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皇宫车库里最低调的一辆悬浮车——侍从官被征用的私家车辆,在首都星六环外最热闹的街区路边停靠。
穿着黑西装活似不法分子的护卫分散街头,在闹市中寻找皇帝的心上人。
终于,其中一个护卫悄悄溜号,到街边的小摊想买个烧饼垫垫肚子,排了好一会儿队,也没见队伍往前走,好奇地朝前面望了一眼,瞧着站在前面的人有点眼熟,再等对方回头,仔细一看,可不正是他们在寻找的目标人物。
当护卫呼唤的同事们赶到烧饼摊的时候,邢玉堂还正和烧饼摊的老板对峙,摊位周围堵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护卫好不容易才挤进来,隔开了吃瓜群众。
带队的护卫跟溜号护卫小声咬耳朵道:“怎么回事?”
溜号护卫烧饼没买成,还险些暴露了自己上班期间摸鱼的劣迹,正心虚着呼呼喘气,听到队长的问话,马上添油加醋地复述自己亲眼所见,他握拳振奋道:“这是烧饼正统之间的尊严斗争。”
护卫队长抓抓头满脸疑惑,解释了但没完全解释,虽然说了,但好像跟没说一样,只徒增了疑问。
然后他很快就从邢玉堂和摊主的对话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玉堂斥声谴责:“你摊烧饼竟然不加蛋!你这个烧饼界的异类!”
摊主不甘示弱:“我这叫控制成本,我就区区一个路边摊,小本生意当然不能那么大手大脚啦!就是一个小小的烧饼,花一点点钱就能品尝到正统烧饼,想要其他配料也能再加钱,这难道还不是食客赚了吗!烧饼!地球正统!家乡的味道!”
“你这个不加蛋还不放葱,油也涂得少,煎出来的烧饼没有光泽也不香,简直不配称为烧饼,你这个烧饼界的耻辱!”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要我说多少遍啊,我这个烧饼摊就是小生意,就这点成本和底价,再多放配料,我就是倒贴出摊了!”
两个人就“烧饼的正统做法”一题当街吵了起来,这是原则问题,谁都不肯退让。
暴脾气遇到暴脾气,眼瞧着就要动手,一旁的护卫连忙上前,分别架住两人,拖着两人拉开距离,没让邢玉堂的手指戳到摊主鼻头上,也没让摊主手中的锅铲把滚油溅到邢玉堂脸上。
队长憋足了劲,脸色通红,快要拉不住邢玉堂,只得喊道:“都冷静一下!邢先生不要冲动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旁边吃瓜群众已经默默打开了智脑直播功能,将自由日假期的首都星之旅趣闻记录下来。
没能抢到位置拉人的其他护卫赶紧制止旁观者的拍摄。
而摊主浑然不觉自己逃过一劫,还在吵吵嚷嚷地跟邢玉堂争抢“烧饼正统权”,吵架的同时,手上摊煎饼的动作也没停,还来得及给前一位点单的食客摊了一个烧饼。
……没加蛋也没加葱的烧饼。
邢玉堂看得火气直涨,又有护卫在旁阻拦,他不便再亲自下场争辩,只好气汹汹地甩开护卫的手,大步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望。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忘了什么,“怎么是你们,段玥人呢?”
