里外外沾满了两人的指纹。
另外,他们还得知了两个炸弹犯的动机:他们想要把两个炸弹分别安置在两座高级公寓里,以里面所有住户作为人质,向警方索要十亿日元,否则就引爆炸弹。
时机已经成熟。
翌日上午一大早,奈绪和松田阵平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生为他们检查了一番,对奈绪的恢复力表示惊叹:“骨头愈合得很好,烧伤和擦伤已经好了,后背皮肤受损严重,仍需要涂药绑绷带,记得及时更换。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松田阵平的伤势本就比奈绪轻,同样得到出院许可。
两人出院后,直奔警察署。
雪鹰已经摸清两个爆炸犯的行动规律,他们上午会在租房里探讨炸弹的改造方法,中午用过饭后就前往废弃建筑到新据点实践他们的想法。
他们需要赶在炸弹犯进入新据点前报警并找拆弹专家拆卸炸弹,省得炸弹犯狗急跳墙和他们同归于尽,最后再瓮中捉鳖。
奈绪拨打上次陪同她入院的警察留下的电话号码,在警察署见到了他,当面向他诚恳道歉:“对不起,关于上次的事情,其实我隐瞒了一些事情。我知道炸弹犯是谁,而且,他们现在做了和之前一样的事……”
奈绪把两个炸弹犯先前和现在所做的一切告知警察,包括他们的动机,同时请求他们入侵废弃建筑里的监控器更改视频画面,并带上信号屏蔽器用来干扰窃听器。
她带来的消息震惊全场,警察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能——算了,之后再和你好好说说,我先把事情上报上去,并转达你的请求。你们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蹭蹭蹭地跑远了。
很快,警察就出动了。
奈绪和松田阵平再三保证自己只在建筑外面待着,不会进入里面妨碍他们工作,蹭上警车一起前往废弃建筑。
他们要亲眼见到两个炸弹犯被捕。
几辆警车静静地开到奈绪提供的地址停下,把几人放下,又开向远方。
警车不能停留在附近,以免被两个炸弹犯看见。
民用的监控设备极易入侵,警察们很快就接到同僚的联系,说是已经将监控画面恒定成无人的画面。
奈绪和松田阵平在楼下看着警察们鱼贯而入废弃建筑,藏在建筑后面等待两个炸弹犯自投罗网。
警察们开启信号屏蔽器,根据奈绪画的地图找到特定房间,技术性开锁,看到的屋内景象和奈绪描述的如出一辙。
几个警察各自行动起来,拆弹警察把拆弹工具包放置在炸弹旁,开始拆卸炸弹,其他警察则在现场采集指纹、头发等痕迹。
拆弹专家花了小半会儿时间把两个炸弹拆卸完毕。
这两个炸弹构造不算复杂,但制作炸弹的人很有心机,在里面设置了一个小陷阱,颇废了他一点时间,而且炸弹里装填的炸药分量极其可观。
拆弹专家小心翼翼地把炸药拆下来,放到自己携带的特制容器里密封好,长舒一口气:“还好及时得到消息,如果他们继续改装炸弹,把炸弹改得更复杂,连我都没办法短时间拆除的话,说不定我们为了人质的安全真得答应他们的要求,准备十亿现金给他们。”
几个警察更坚定了要把两个炸弹犯抓捕归案的心。
拆弹警察把炸弹空壳复原,先一步带着炸弹撤离现场,其余几个警察则把门重新锁上,分散四周埋伏起来,静静地等炸弹犯们落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挂在正中间的太阳往西边挪了几小步。
建筑外,两个炸弹犯开着小汽车停在楼下,无知无觉地进入废弃建筑。
荒废已久的废弃建筑宛如巨兽般,大张着嘴将无知无觉的两人吞进腹内。
奈绪和松田阵平见两人进入建筑,绕回建筑正面,抬起头看向那间密室的窗户。
留在楼下的两个警察一个守在小汽车边上,一个堵在大门口。
两个炸弹犯此次插翅难飞。
他们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没发现门锁曾被人打开过,掏出钥匙打开门,施施然进入房间。
房间里和他们离开时不曾有任何改变,戴眼镜的炸弹犯毫无戒心地走向窗边的桌子,准备取出工具改装炸弹,而他的同伙则转过身想要关上门。
他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的三个警察。
“有警察!”他慌忙叫唤着给同伴报信,才跑了两步,就被一个警察反手锁住胳膊摁在地上,清脆的金属响声接连两声,双腕一凉,手铐把他的双手铐在背后。
另外一个警察绕过他们冲向他的同伴,另一个则堵在门口,防止有人逃走。
戴眼镜的炸弹犯手拿一根螺丝刀,神色慌张极了,手里无意间抓住什么东西一扯,窗帘被拉开了,他无意间往外面看了一眼。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楼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半残废正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他,男的腿上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女的则是左手臂包裹石膏吊在脖子上挂着的绷带上,看起来都很孱弱。
他身处二楼,跳下去不会有大碍,手上的螺丝刀能充当武器,想要制服其中一个半残废当人质绰绰有余——尤其是那个女的。
“等等我,我去抓个人质让警察放了你!”戴眼镜的炸弹犯一边喊着一边拉开窗户,撑着窗框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然而,他没发现窗户下有一条悬空的电线从旁边的开关插座连接到桌子上,一不小心绊到,越出窗户的姿势变形,头朝下栽倒。
他身后的警察想要抓住他,可惜慢了一步,手指和他的身体相去咫尺,没能赶上。
奈绪、松田阵平以及楼下的两个警察眼睁睁看着炸弹犯往下跳,刚做好逮捕他的准备,没想到他头脚颠倒,脑袋先着了地。重物砸地的闷响声后,又传来一声骨头的脆响,血逐渐蔓延开来。
奈绪及松田阵平:“……”
炸弹犯趴在地上的姿势不太对劲,颈椎弯折的角度有些夸张。而且,炸弹犯摔下来之后,没见他动弹过一下。
其中一个警察迅速拨打电话呼叫救护车,另一个警察则慌忙跑到炸弹犯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指到他鼻子前试探他的鼻息。
几秒后,他朝他的同僚沉痛地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一丝呼吸。
但不能排除是假死休克,两人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等待救护车赶到。
三个警察押着另一个炸弹犯匆忙走出建筑,询问他们的同僚:“他怎么样了?”
“没气了。”
大鼻子炸弹犯惊心骇神,一脸灰败,喃喃自语:“报应啊,这都是报应,是之前被炸死的女孩子来找他索命了!”
从爆炸中逃得一命的奈绪:“……”不是我。
救护车还没来,但奈绪已经提前知晓他的生死——她看到戴眼镜炸弹犯身上飘出一个影子,正一脸惊愕地试图钻回肉-体里,是她熟悉的亡者姿态。
很快,地狱的迎接课就会派“迎接三连星”将他回收到地狱里。
雪鹰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久存在肚里的怨气一扫而空:“啧,活该。”
很快,救护车赶来,现场检查后发现他颈椎断折,遗憾地宣布了他的死讯。
逮捕两名炸弹犯的行动不知算顺利还是不顺利,总归拉下了帷幕。
警察把奈绪和松田阵平带回警察署做笔录,之后,奈绪被见过几面的警察抓到一旁,关于她“知情不报,而后冒险探知情报”的行为教育了整整一个小时。
松田阵平在一旁偷笑。
作为同样被隐瞒的人,他觉得很解气。
奈绪满脸空白地和松田阵平走出警察署,感觉耳朵里还有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
松田阵平了却一桩大事,觉得心旷神怡。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问奈绪:“最近他们几个有和你联系吗?我什么都没收到。”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