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恒撅着嘴说“我是长平的哥哥,想见长平也这样不易。母妃,您去把长平接回来吧”?

    他身旁巴巴的站着良和,良逸和良辉。

    锦桦对着镜子,打量今天的装扮,低声说“你是长平的哥哥,你想想,是你们几个做哥哥疼长平好呢,还是很多很多人和你们几个哥哥一起都疼长平好呢”?

    良恒想了想,抱怨着“都是母妃的不是,如果良睿不是弟弟就好了”。

    良和马上说“那咱们就多了一个妹妹了”。

    锦桦看着自己的手,笑着说“就为了怕手上的戒指伤到长平,皇后娘娘就不许所有妃嫔女官宫人戴戒指了。她是真心疼长平呢!母妃也想长平,你们都乖一点,母妃这两天会带着你们去看长平。”

    良恒沮丧着说“我们会很乖,可以良睿呢?整天就属他不听话,那样爱哭,以后谁会喜欢他呢”?

    锦桦拉着他们几个到跟前,笑着说“因为他知道你们因为他不是妹妹而伤心,觉得你们不疼他啊。母妃也想呢,良睿的哥哥们都不喜欢他,以后谁会喜欢他呢”?

    良恒红了脸,低声说“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现在就去陪良睿,告诉他,以后我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因为我们是哥哥呢!”

    看着几个孩子一起跑去看良睿,锦桦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彩萍捧着针线司刚送过来的新衣,笑着进到寝殿来说“自打夜宴以后,京里那些首饰铺子就时兴起各色宝石小动物的发簪了,还都说今年的宝石越发难得了,直说涨了价钱呢”。

    锦桦笑着说“到底是商家的心机。如今没有人做各色宝石戒指了,省下的宝石都做了发簪金钏的,不过费些心思,也没到宝石难得的时候。再说,家里有上等宝石的,自然拿去让他们去做,只怕就是瞧不上铺子的这些宝石呢”。

    彩萍忍住笑说“到底娘娘的匣子里头好东西最多呢!”

    锦桦笑而不答。

    在里间收拾屋子的彩霞走出来说“亏得如意出宫去了,咱们的铺子也有妥当的人料理着。要不,难不成咱们还得出去查账本子不成”?

    一个宫人轻轻在帘子外,低声说“禀娘娘,崇章宫荣妃近来总是责打她宫里的人,刚刚抬出去一个,竟是给打死了”。

    锦桦一惊,本朝不准责打宫人,太监。尤其不少宫人都是良家女,就算犯了过错,平日里也不过责骂几句,毕竟到了年纪就会放出宫去。她们每个月的月银基本花不着,到了出宫的年纪,也攒下不少银子了。再说,能在宫里安分当差,眼界心胸自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能相比的。不少官员还是会求娶回去做正房太太的。也有一些不愿意出宫的,要么是主子离不了,做了管事姑姑。要么是心里有志气,做了女官,日后可以有点作为。

    她吩咐着“进来,本宫有话说”。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人掀开帘子,迈过门槛,很规律的磕了头站起来。

    锦桦笑着说“咱们宫里不许议论荣妃的事,上面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呢!”

    那宫人低头说“奴婢知道,刚还告诉她们,只管做咱们自己的差事,旁的,不关咱们的事”。

    锦桦瞧她伶俐,笑着看着彩萍说“是该多几个能用的人。你瞧丽贵妃,硬是把那个张知忧成朝华宫一等一的女官!只瞧那通身的气派,哪里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

    彩霞看着锦桦,意有所指的说“张知忧这样的好模样,丽贵妃不怕皇上瞧见了,让她宫里再出一个一宫之主”?

    锦桦也不理会她,只对那个小宫人笑着说“本宫瞧你是个伶俐的,你悄悄去瞧瞧,看看荣妃的事谁去了,都是怎么个样的结果。回来只管告诉本宫。”

    那宫人笑着说“奴婢知道了,只躲起来不让人看见。”她躬身行礼退下。

    彩萍见锦桦看重这个宫人,便笑着说“她原来的名字,我倒觉得不好听,叫什么红玉,红鱼的。”

    锦桦随口问“她原姓什么?”

    彩萍说“姓金”。

    锦桦笑着说“是不好听,以后就叫金鱼儿吧。”

    彩霞笑着说“这个名字起的好,听着好记还顺口。”

    彩萍低声说“只是荣妃这样,太后也不会容她”。

    锦桦沉声说“听说荣相早慧,怎么荣妃却这样沉不住气。”

    彩萍说“她一早生了三个皇子,自然有了别的念头。如今,一个在北威,生死难料。一个却做了史官,从此和那个位置就没有缘分。她心里怎么受得了?”

