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第三集团军和杂牌军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有后备力量支撑,有武器和人员支援,一时兴起就上头来跟正规军队硬碰硬的赏金猎人们当然不是对手。
所以杂牌军不出意外地很快落入下风。
一见到局势不妙,赏金猎人们毫无组织地散开,如被扰乱了信息素交流的蚁群,没有目标地四散逃开,只留下一片被击碎的飞船碎片,还有零星几个飘在太空中,幸运没有被跑弹击中的逃生舱。
但是这些没被击中的逃生舱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他们的同伴不会冒风险在混乱的战场中捕捞逃生舱,因为这是的没有必要的,任何一个赏金猎人都不会做这种赔本生意。
最坏的结果,是逃生舱在太空流浪,直到耗尽能量,不再释放生命气体,逃生舱里的生物只能在狭窄的空间里接受孤寂的死亡,逃生舱则成为太空垃圾,等待着有一天被太空作业的飞船当做铁资源一并回收,或是飘向更远的星域。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落到这么惨的结局。
事后帝国军部会打扫战场,打捞这些逃生舱,而逃生舱里的幸存者只能是战后俘虏了。
到底是成为太空垃圾,不留尸骨,还是成为军部的俘虏,被送上军事法庭,背上几辈子都蹲不完的超长刑期,这就是留给赏金猎人的选择题了。
“长官,发生了特殊情况!”操控炮台的士兵着急喊道,对上军官盛着怒意的眼神,士兵连忙把话补齐:“敌人散开了,他们、他们好像要逃跑!”
雷达图上,表示敌人的红点从一开始密集扎堆,变成了红点四散,没有规律也没有阵型地乱成一团。
这样一看就更像失去蚁后的蚁群了。
混乱中连逃跑都毫无章法,虽然配备了武器,飞船驾驶技术和射击准头具有一定水平,但缺乏大局观的指挥,这些武器和技术无法发挥到最大作用,在第三集团军的组织反击下不堪一击。
蚁群全巢出动能够将人啃咬得只剩白骨,但一只蚂蚁单独出巢行动,不仅咬不死人,还会被一脚踩死。
杂牌军对上第三集团军的伤害也不过于一只只蚂蚁分散开在人手臂上咬了一小口,除了炸坏军舰的部分功能区,耗费了一些炮火,根本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
在发现自己对第三集团军造成伤害有限后,赏金猎人也没有过多纠缠,说到底,他们是赏金猎人,是为了钱财来冒险的,不是专门来向帝国宣战,惹怒帝国军部的,在眼见讨不到好处的情况下,他们果断放弃了原先的强攻计划,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跑,没给第三集团军追击的机会。
炮台士兵再次询问:“敌人意图逃跑,即将脱离炮击范围,请下达指示。”
敌人仓皇逃窜,只发动了一轮象征性的进攻,随即转头逃跑,这场战斗开始得奇怪,结束得也奇怪,犹如一场闹剧。
第三集团军的参战人员确信自己被耍了。
军舰的炮口停滞了一瞬,因为这些杂牌军的飞船太多,逃往不同方向太分散,杂牌军行动混乱,并没有明确的组织者,炮台不知道该瞄准哪个目标。
已经被激怒的军官才刚接到军团长的歼灭令,抬头就看见敌人转头跑路了,登时大为光火,从那些逃跑星舰的背影中看出来了嘲讽,好在他及时压制住了情绪,没做出冲动举措,当即下令收兵停战,不可恋战,也不要出兵追击逃兵。
军官在军舰内部频道里说道:“停止炮击,不恋战,不追击,将第一道防线内的敌人全部驱逐离开,出动太空作战小队,划出战场分割线,准备打扫战场,医疗部门做好随时待命。”
他虽然心里仍有气,却还记得自己在此的任务,守卫白昼网并封锁瑟维斯星系。
“收到。”
频道里响起不同人的回应声,是来自各部门和各级指挥官的声音。
随着数道命令下达至各个部门,军舰暂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调整成另外的状态,再次忙碌起来。
