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小七先唤了一声沈未然，而后腼腆地对许道微点点头，算作打招呼，这才端着清蒸九重鱼放在餐桌上。
圆桌，许道微坐在沈未然右手边的位子，小七自然而然地坐沈未然左边，晚来一步的游犬和左凌烨只好顺势排下去，一个挨着一个坐好。
靳离还站着，沈未然看了他一眼，“坐。”
他垂下眼眸，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
沈未然先给许道微夹了一筷子鱼，见他视线一直落在小七身上，好奇道：“小七怎么了吗？”
许道微立刻收回视线，“天灵族人？”
“昂，从落离宗那边捡的。”
沈未然又给最近的小七夹了块鸡腿，小七笑得嘴角都快扬到后脑勺，低着头慢慢地吃。
一只鸡有两只腿，一只给了小七，还剩下一只，游犬和左凌烨眼巴巴地看着沈未然。
沈未然莫名其妙：“吃啊，看我干什么？”
游犬是成年人，平日经常去后山打野味自给自足，吃得十分强壮；左凌烨的身体是后来做的，有特殊生长疗养方法，沈未然在养什么东西时从来不吝惜精力，因此左凌烨看起来也溜光水滑，像修仙大家的小公子。
只有小七，来的时候就很瘦小，即使现在也没胖多少。
还是青少年，沈未然自然偏向他。
游犬和左凌烨的视线小刀一样“唰唰唰”往小七身上飞，小七迎着他们的视线，叼着鸡腿弯起眼睛。
主人真好。
他吃完鸡腿，又仗着自己坐得离沈未然近，拉了拉沈未然的一角，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沈未然于是又给他夹了根鸡腿。
他小时候就是没获得足够的营养，结果生长期连后入门的小师弟都比他高。
“沈未然，你把它的眼球给我一个吧。”
餐桌瞬间安静，过了几秒，沈未然看向许道微，平静道：“怎么？”
“我还没拿天灵族炼过药。”许道微语气淡淡，好像要拿来炼药的只是一根草，“想试试。”
小七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当口中的鸡肉寡淡到没有任何味道后，咽下去，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倒不是不能接受别人拿走他的一部分，他们天灵族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恢复能力极强，又自带堪称神迹的治疗力量，不拿来使用都是暴殄天物。
他只是有点怕疼。
在天莲山，冯俊他们也很习惯向他索取，血从伤口处极快地流出，立刻就被人取走，即使很快就有新的血液产生，可身体被抽空般的眩晕和疼痛不会消除。
只能慢慢缓，他需要缓很久。
落离宗不会有人给他足够时间，但在沈未然这里，休息的时间又太多了。
沈未然对他好，却又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好像他活着就是一种报答。
不该是这样的。
小七抿着唇笑笑，眼神纯粹干净，望向沈未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几分期待。
“主人，我准备好啦。”
沈未然没回答，托着下巴望着许道微勾唇笑笑，“那我的眼球，你要不要？”
“什么？”
许道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会有人护着天灵族人？
强硬地抓着许道微的手，让他的手指触碰自己眼周温热的皮肤，一点点滑过去，“我可是仙魔两域独一份的强者，眼睛也是独一份的眼睛，入得了丹圣的眼吗？”
沈未然从来不叫他丹圣。
许道微蹙眉想将手抽回来，失败了，低声说：“他眼睛取出，不到一天就能长出来，你气什么？”
沈未然还在笑，“我只用半天，来嘛。”
“不一样的。”
“一样。”沈未然松手，笑容消失，有些无奈道：“道微啊，他是我的人，我会护着，你是我朋友，难得想要什么，我又不好不给，所以拿我来替，好不好？”
许道微和沈未然眼神相对，沈未然坦坦荡荡地眨了眨眼，那双墨黑的双眸中纹路复杂，像墨池中的莲。