    锦桦低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她是不能有事的。”她想了想,低声说“如今谁说话,她都听不进去了。一会子你使个伶俐点的小太监,悄悄去勤政殿边守着,见了二皇子良贤,就让他请旨去见他母妃”。

    彩萍迟疑着“二皇子若是不去呢”?

    锦桦说“直接告诉他,荣妃宫里死了宫人,是本宫让他去一趟崇章宫的”。

    彩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彩霞低声说“娘娘,若是太后狠狠惩戒荣妃,不正是合了咱们的心嘛”。

    锦桦白了她一眼,低声说“荣妃这些年也不容易,大皇子又死的那样惨痛。咱们何必做这个坏人呢?只要她不做恶,我倒是想或许能许她一个好日子。再说,荣妃若是有事,岂不是四妃皆空,太后一定会晋冯锦绣妃位。只要荣妃在,谁的出身能和她相比?冯锦绣就只能在崇华宫做她的贵嫔娘娘”!

    彩霞喃喃说“冯贵嫔的儿子还这样小呢,太后怎么能……”。

    锦桦淡淡说“太后从没有真正疼哪个孙子,如今好容易冯家生了皇子,前头的孙子们也实在碍眼。”她低声说“十皇子幸亏还小,太后也只能等待时机。你如今多跟着良恒良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彩霞明白这话的厉害,认真的应声。

    良贤走的很慢,自从大哥出事,他就一下子长大了。可是真长大了,却越来越不想接近母亲,一想起她的眼泪和她那点没用的野心,他就觉得厌恶。他想起舅舅的话,父皇身边的女人都是一只一只的狐狸,除了母亲以外。是啊,父皇是不会在意母亲这样的女人的。

    他顿了顿脚,迈进了母亲的崇章宫。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眼前这个女人真不像从前她的母亲。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裙,涂着不合肤色的红胭脂,头发梳的很整齐,却簪着一朵玫红色的大花。

    因为消瘦的厉害,脸颊微陷,眼睛变得犀利。和从前判若两人,从前荣妃,总是一副毫无顾忌的笑模样,眼睛里飞扬的都是光彩,鹅蛋脸面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崇章宫的宫人也变了好多,一个个看起来很是胆怯退缩。就是自己熟悉的杨嬷嬷,也一副老态尽显的模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和母亲保持着距离。

    他留意到门外台阶上的水渍,心里一紧,应该就是在这里,死了一个宫人。

    杨嬷嬷看见他,眼前一亮,真是赶紧拉着他的衣裳,急切的说“贤哥儿,快去和你母妃说说话。”一边说,一边用了力气推着他,好像不推着他,他就会远远躲开一样。

    他整整衣衫,跪下给母妃请安。

    荣妃看也不看他,眼睛里都是怨恨。

    杨嬷嬷示意宫里的人都轻轻退下去了。

    良贤站起来,扶着母亲的胳膊说“儿臣扶母妃坐下吧。”

    荣妃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坐下了。她冷冷的说“你可是晋安朝第一个做了史官的皇子!如今本宫竟然不敢相信你是本宫的好儿子!”

    良贤笑着说“也是母妃教导有方,儿臣日后若是能名垂青史,自然也是母妃的功劳”。他不急不躁,一张笑脸。

    荣妃哪里能沉住气,她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一阵烦躁。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着“你那里是我的儿子!你是他的儿子!好端端放着太子不做,去做什么不入流的史官,你说你到底怕什么?”

    良贤看着母亲这张脸,真是无言以对。

    荣妃继续叫喊着“你没有出息也罢,我的阔儿却被他送到北威!我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啊!你们一个个的舍我而去,难道我生养你们一场,就是这个下场!”

    她眼睛里似乎有燃烧的火,突然看到杨嬷嬷,更是发怒着说“嬷嬷是不是也在笑我,笑我三个儿子,没有做太后的命!”

    杨嬷嬷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低声说“娘娘,娘娘快别这样了,奴婢哪里敢笑娘娘啊……”

    良贤冷冷打断她,看着荣妃,说“你是生了三个儿子,那又怎么样?你想做太后,就宁愿看着你的儿子们一个个死在你前面?”

    荣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指着良贤说“你这个逆子!是谁把你教成这个样子!是皇帝!他竟这样提防我们荣家!还有皇后,一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你不要听她的话!她没有儿子,自然防备着你!还有郑锦桦!真真的狐狸精!如今她有四个儿子了,她自然要挑唆着他,把你们一个个的都除掉!”

    良贤实在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他站起来,冷冷的说“够了!母妃如今还是四妃第一人,还是从前的身份尊贵。您口口声声的他,是父皇吧。难不成你要做晋安第一个被废了妃位的嫔妃!荣家,荣家也是名门,舅父忠心为国,倒是母妃您,是不是要做第二个李恭妃!”他又摇头说“不,母妃还不如李恭妃,李恭妃好歹也是一家子团圆了。难道母妃只想着自己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冷眼瞧着身边的亲人都没有好下场是不是”!