军舰的后部舱门开启,一艘艘作战舰从军舰里飞出来,他们精准地捕捞漂浪的逃生舱,回收金属碎片,这片刚才还闪着火花的热闹星域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战场后,白昼网内,印着第三集团军标识的军舰停在这里。
“如他所说,那些进攻者不隶属于联盟军,不是正规军,他们的打法非常粗糙,不像联盟军的作战风格,没有指挥,也没有任何作战计划,在察觉到形势落下风的第一时间,他们的选择是逃跑,根本不顾还滞留在战场上的其他人。”徐嘉石看过下属发来的作战录像,就录像中敌人的表现给出了评价。
实际上他的评价还委婉收敛了很多,如果此刻他汇报的对象不是皇帝,而是军部的任何一个同僚,他的用词都不可能这么礼貌。
拿联盟军和这群赏金猎人比较,那都是抬举赏金猎人的杂牌军了。
联盟军内虽然有很多尸位素餐的军官,某些军官将领的军衔有水分,但是联盟军毕竟跟帝国军打了六百年,曾经还一度打到帝国首都星家门口,就算现在的联盟军已经不如以前,那也是相较巅峰时期而言的,联盟军仍然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毫无章法,没有战术,要么放出武器就一股劲往前冲,要么就畏畏缩缩地躲在同伴后面划水,这在军校的教材里都是经典的反面例子,是要被老师拿出来公开处刑的。
别说是接受过系统性指导的军官和军校生,就是当今星网上最热门的即时战略游戏《星际战争》里的普通玩家都已经淘汰这种原始战略了。
徐嘉石划到下一份报告,“我军还在战后打扫战场时抓获了俘虏,审问俘虏得到的情报将会在审问工作完成后,交由军部一份,并呈交一份给陛下。”
“就这样吧。”西奥多颔首,“我希望你们能从俘虏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而不是再重复我已经知道的消息。”
说这话时,西奥多还有意无意地瞥过俘虏三人。
黑鹰眼角抽搐,怀疑这位年轻的帝国皇帝是在内涵自己,但是他拿不出证据。
他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无非是飞鸟会的会长是谁吧,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我已经是悬赏大厅建立时的加入的老成员,跟那个家伙也算打过不少交道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西奥多看向邢玉堂,邢玉堂点点头,肯定了黑鹰的话。
他之前在w-2星被绑架后,就让审判者通过口头描述,画出了猫耳少年的画像,并确认了此人在警方的通缉记录中,正是飞鸟会的会长,但是在帝国的户籍系统中查询不到猫耳少年的登记信息,只能从对方的行为举止中的小习惯看出来猫耳少年可能是帝国人。
黑鹰左看看,右看看,见西奥多蹙着眉头,他心里忽然一打颤,上一次这位年轻皇帝皱眉,还是命令士兵把他拖出去裸身飘荡太空的时候,他连忙说道:“不过作为悬赏大厅的老成员,我还是比别人多知道一点。”
众人于是都看过来。
黑鹰顶着诸多目光带来的压力,咽了咽口水:“我以前跟他聊过,他说漏嘴了一件事。”
“大概是在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吧,那个家伙在悬赏大厅发了一条赏金高达一千万的悬赏,我们是赏金猎人嘛,当然对钱感兴趣,所以我当时就跟他打了招呼,想谈谈悬赏详情。”
“那家伙说悬赏的人,是他的暗恋对象,不过对方还不认识他,所以他希望找个机会跟对方面谈表白,就发了悬赏令委托我们去帮他把人带过去。”
说到这里,黑鹰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西奥多的脸色。
侍从官咳了一声。
黑鹰马上会意,直接切到重点:“他那时跟我说,他想要和心上人一起看星空烟花秀。”
这下听众们都提起精神了。
星空烟花秀是首都星特有的特色节目,为了纪念布鲁姆·赫尔曼打响了帝国人民争取自由的第一枪,定起义当天为“自由日”,并在这一天巡回布鲁姆星系燃放星际烟花。
虽然后来有其他星系模仿学习了这一特色节目,也在自由日当天燃放烟花,但是唯一能够称为“星空烟花秀”的只有布鲁姆星系的烟花秀。
侍从官问道:“你确定你没听错?他说的是‘星空烟花秀’?”
