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黄泉之口。
晏顷迟的暮霜剑铮鸣不止,黑暗被剑气撕裂,呈现在眼前的变成了苍莽浑厚的黄。
这是鬼域的黄泉入口,放眼望去,万里黄沙不见边际,长风搅动,带起沙土,盘旋成了风旋。
拦在前面的,是一只似人非人的东西,它脖颈处长着两个头,面上尽是黑色的鳞片,身材健壮,背上还长着鳍。
方才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头。
“嘻嘻,好久不见了,晏长老。”它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这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晏顷迟没作答。
“晏顷迟,你又擅闯鬼域。”旁边的头说道,它目光冷锐的盯着晏顷迟,足下稍稍一用劲,那只小鬼的半身登时如烟雾般消弭了。
“嘻嘻,真是有意思,”另一只头说道,“死者眷恋人间,生者想入地府。”
它边说边挪了几步,打量起晏顷迟,在它的身后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尸骨,腐烂的人脸露出了半边森森白骨。
鬼域有八门,黄泉为通往地狱鬼城的入口,其每扇门后对应的都是不同的管辖者,它们是镇守鬼域八方的阴灵,模样万千,驻守在黄泉,不让生者入境。
那些森森白骨便是擅闯者的下场。
晏顷迟只淡淡道:“让开,我要去冥府。”
“休想!”旁边的头冷喝道,“我们奈何桥上从不走生魂,三百年前你违反天命,硬过奈何桥,使得忘川掀起洪荒,鬼域大乱,无数死灵入不了轮回,酿成弥天大错。三百年后,岂能再容你硬闯?!”
黄泉之口,桥分三座。
然而想要去冥府,须得过第一道奈何桥,生者一旦过此桥,必会引得桥下死灵欢呼雀跃,它们皆是罪大恶极,永世不得超生之徒,被囚禁在川流里,往往怨气深重,见不得任何人踏上这座桥。
一旦嗅到生者的气息,它们就会簇拥而上,搅起混浊巨浪,冲得整座桥摇摇欲坠,让上面的人坠入川流,再将其撕咬。
遑论晏顷迟这种浑身仙气的仙者。
三百年前,晏顷迟来鬼域的那回,便引得无数怨灵挣扎出水面,阴霾不散,天上尽是苍白灰烬,飘然落下,绵延了千万里,仿佛洪荒尽头。
忘川因此差点断流。鬼域八方鬼王,齐齐上前阻拦,布下阵法,修缮数年,才让忘川能够重新引渡亡魂。
好在晏顷迟自那回以后,也从未涉足过鬼域了。谁承想,三百年后,他竟然再度踏入了黄泉之口!
“如此,那就让你们的鬼王出来见我。”晏顷迟冷声道。
“嘻嘻,好大的口气,”那头阴森森的笑道,“不知好歹的凡间人,擅闯鬼域者,无论何种身份,杀无赦!”
“我要见他。”晏顷迟重复了一遍。
“我们鬼域之主,岂是尔等说见就能见!”随着旁边头的怒斥,天地间忽然掀起浪潮般的震动,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风中全是死灵的咆哮。
晏顷迟的袍子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凝视着面前的阴灵,再次将剑推出了一寸。
“既然你们执意拦我,那我只说最后一遍,”他的目光在一分分变冷,“让开。”
“你敢?!”那只头厉声道,“生者硬闯鬼域,本就是逆天命,折阳寿之事,岂能容你乱来!”
“嘻嘻,嘻嘻,”另一只头霍然大笑起来,“那就让我们来见识一下,时隔数年,晏长老的本事长没长进吧!”
它笑声未止,整个身子倏地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黑色巨蟒,两只蛇首陡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愤怒尖啸着,粗重的尾端重重砸在地面上,竟让整个鬼域为之一颠!
“擅闯鬼域者,杀无赦!”
晏顷迟既不受这股气势的影响,面上也无甚情绪,他眼底的冷意泛起,没有半分要退的意思。
双头巨蟒再次发出了咆哮,霎时间,黄沙卷舞直上,如长龙般搅动起来,沙土的下面蒸腾起热气,来自地狱的烈火熊熊燃烧。
与此同时,暮霜剑发出了一声剑鸣清啸,暴涨的剑光顷刻间如同巨浪般层叠奔涌,带着吞噬天地的力量,席卷了整个黄泉口!
