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萧杞已经卸下了伪装的妆容, 目光如炬,堂堂正正的站在了韦公公面前。
他疯了!
要知道,萧杞之所以回宫这么艰难, 其中少不了韦公公的手笔。
太后一直想扶持一个新的傀儡皇帝,容着她手底下那些人占据高官, 捞取油水孝敬她老人家。
这个皇帝一定不能有自己的人格, 也不能有任何忤逆他的血性。
而萧杞的生母一家世代忠良, 这么多年虽然被削弱的差不多了,但是依然尚存一定的实力,倘若加以时日进行培养, 想必将来也会构成一定的威胁。
知道萧杞不是那么容易驯服之人, 太后很久以前就打算另立太子,重新养一个傀儡。
她特意趁萧杞出宫的事后派刺客对起俺下杀手, 届时只需要自己轻飘飘的一句“太子路遇恶匪, 不幸薨世”,如此,她心中的忧患便能就此瓦解。
可她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便暗中叮嘱韦公公帮他留意些。
只是韦公公派出来的人追踪到这一带时,竟发现身负重伤的萧杞不翼而飞, 彻底失踪。
倘若让他活着回到宫中, 那么他们前期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费了。
韦公公不敢再耽搁,亲自前来指挥,希望堵住萧杞最后的生路。
只是萧杞这个人真的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真的是遍寻不得。
眼看着太后交给他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没想到,今晚想来郁郁消遣一番, 竟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杞面色冰冷地站在他面前, 年龄轻轻,眉宇间竟透露着一股逼人跪服的帝王之气,让人恐惧三分。
韦公公愣了愣神,心中微微战栗了一瞬便又沉稳下来,面带冷笑。
此人已是强弩之末,虽然一腔孤勇地在他面前自报家门,但其实是自寻死路。
韦公公面容阴鸷道:“你可真是不怕死啊。”
萧杞也冷笑着,反将一军道:“欲图行刺当朝太子,你不怕死的程度,也与我不遑多让。”
韦公公却哄然大笑起来,颠倒是非道:“太子?我怎么没有看见哪里有太子?不过是一个平民不知死活地冲我叫嚷罢了。”
景良途的心凉了半截。
韦公公这句话就代表着,他要明知故犯地将萧杞当普通百姓一般诛杀掉,以此抹了他的罪。
毕竟,无兵无卒的太子也不过是一个披着繁华外衣的虚名,在这种网络不发达的时代,就算是无端由的死了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所有的话语权都掌握在韦公公的手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韦公公阴险地看着萧杞,目光犹如毒蛇。
景良途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双手发抖。
主角不会因为他而开局死亡吧。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景良途死死攥住韦公公的手,一脸赴死之相,对着萧杞坚决道:“快走!”
韦公公没想到区区一个妓子也敢忤逆他,眼睛微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将其打倒在地。
景良途的手碰到琴案,上面的古琴同他一同摔了下去,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带着痉挛的颤抖。
景良途冷白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五指痕,手皱磕到地上,泛起了青紫。
萧杞看见这一幕,急忙走过去关心他的情况,看向韦公公的眼神也动了杀心。
“大胆刁民,也敢干涉朝廷的事情,简直其心可诛!”
韦公公看向萧杞,笑了:“想不到还有人愿意护着你,既然如此,你们一起下地狱,应该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萧杞反讽他:“韦公公客气了,应该事你先我们一步去阴曹地府探路才是。”
韦公公的脸色黯了下来,冷喝道:“来人。”
不多时,房中便出现了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面色凶煞,一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估计是韦公公的贴身暗卫。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得意道:“送他们上路!”
刺客们将景良途和萧杞层层包围起来,举起了剑。
“我看谁敢动!”
房门被人大力的踹开,凌佑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嘴唇紧抿,面色冷的像冰。
包围着景良途和萧杞的刺客转瞬间就被凌佑的人制服,一时之间,满地都是被放倒的蒙面人。
凌佑不愧是在沙场上打拼的人,就连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这些刺客的功夫在他们眼里都上不了台面。
他走到凌佑的面前,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臣护驾来迟,请太子恕罪。”
韦公公目光颤抖地看着他,愤怒道:“你好大胆子!”
景良途也看傻了。
萧杞是怎么想办法让凌佑听服于他的?