    荣妃一下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发抖,指着自己的儿子。

    良贤冷笑着说“记得母妃从前也读书写字,儿臣想问问母妃,先文帝三十七子,怎么落得差点绝了根本呢!父皇说过,皇位只有一个,他有这些儿子,却一个也不想失去。母妃呢?大哥已经没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母妃不想着我和三弟怎样才能保全性命活下去,却惦记着本就不属于您的位置,难道我们一个个都没了,母亲也不会后悔和难过?只恨儿子们无用,不能助母妃登上太后之位?”

    荣妃一时张口结舌,颓然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没有力气再指着这个她心目中忤逆不孝的儿子了。

    良贤看着她,低声说“母妃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难道还不明白,儿子们这样努力,是为了什么吗?三弟一心建功立业,不也是为了日后可以带着母妃离开皇宫,别地而居,也好过现在骨肉分离。”

    他扶住杨嬷嬷,说“嬷嬷这些年,服侍母妃尽心尽力。贤儿会接嬷嬷回府荣养,绝不让嬷嬷再受累了”。

    杨嬷嬷禁不住老泪纵横,拍着良贤的手说“好好,好,嬷嬷等着,等着贤哥儿接老奴。”

    良贤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出崇章宫。

    杨嬷嬷擦着眼泪,颤抖着的手里紧紧攥着良贤塞给她的一个小小的纸包。

    她把纸包就势塞进袖口,那张纸她认得,是荣家专用的方纸,颜色浅绿,纸边有特殊的暗纹。她看着嚎啕大哭的荣妃,胭脂和着泪流着,只让这个女人更显得滑稽和可笑。

    她想过去扶起她,最终没有。只是喊过来两个有点力气的小太监,把荣妃连抬带扶,送到寝殿。

    杨嬷嬷打开纸包,里面有绿豆大小的白色药丸,纸上有八个小字:每次一丸,安神助眠。

    一个小宫人跪着呈上湿手帕,另一个小宫人胆战心惊的给荣妃送上热水。哪知道荣妃虽然气极,但是力气倒不小,抬脚就把送热水的小宫人踢倒,大声斥责着“你想烫死本宫?是不是瞧着本宫不得皇上的宠爱,就想作践本宫!”

    小宫人的身上疼痛,手腕上的烫伤更是直接红肿起来。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死命的磕头。

    杨嬷嬷红了眼睛,都还是孩子啊。

    到底,她还是端过来一杯茶,温言说“娘娘,老奴听娘娘的嗓子沙哑,还是润润吧。”又看着那个小宫人,低声说“赶紧下去,还在这里让娘娘瞧着生气?”

    荣妃看着杨嬷嬷慈爱的眼神,委屈的说“嬷嬷,他们都欺负我”!

    杨嬷嬷只是把茶递给她,轻抚她的后背,像从前她还是孩子时候那样,一下一下轻抚着。

    荣妃喝了几口茶,杨嬷嬷又接过湿帕子,给她擦脸,手轻轻颤抖着,把她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眼睛里的泪,一直努力不让它流下来。

    兴许是杨嬷嬷这副样子,让荣妃心有所触,她安静下来,仰头看着杨嬷嬷说“明明是我先生的皇子,三个皇子啊!就是皇后,也没有生下一个嫡子!嬷嬷,我这样喜欢他,为了他,这样受煎熬,他怎么这样心狠?我的誉哥儿,媳妇都有了身孕了,她们怎么下去的手?”

    杨嬷嬷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

    荣妃喃喃的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做他的皇后,可是,我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做太子?我的儿子,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么?”……

    她声音低下去,一直低下去,最后闭上眼睛,竟睡过去了。

    杨嬷嬷这才禁不住老泪纵横着,轻轻扶着她躺下,慢慢瘫软的身子歪在床边,强忍着不出声的哭泣。

    崇章宫的荣妃就这样病了,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神情呆滞,不能言语,或是看着某个地方傻笑,或是默默流泪。叫吃就吃,叫喝就喝,就是皇帝来了,她竟也是无动于衷。

    皇后带着长平来看她,一时也是不忍,对着杨嬷嬷百般交代,一定要下头的宫人好好服侍,若是有想起来什么想要的,只管叫人去甘泉宫去取。

    丽贵妃也来了,只是坐在她床边,自言自语说的一下午的话,直说的身边的杨嬷嬷又是难过又是流泪。

    太后指派了太医来瞧,又是扎针又是汤药,最后也只是说,还是先太子殁的时候只怕就有了心病,如今越发重了,只能这样将养着。

    二皇子良贤更是两三日必来请安,喂水喂药,尽心尽孝。

    崇章宫荣妃,就这样病了。病的很安静,病的一点也不突然。毕竟,病倒之前她就情绪失控,想来也是生病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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