————
已过酉时,阴雨不休。
外面的山道已经被清理出来,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些蛊虫在弟子们收殓同门尸骨的时候,顷刻间全部化作了齑粉,和黑灰色的泥土混杂在一起,让人完全无法再辨别。
现下,裴昭未醒,九华山上下严禁出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荒谬之灾,在无声中渗入了每个弟子的内心,搅得人心惶惶。
宗门里近来出的事数不胜数,所有人都阴沉着脸,被这诡谲的气息压得喘不上气。
晏顷迟的寝殿里,烛火昏黄。
萧衍躺在榻上,合着眼,一只手搭在床沿,像是不再计较今夕何夕。
谢唯守在一边,低声禀告:“萧阁主醒来了会儿,您来的时候,又昏过去了,余毒未清,怕是身体还很虚弱,没有什么精力,不过我见他醒来时,神智也不大清醒。”
周青裴立在四面火光中,紫金色的短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许是颜色沉重的缘故,让他温和的神态中多了几分俯瞰众生的威严。
他不说话,谢唯就只能立在一边,跟他一起看着昏睡的人。
“晏长老替萧阁主转移了身上的毒,虽说萧阁主体内的毒素是缓和了,但如果无法知道被什么蛊虫咬得,怕也是棘手。”谢唯又道,“若是根治不了这个伤口,后面还是会再生的。”
“晏顷迟去哪了。”周青裴终于启口。
“晏长老去山道那查看了,”谢唯答道,“怕萧阁主出什么差错,就叫我留在这照看了一会。”
周青裴微颔首,对他缓声道:“你先退下吧。”
“可萧阁主还未醒来,”谢唯说道,“得要有人守着。”
“那就先退到门外守一会吧。”周青裴说道。
谢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跟萧阁主单独谈话,于是也不再多言,退到外面守着了。
屋子里的光虚虚实实,眼前被一片黑影遮住,萧衍佯作不觉,压下了睁眼要看的欲望。
周青裴在无声中靠近了榻上的人,花白的两鬓在烛火里宛若银丝。
萧衍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抬动手臂,想要偏过脸去,亦或者起身。
然而就当此时,周青裴忽然探出指尖,萧衍避无可避,眉心一冷,竟是直接被按住了,他的身子在瞬间像是僵住了,一点都动弹不得,人也透不过气。
紧接着,一股凶猛的气劲直冲识海,如丝线般缠绕封住了他的神识,在里面四下扫荡。
萧衍动不得,却是登时惊出冷汗——糟了,周青裴在识人!
————
鬼域。
晏顷迟将十二成的力量都凝聚于剑锋,他掌心的血顺着剑柄蜿蜒而下,暮霜剑的冷芒轰然盛大,几乎是遮天蔽日。
他强压着胸臆见的不适,将剑锵一声钉在了沙土中。
暮霜剑发出了久违的怒吼,在这极短的一瞬,自他周身百丈的风沙都静止了!紧接着,剑气呼啸着带起千百道沙龙,狂风搅动,这一剑仿佛要劈开天地间万物,响彻九霄!
鬼域的地在这一剑的气劲下,霎时间四分五裂,铺天盖地的水声忽然以可怕的声势漫了过来。
——是忘川的声音!
晏顷迟竟然敢以砍断忘川来威胁他们!双头巨蟒猜出了他的意图,登时才重新化作人形,怒喝:“慢着!有话好说!”
见晏顷迟无动于衷,它立时又喊道:“住手!你先住手!我这就去禀告鬼王!”
“一刻钟,见不到的话,这忘川必断流。”晏顷迟冷声道。
他话音方落,那阴灵不敢耽搁,登时化作一缕黑烟,下冥府禀告去了。
忘川的声浪浩大,便是看不见河流,也能听得到那滔天的浪声,汹涌的海浪冲击在三生石上,带起此起彼伏的回响,将晏顷迟的低咳声打散了。
晏顷迟深深缓了口气,苍白的手指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他闭眸敛息,无血色的脸上,死灰色已然蔓延上去了。
体内无休止的痛感,让他比之前更加清醒了,待再睁眼时,他依旧冷静如初。
无数鬼差手持兵刃,从远处赶来,明晃晃的刀锋照出森森一片白骨。
“大胆!此地之下乃我鬼域忘川,还不快快住手!”
“住手!快住手!”
“竟然又是晏顷迟那大胆狂徒!”
无数鬼差如潮水般包抄过来,愤怒的举起兵刃,将人围在中间,却无一鬼敢上前阻拦。
少顷,酆山鬼王踩着双头巨蟒赶到了,他穿着红枫似火的蟒袍,衬地脸色惨白,眼窝更深了,黑黢黢的眼珠里不见任何光泽。
“哎呦,原来又是仙长啊。”酆山鬼王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可千万别断了忘川之水啊。”
他说罢,从双头巨蟒身上走下来,带着陈旧的傲气,对晏顷迟又说道:“仙君这回来,可还是想借黄泉之眼打开北界神域?”