“你那是什么意思。”黑鹰不服道,“我可是悬赏大厅排名前二十的赏金猎人,完成过十几起商业机密窃取的悬赏,如果我的耳力不好,那我就配不上悬赏人对我的信任。”
侍从官恍然大悟地“哦”一声,他指着黑鹰,转头对亲卫队长说:“他还涉嫌商业犯罪,再给他记一笔。”
黑鹰嘴角僵住了,他张开嘴还来不及求饶,侍从官就朝亲卫队长使了个眼色,亲卫队长立刻带人上前,捂住黑鹰的嘴,眼神恐吓住另外两人,然后将赏金三人组拖下去。
西奥多没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就照徐将军说的办。”
徐嘉石领命后将任务分派下去,西奥多自觉留在这里只是给士兵徒增压力,不用徐嘉石委婉提醒,西奥多就主动提出了休息安排。
等皇帝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指挥室的气氛才松懈下来。
徐嘉石和士兵对视片刻,没好气地说道:“都看着我干嘛,刚才的指令还不够明确吗?听明白了还不快点去做事!”
“是!”
合闭的金属门阻隔了指挥室内的忙碌人声,西奥多将因自己的命令而忙活的人们抛在身后,他让亲卫把俘虏押下去,走廊里便只剩守卫在旁边的四名亲卫,削弱存在感的侍从官。
还有,西奥多和邢玉堂两人。
两人呆站在走廊中,看着彼此却不语,气氛尴尬得奇怪,邢玉堂忍受不了这么奇怪的气氛,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我之前就想问,为什么是第三集团军和你在一起,我记得首都星派来护送你的是第一集团军。”邢玉堂问道。
西奥多定定地看着邢玉堂,忽然伸手拂过邢玉堂侧脸,用指腹蹭掉那抹碳灰。
邢玉堂感觉被触碰到的肌肤泛起一点热意和微痒,如同触电般地偏偏头,躲开了西奥多的手,然后他看到西奥多手指上的黑污,有些不自在:“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举手之劳。”西奥多接过侍从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邢玉堂无语。
好吧,还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回答你的问题。”西奥多在前面领路,他们转过一个拐角,“这就得问你带来的,‘朋友们’了。”
前方传来吵闹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亲卫正押着五个人,三个清醒的还在费力挣扎,两个昏迷的还睡得打鼾,睡着的还有一个没穿衣服。
吵闹声是清醒的俘虏正在大骂,金属碰撞声则是俘虏行动间撞到了手铐脚镣。
领头的亲卫拽着铁链,将其中骂得最大声的一人拖过来,亲卫说道:“陛下,一共抓到五个人。”
“嗯,把他按住。”西奥多低声应道,又看向邢玉堂,“这几个人有欺负你吗?我把他们都交给你处置,出了人命也没关系,通缉犯不享有人身安全,我还有特赦权。”
侍从官心里一哽,默背起了《帝国法律》,试图从中找到一条符合现况的法律。
邢玉堂也哽了一下,“没有,就凭他们,还伤不到我。”
西奥多点点头,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十分认同邢玉堂的说法,“也是,是我关心则乱了,他们不配跟你比较。”
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被侮辱的对象此刻却顾不得挽回尊严,在看到邢玉堂后,他瞪大眼睛,更用力地挣扎,大声喊道:“大哥!大哥!是我啊!你难道忘了我们一起逃跑的日子了吗!”
一起逃跑诶。
“哦。”亲卫没绷住,惊讶出声。
邢玉堂眸色沉下去,“手铐解了。”
驾驶员还没露出欣喜的表情,又听邢玉堂说了下一句:“把他也关起来,一会儿我亲自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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