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恒并没有挽留我们,申夫人也没有相送,她只是挥手告别。

    李逵赞叹道:“其实陈家庄前些年遭遇天变,差点毁掉,多亏申夫人。”

    我“嗯”了一声,她很年轻,陈家行善却在她手上发扬光大,她能有什么本事呢?

    我说:“陈世恒应该看中她的才干才娶回家的吧!”

    李逵道:“这里面的故事恐怕只有陈世恒才能讲得清。”

    我又问:“陈家少爷们没有表示反对?”

    李逵摸摸脑袋,很为难,他说道:“你的思路很清奇!”

    我向来如此,又何须他来绕舌,我自然不会想到申夫人有作案的动机,我只是突然想起。

    但这个念头一旦生发却不可抑制,一定是陈严不满申夫人,而且他拉了一帮混混总是为她出难题。

    申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心生歹计除掉了陈严,但现在她当家,所有人都听她号令,因此才有了现在的景象。

    李逵说:“你不要乱猜了。”

    我问:“我能猜什么?”

    他诡秘一笑,说道:“如果陈家少爷们反对,你肯定有机会结交申夫人,可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我哼哼冷笑,说道:“我可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我可不像你,见到美女就说我好色,也不知道谁好色。”

    李逵又摸摸脑袋,这让他很费解,但他肯定一听就明白,只是绕不开这其中的结。

    他很严肃的说:“其实申夫人看起来年轻,但她已经年过四十。”

    我斜眼望着他,面带笑容,李逵也是个男人,三句不离申夫人的他肯定动心了。

    我看着李逵思绪万千,申欣妍端庄美丽,素雅得体,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人。

    陈严应该也不例外,因此我否定了刚才的推论。

    不过,这又很武断。

    我问:“陈严对申夫人一向如何?”

    李逵说:“他对申夫人向来敬重有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如此这般,我的推论自然不能成立,但我又不想放弃这个推论,心中自有一番纠结。

    我说:“这件事诡异蹊跷之处甚多,这个为什么并不重要。”

    李逵很失望的看着我,他等待的回答不是这样的。

    我说:“曾经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你想不想听?”

    他点点头,他显得很急切,聪明如我已然看出了端倪,但是我讲的绝对不是他想听的。

    我的故事是这样的:一群人被囚禁于一个幽暗洞穴之中,全部被锁链绑住手脚。

    他们背对高墙整日坐着,看不到背后,只能面对另一面的穴壁。

    洞穴外头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有一个大火炬,路上若有其他人、动物和车辆经过,火炬就会将这些东西的影子投射在他们面对的穴壁上。

    这些人看到的唯一事物就是这些影像;他们替阴影命名、品头论足;针对它们推理辩论;他们相信,这些影子是世间真实的存在。

    后来,其中一人意外被解开锁链,从山洞走到露天处。

    一开始,强烈的光线照得他睁不开眼,等他看到阳光下五彩缤纷、美好的立体世界,不禁又惊又疑。

    “可是”他说:“在山洞里,我们以为……”没错,当你身在洞里,你不可能看到真相。

    李逵听不明白,其实他是不想听,他说:“再去那间房里看看?”

    因为我们已经回到陈二少爷的独家小院,我望着厚重的已经关上的大门说道:“难道你会有什么新发现?”

    他摇摇头,是啊,既然就是如此,又何必浪费这个精力。

    我又说:“做事一定要动动脑子,不可鲁莽!”

    李逵轻“嗯”一声,他居然赞同我,这可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啊!

    他说:“陈太爷是不是在演戏?”

    我说:“这可能吗?他死了儿子会不伤心?”

    他又说:“那陈世恒自然是假的!”

    我说:“如此这般,那真的呢?”

    李逵语塞,这可真是个问题。

    李逵说:“他迟早会知道自己儿子死了。”

    我说:“也许他永远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陈严行凶一方。”

    李逵闻此,眼前一亮,他对我很佩服,这一点我由第六感深深感觉出来了。

    此时的陈家庄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议论这件事,仿佛只有官府知道。

    因此没有人告官!也没有人悲伤,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我问:“你如何知道陈二少爷被杀的?”

    李逵道:“县衙里的杨花匠告诉我的!”

    依旧是只有官府里的人知道,陈家庄的人似乎都被蒙在鼓里,对此事根本不知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出了陈家庄,我们自然决定从大路回去。

    我们用两条腿走路,而且脚下生风,根本看不出是县府的人。

    我很高兴!出了陈家庄似乎出了阴曹地府,重返人间。

    回望陈家庄,我总感觉有一个冤魂在那里。

    不过陈家庄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转眼又到十里坡,这里街头熙熙攘攘,与陈家庄有天壤之别。

    李逵说:“看得出小花很喜欢你!”