“我要找人。”晏顷迟压住了身体的不适,佯作无事的冷声道,“生死簿给我。”
“快去将生死簿拿来给仙长过目。”酆山鬼王吩咐旁边手下,那手下忙不迭的化作一缕烟跑了。
晏顷迟手压在剑柄上,暮霜剑承载了忘川的共振,在不断发出铮鸣,却又被主人默不作声的盖了过去。
“仙长来我鬼域,是为了找谁?”酆山鬼王好言道,“但说无妨,如有需要,尔等,定会尽力相助。”
他对着晏顷迟又是一笑,像是谦虚,可晏顷迟看得出他的谦虚是假的,那只是对力量的惧怕。
晏顷迟强压着涌上喉头的腥膻,沉声道:“好找,我要查京墨阁的弟子,和江城江氏族谱上的所有人。”
“江城江氏死得太久了,每个人的轮回都是一百年,江家不修道,死后早已入了轮回啦,”酆山鬼王说道,“您上回来,不就查过了吗,若是没错,他们都已经入过三轮了,哪里还能再找到。”
晏顷迟微微点头,也不意外:“我知道。”
“那仙长此行,主要是为了查京墨阁弟子?”酆山鬼王又道,“他们门派,前段时间确实死了一个人,好像姓段,是掌门。”
“嗯。”晏顷迟不欲多说。
未几,前去拿生死簿的鬼差急急而来,将手上厚厚的本子递给了酆山鬼王。
酆山鬼王接过来,在递给晏顷迟之前,又好声嘱咐道:“仙长,说话算数。”
“嗯。”晏顷迟接过生死簿,暮霜剑被他拔出半寸,地下洪流奔涌的声音登时小了许多。
酆山鬼王一挥手,双头巨蟒立时盘踞起蛇尾,给他搭了个座,他一掀袍子,坐上去,要等晏顷迟看完册子。
生死簿厚厚一摞,因被留存太久,书页上都被磨得毛了,晏顷迟翻开时,上面无一行字,他并指对其一点,上面的字登时如金光般浮现,自虚空中一行行铺展在眼前。
“死者的生辰八字,何时投的胎,叫什么,家谱,都在这上面了。”酆山鬼王说道。
晏顷迟没答话,他淡淡“嗯”了声,目光扫视着这些字。
过了许久,他才问道:“三百年前的江城江氏为何查不到了?”
“怎么会查不到呢,”酆山鬼王抻着腿道,“只要死者下到冥府,都会被记录在册的,断无查不到的道理。”
“你来看。”晏顷迟不欲和他多费口舌。
酆山鬼王闻言只好起身,拎着袍子,走到了晏顷迟旁边,三千金字登时自他周身围绕,一列列呈现在眼前。
“找到它。”晏顷迟吩咐。
“嗯……”酆山鬼王模棱两可,指尖一行行划过那些字,然而奇异的是,同年所有死者中,竟然真没有江城江氏的任何相关。
“这……这、这断不可能,生死簿上众生平等,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笔,莫不是仙长记错时间了?”酆山鬼王在找托词,“尘世间姓江的人攘攘万千,等投了胎后又是一轮,仙长又怎知自己要找——”
他话至于晏顷迟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无波无澜,威慑性却极强,酆山鬼王见此,登时闭嘴,不敢再说了。
“既然如此,先找到京墨阁这几年来中所有的死者吧。”晏顷迟沉声吩咐。
“好,好,这好找。”酆山鬼王说罢,掏出笔,在无字的生死簿上写了些东西。
字迹转瞬即逝,然而下一瞬,又一道金光在他们面前凭空展开,整整齐齐落着京墨阁死去弟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晏顷迟皱眉,目光一行行扫过去,最终停滞在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
酆山鬼王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转头,就见晏顷迟的神色不大对劲,他的眼色很冷,几乎是一种没有温度情绪的起伏,像浮着冰,对视时,又像把人拢在了一潭死水里。
而此时,他的目光里显然起了情绪,这冷冽锋芒如出鞘的利剑,撕裂了他浮在表面的平静,揭开了底下深不可测的沉郁。
酆山鬼王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压迫感,只觉得脚下忘川河流的浪涛声再度起来了,一浪推着一浪,掀起凶猛波涛,砸的地面剧烈摇撼,浪涛声响彻九霄!
晏顷迟一言未发,他握着剑的手因过度用劲而浮起了青筋,暮霜剑自他掌心鸣动,散出的寒流卷起千层风沙。
“仙长,仙长,仙长有话好说!”酆山鬼王急的额头冷汗直冒。
“哎呦哎呦,仙长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动忘川的,仙长啊……”
下一瞬,晏顷迟指尖微动,暮霜剑铮然归鞘。
鬼域的动荡登时平息下来,裂开的大地在须臾重新靠近,合拢,截断了忘川的洪流声。
“哎呦哎呦,”酆山鬼王边说边用袖子擦拭额上的汗,“仙长,这种玩笑开不得啊。”
晏顷迟没接话,只问:“生死簿上会出错吗?”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冷了。
“不会,这绝对不可能。”酆山鬼王肯定道,“生死簿上从不出错。”这要出错还得了!鬼域岂不是大乱套了?!