而且,还对他这样毕恭毕敬。
他什么时候变成钮祜禄太子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来不及深究了。
韦公公目光阴冷地看向凌佑:“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凌佑同样冷硬地回复他:“我只是尽了臣子应尽的本分罢了。”
韦公公冷笑一声:“今日之事,你会后悔的。”
凌佑面色不变,对着手下的人命令道:“带走。”
虽然动不了眼前的人,但是将韦公公手下的人带走接受审问,也能狠狠折损一下他的威风。
韦公公咬了咬牙,阴沉着脸甩袖离开,看起来是要与他们不共戴天了。
恶人走后,萧杞温柔地将景良途从地上扶起来,目光疼惜:“对不起,又让你因为我受伤了。”
景良途的目光落在萧杞的身上,神情复杂。
萧杞眼睫轻颤:“抱歉,一直对你隐瞒了身份。”
他看着景良途脸上的掌印,抬起手想要碰一碰他,可是还没触到,便又缩了回来,眼中汹涌着难言的情绪。
“姝慎,我会变强,会拼尽一切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击败一切阻碍来保护你。”
景良途哑了。
不是,你对反派说这种龙傲天发言没什么毛病,但是你说你当龙傲天是为了保护反派这个就过于大逆不道了吧!
萧杞对于景良途的情绪毫无察觉,他握住景良途的手,继续温声嘱咐道:“我已经为你赎身,从此天大地大,你哪里都可以去。”
“我虽很想带你走,但我知道,我回宫之后势必凶多吉少,但倘若我能活着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找到你。”
他摊开景良途的手,将某样物品交付到他的手中。
上面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
景良途垂眸一看,那是一件能证明太子身份的腰牌。
他的眸光颤了颤:“既然有这种东西,刚才怎么不用来保护自己。”
萧杞淡笑道:“他一心想要杀我,这种东西在他眼里毫无威慑力。”
景良途看着手中意义非凡的腰牌,心情复杂。
阅书无数的他万分惊恐。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定情信物呢!
他敢要吗?他不敢啊!
再抬眼,就对上萧杞温柔与眷恋的目光。
“倘若上天施舍,让我活着登上高位,你就拿着腰牌找我,我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他说的珍重至极,但是
景良途却无比心虚。
景良途刚想开口说“龙傲天且慢,这万万使不得,我是反派啊!”,萧杞就退后一步道:“我该走了,你好好保重。”
门外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会一路护送萧杞回宫。
萧杞已经背过身去,身影慢慢从他眼前消失。
景良途急得不行,但是越急他就越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也正因为如此,他错过了归还腰牌的最好时机。
萧杞的身影从眼前彻底消失,景良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手中的腰牌明明已经被风吹凉,但是他却感觉这玩意格外烫手。
房间里只剩下景良途和凌佑两个人。
凌佑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模样,但是在看见景良途的那一刻,表情便不动声色的温柔了一点。
大抵是怕自己刚才的模样太凶神恶煞了,会吓坏眼前的人。
具体表现在努力舒展的眉心。
嗯,可以看出来他真的很努力了。
景良途想了想,还是将腰牌收了起来,对凌佑真心的道了句谢。
凌佑冲他点了点头,表情不自觉的更温柔了几分。
他注意到了景良途脸上的指痕,目光僵了僵,指尖微微攥紧,眉头又重新紧锁起来,关心道:“疼么?”
他是在沙场上滚杀的糙汉子,平日里大伤小伤不断,甚至有一次,敌人的箭就射在距离他的心脉没几寸的位置。
军医给治疗的时候,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景良途脸上的皮外伤如果放在他的身上那就是不值一提,但是若是伤在这个人的身上
他便会眉头不展,在意的不行。
景良途笑道:“不疼的,很快就消肿了。”
凌佑抿了抿唇,像年长的人关怀小辈一般道:“疼也不用勉强自己,要懂得说出来。”
景良途不禁失笑。
要知道,凌佑对自己手底下的人的要求都是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只要还有口气,就算是用嘴也要将敌人的喉咙咬断。
原来这样一丝不苟的将军也会双标。
景良途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目光看向橙黄的烛火,眼睛被火光晕染的无比温和。
凌佑不免看得出神。
这张与霜竹神似的脸,还有如出一辙的温柔。
他忍不住关心道:“那个人已经帮你赎身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景良途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意盈盈道:“你为什么这样在意我?”
凌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又透着一股失落:“因为,你像我弟弟。”
景良途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一步步地套着他,让他接话:“只是像,就要为我做这许多?”
凌佑闭了闭眼睛,心痛难掩道:“我在外这些年来,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苛待,我千方百计想补偿他,可他却回不来了。”
更多的,他就没有细说了。
如今萧杞不在,景良途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自己凌家人的身份。
看着凌佑眼中的痛色,他竟舍不得再瞒他了。
于是,他在凌佑的眼皮子底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你这是做什么?!”
凌佑显然是将他此举同风月之事联系在了一起,非常老实地闭上眼睛,并且拿出了长辈教训小辈的架势:“没规矩,给我穿回去!”
许久,对面都没有动静。
凌佑慢慢地睁开眼,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的凌霜竹淡笑着站在面前,露出肩胛上的胎记,目光灼灼,弓身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眼睫轻垂,语气珍重道:
“堂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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