    我问:“谁是小花?”

    李逵瞪大眼睛,他惊讶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她不是你的那个情……”

    我说:“你在胡说什么?”

    可是我却在心间回味来时路上的一幕幕,小花、渔夫、铁算盘,他们到底为了什么?

    小花又为何是他们的主子?

    十里坡根本没有大户人家,这里基本上都是自耕农!

    我想不明白!

    “王婆绣花针!”李逵指着一家店铺说道。

    “我们去看看!”

    绣花针!天下之大不唯小野花子有绣花针,而且还会比它精良、锋利、穿透力强。

    我冥冥中觉得凶手在十里坡!而且凶器就是绣花针。

    我的强迫症已经病到极点,我简直越想越对,根本听不进他人的意见。

    我想李逵的看法也会如此。

    我们到了里面,如鹰一般快速的扫一下店铺。

    发现这里根本不卖绣花针,而是刺绣。

    这家店里的刺绣自然是上乘的极品,功夫全在绣花针上,因此得名。

    那么王婆又是谁?

    “王婆就是我!”

    “小花!”我与李逵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

    “不错!王婆绣花针是我开的店,我就是王婆”

    她一边说,一边显出极为愉悦的神色。

    我说:“你每天活蹦乱跳的,到底能干成什么?”

    我很鄙视她!

    她自然很不服,双手叉腰,撅着嘴说道:“正是我每天活蹦乱跳的,才有了今天的风光。”

    李逵道:“看来你是个有钱人啊!”

    小花看着我道:“这是当然,我不能让钱躺着,我需要它为我生出钱宝宝来。”

    我笑了,说道:“你真有法子生啊!”

    她高兴极了,挽起我的手臂说道:“这是自然!而且以后还会有钱孙子,钱重孙。”

    李逵道:“还有钱玄孙!”

    我说:“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小花爽快的说:“宋师爷真是很有幽默感的人,我很喜欢!”

    我立时定在那里,不知所以。

    李逵嘿嘿冷笑道:“他就这个优点而已!”

    我咳咳两声,说道:“谈正事!”

    小花问:“正事?什么是正事?难道一个师爷满世界捉贼才是正事?”

    我挣脱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捉贼!捉贼?”

    这贼自然就是柳如烟,看似天下太平实在危机四伏,倭寇虽然大势已去,但依旧有盗匪潜藏在沿海。

    小花说:“柳如烟危害一方,来来去去好几个知县都铩羽而归,只有龙知县找了个宋师爷,才能在这个位子上呆上三年多。”

    我说:“你懂的可真不少!”

    李逵道:“他虽名为师爷,其实根本干不了师爷的事,这才出来晃悠”

    小花笑起来,我们也跟着笑起来。

    在这笑声中,一切忧思困惑都忽而散去。

    只是李逵的疑问又将我拉回现实中。

    “你用的是哪家的绣花针?”

    “王婆家的!你没有看到店铺名吗?我婆绣花针!”

    我一脸严肃的说:“他不是跟你开玩笑,你用的绣花针来自哪里?”

    这件事在我心中千斤重,我的语气很重。

    小花冷了半天,冷冷说道:“原来你怀疑我是凶手!”

    我跟李逵面面相觑,均表示否定。

    李逵道:“这是公务所在,不得不留心一下。”

    小花点点头,她坐在老板椅上摇了摇,说道:“这绣花针是铁算盘采购的!”

    李逵很焦虑:“你不知道在哪里采购的?”

    小花很鄙视的看着我们,很不耐烦,她简直都是送客的心思。

    她说:“我看你们需要把我抓起来。”

    我连忙摇摇头,鞠躬作揖,施施然道:“李逵不懂礼数,还请海涵!”

    “哈哈!”她大笑起来:“你们真是可笑,竟然在我面前演双簧。”

    李逵道:“别误会,别误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这里起疑心。”

    小花道:“你们做得很对,我会向铁算盘问个清楚。”

    我说:“小姐有心了,这倒不必。”

    我向李逵使一眼色,然后又道:“打扰了,公务在身,在下告辞!”

    小花很失落,就像一个落入爱海的女孩看着自己的恋人离去,她又显得很忧伤。

    她怅然道:“我有柳如烟的一些消息!”

    “哦?”我们都很吃惊。

    柳如烟,这个危害一方的犯罪团伙,真是血债累累啊!

    她说:“柳如烟作案的手法很高明,绝对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而很多匪徒打着它的旗号作案就会留下柳如烟三个字!”

    “哦!”我们深感无聊。

    我们已经与柳如烟周旋了好几年,这一点我们再熟悉不过。

    我说:“食君之禄,但为君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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