“如此,”晏顷迟眼神凝定,低声道,“此人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谁?”酆山鬼王扭过头,只见那生死簿上,赫然浮现出了两个金色的字——沈闲。
————
已至深夜,谢唯在昏黄的烛火里昏昏欲睡,他几次听见外面有声音,睁眼去看时,都没人进来。
山道明明已经清理出来了,结果晏顷迟到现在也没回来,因为先前答应过照看萧阁主的事,他也不好擅自离开。
萧衍自周青裴离开以后就陷入了深眠,周青裴叮嘱了这是贵客,所以寝殿外面也守着数名弟子,不敢怠慢。
听见外头有响动,谢唯又一次朝窗子那边看过去,浓墨的夜,廊前的灯笼在风中打着转儿,照得四下隐隐绰绰,哪有什么人影。
回过头,萧衍睡得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胸口也起伏不定。
谢唯俯下身,给他衣襟敞开了几分,让他好透气,手臂上,萧衍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只不过这血已经发黑了,浸渗透了白色的绷带。
谢唯低低一叹,给浸满血的绷带换下来,重新敷了药上去。
不多时,萧衍的眉头总算舒展开。
谢唯从他呼吸中辨别到他已经再沉睡,想要出去透口气。
离开寝殿,游廊上亮着几盏风灯,雨打在竹林花叶上,沙沙作响。顺着游廊,朝前走,便能看见守在院中的弟子们。
他们穿着校服,因施了术法,风雨自他们周身隔绝了。
谢唯看了会儿,正要回去看萧衍的时候,忽见游廊拐角处有人迎面走来。
晏顷迟的袍角带起风,急匆匆地走来,看见谢唯,也只是脚步稍稍一停,便同他擦肩而过了,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晏长老,你可总算回来了。”谢唯跟上去,“您去哪里了?”
晏顷迟不接话,只问:“萧阁主怎么样了?”
“看情况不是很好,已经昏睡很久了。”谢唯说道,“我方才替他重新放了血,才好些。”“有劳了,”晏顷迟说道,“他需要什么药,替他开方,诊金我会以十倍的价钱给你。”
“多谢晏长老,”谢唯见他神色疲倦,又问道,“只是您真的不要紧吗?祛毒术缓解的是毒,可不减疼痛啊,需要我给您也开方子吗?”
“无碍。”晏顷迟不欲多少,言简意赅,“你先退下吧。”
“好。”谢唯应声而退。
寝殿里还亮着烛光,晏顷迟轻合拢上门,怕惊醒睡梦里的人。
然而,等他再回身时,便见萧衍已经坐起来了,他似刚撑着身子坐起,神色乏倦,一抬眼,就看见了晏顷迟。
“怎么起来了?”晏顷迟冷淡的眼睛里浮起了一丝暖意,他来到萧衍面前,柔着声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问过谢舵主,不要紧的,会好的。”
“你去哪了。”萧衍病恹恹的看着他,声音很低,很哑。
不等晏顷迟答话,他又道:“你没去山道,你没有去看蛊虫,你又撒谎。”
“萧衍。”晏顷迟察觉到了不妥,握住他的手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还想骗我,”萧衍将手缓缓抽出,“骗我你去了哪。”
他说到这,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呵,你这样的人。”
“我不骗你,你说,你想要听什么,我都告诉你。”晏顷迟放缓了声音哄他,“到底怎么了?”
四目相对,静的,没半点声响,唯有风霰萧萧打窗纸,雨声潺潺。
“你为什么骗我?”萧衍轻声问他,“我听他们说了,山道早就被清理出来了,那些蛊虫也没留下来任何残骸。”
“你不会有事的。”晏顷迟想要安慰他,“有些事,我想等你病好了再告诉你,你现在这样,不能再耗费心神了,我骗你是因为谢唯还在,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去了哪里。”
“你看,你也知道自己在骗我,真可笑,你的话有几分能信,”萧衍轻摇头,涩声道,“为什么你总是爱装出这幅情真意切的样子来骗我。”
“……”晏顷迟望着他,良久无言,似是不知从何说起,又好像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
“你总是不在,”萧衍慢慢蜷曲起身子,倚到了角落,黑暗无声地淹没了他,盖住了他眼中微末的情绪,“晏顷迟……为什么你总是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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