“天灵族而已，哪能与你相提并论。”许道微收回视线，往沈未然碗里放了块鱼肉，冷笑道：“要就要最好的，等以后我以丹道飞升，飞升前最后一炉丹，就用你来炼。”顿了顿，又学着沈未然刚才的样子，撇他一眼，勾着唇笑，“好不好？”
沈未然笑嘻嘻，“可以是可以，但记得把我魂魄抽出来，要是见不到我最好的朋友飞升，未免有些遗憾。”
说完又转头看向小七，小七表情有些呆，沈未然恶狠狠地给他来了个脑瓜崩。
天灵族人的身体都很敏感，对痛觉的感知比其他人更强烈，沈未然雷声大雨点小，却还是给他弹出眼泪。
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沈未然捏着小七的脸颊，往两边拉了拉，气道：“你也是，什么叫你准备好了？准备什么？准备挖自己眼珠子吗？”
小七含含糊糊道：“可是……主人需要……所以……”
“不管谁要都不行，你自己哪能随便给人！”沈未然松手，灵力凝聚在指尖，帮他治疗变红的额头，“笨蛋。”
小七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然而没有一点声音，等沈未然的指尖离开额头，他就没再哭了。
控制眼泪和表情是小七在落离宗磨炼出来的技能。
他疼就会哭，一哭就让人烦，就会被打，被打就还会哭，陷入恶性循环。
幸好掌握了这项技能，循环才被打断。
游犬记仇，之前小七先剥完鱼鳞嚣张傲慢的表情历历在目，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小人得意地翘起尾巴，“不是吧？真的有人弱到被人弹一下头就哭？”又迅速看向沈未然，无比自信道：“尊主，你弹我，我头手感好，并且很坚韧，弹一天都受得住。”
沈未然好笑，“吃饭吧你。”
左凌烨自从沈未然说小七是他的人后，就一直没吭声。
“左凌烨，你现在修为如何？”
左凌烨低着头，盯着碗里的大米饭，“筑基六阶。”
沈未然惊讶。
这才修炼多久，就筑基六阶了？
更何况魂修是出了名的难练，有钱的魂修用大量灵石和各类天才地宝堆修为，没钱的就去吸人魂魄，只有极少数的魂修和其他修士一样，靠正常的修炼方式提升。
就算是普通修士，才修炼两个多月就筑基六阶，那也很恐怖了。
沈未然夸了他两句，又算算时间。
等过十几天，左凌烨应该就能长大，身体变为十八岁左右的状态，也可以送去学炼器。
正好拍卖会快要开始，到时候给他买个鼎，给游犬买把剑先用着，给自己和小七买几件衣服，再趁拍卖会期间摸清小七的天赋，也送他去学习。
至于许道微……
沈未然花的就是许道微的钱，许道微要是想买什么，自己会买。
如果要送，就送一些拍卖会都没有的东西，他喜欢炼丹，那就去死亡之地搞些仙域没有的草药材料。
啊，好像忘了一个人。
沈未然抬眸，靳离正坐在他对面，碗筷一口没动，在原处静止沉默。
沈未然多看了几秒他的眼睛，许道微就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未然自然而然地收回视线。
就是感觉他的眼睛不太对劲。
不用沈未然说，许道微自己就带了酒，沈未然酒量不好，但人菜瘾大，才喝了两杯就脸蛋红红，看什么东西都重影，却还要倒第三杯。
许道微不让，他就自己抢，咕嘟咕嘟把剩下的酒全喝了。
身体涌上一股热流，人好像在云上漂浮，沈未然在酒精的作用下豪情万丈，突然起身，慷慨激昂道：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我沈未然必将在三年后，拿下整个魔域！”
话音刚落，不急不缓的掌声从正堂外传来。
沈未然虽然还醉着，可眼神非常清明，与正常时没太大区别。
餐桌上的几人立刻向来者看去。
他身材高大挺拔，腰间系着龙凤环形佩玉，手上带一串由上古凶兽制成的魔珠，一双眼妖异非常，如同血液在其中凝固，虽然笑着走过来，浑身漏洞百出，可浑身的煞气仍让人无法放松。
他一步步向餐桌走来，众人警戒，而他在较为安全且合适的距离停下。
带着几分对旧友的熟稔，穆里笑道：“许久不见，你果真变了许多。”
沈未然盯着他看几秒，认真地迷惑，“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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