护卫队长汗颜,邢先生您可算想起来,您把段伯爵搞丢啦!吵架太投入,连段伯爵被人流挤走了都没注意到,要不是他们兄弟几个眼神好,都找不到混在人群中矮矮的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已经在车上等您了。”队长说道,然后一想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又补充:“陛下也在宫内等您很久了,陛下不肯吃饭,说是要等您回去了一起吃,谁都劝不动他,请您快些回去吧。”
邢玉堂拽上自己的斜挎包,随护卫而去。
夜晚的皇宫点着灯,从外太空俯瞰,首都星地表最显眼的地表,莫过于赫尔曼家族的祖宅皇宫,它看起来就像首都星灰暗表面上的耀眼明珠,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即使在夜晚,皇宫也会开着所有宫殿和小房的灯,照亮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光芒却不能真的使皇宫不藏污垢,外界光亮也不能破开人心底的阴霾,在这座看起来辉煌璀璨的皇宫中,还埋藏着无数秘密,还有隐隐的腐臭味。
那是数不清在皇宫埋葬青春,埋葬人格,甚至埋葬生命的人落在皇宫底下的幽怨。
是历任死而不得善终的皇帝躺在病床上仍发出的不甘怒嚎,是他们对皇位、对权力的不肯舍弃。
在西奥多眼中,这座皇宫就像一张怪物的巨口,过去将先祖们束缚于此,他也将在未来被它吞噬灵魂和人格,成为皇宫的一部分历史,为它的光辉“履历”再填一笔。
克里琴斯·赫尔曼皇帝在此阖上双眼,他的孩子,继任的西奥多·赫尔曼皇帝,也在此结束了皇帝生涯。
他总有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不像以前的自己了,记忆中的他是现在这样的吗,可是明明记忆如此,可现实和记忆的割裂感时刻充盈他的感知,他似乎学会担起“赫尔曼”姓氏,或是他真的改变了,如威廉大公所说,他也无意识中成为了王座牵绳的狗,成了坐在王座上的傀儡主人。
“陛下,邢先生已被带回。”
侍从官的声音打断了西奥多的沉思反省。
“厨房已将晚餐备好,准备了您最爱的烧饼。”侍从官悄悄觑着皇帝的脸色,又说道:“还有邢先生喜欢的葱油拌面。”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做得好,我现在就去餐厅。”
“是。”侍从官将皇帝送去餐厅,从餐厅出来,关上门转过身,不再压抑欢快步伐,浑身洋溢欢乐气息的模样,令守在门外的亲卫惊诧地夺看了他几眼。
侍从官无所谓旁人的视线,他只心想,他算是找到劝动陛下的方法了,果然还是要邢先生出马才行啊。
亲卫则看得心惊,之前江侍从官就不喜欢邢先生,认为邢先生的平民身份配不上陛下,不配当皇后,邢先生和陛下关系越亲近,江侍从官的脸色就越不好,瞧他现在开心的样子,不会明天就要冒出陛下失恋分手的新闻吧。
而门内餐厅里的情况远没有亲卫想得那么糟糕。
邢玉堂落座后,只埋头干饭,没有说话。
西奥多自觉绝食威胁理亏,更不敢主动话题。
餐厅里安静得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但并非冷战,他们只是了解彼此,有些话无需多言。
“明天有安排吗?”
“明天机甲街有义演,我打算去观看。”
一场并不严重的小矛盾便在平淡的话语中悄悄过渡了。
自由日庆典第二日。
帝国皇帝陪同威廉大公前往军部慰问,并与项蒙中将约定好今晚的宴会,将会邀请首都星的将领共同参加,展示皇室与军部的友好关系。
但在镜头无法拍摄到的另一面,那位牵动了无数人利益的皇帝心上人,正被警方追入皇宫,以调查令的许可,在邢玉堂出门之前,拦下了人,把邢玉堂带到了首都星一环警局,要求他配合调查。
“邢玉堂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来是因为什么。”警察在桌子对面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示意正在正常运行,可以开始审问。
邢玉堂双手戴着手铐,放在桌子上,听出警察语气中暗藏的质问,他心里疑惑不解,面上表情不动摇,丝毫没有被警察的话术恐吓到,“我不清楚,或许你们在请人上门之前,应该说明自己的来意。”
警察没有马上接话,微微偏头,在通讯频道里请示上级,是否回答邢玉堂的反问。
然后警察抬头正脸说道:“请原谅我们的失礼,行为过于仓促,但希望您理解,现在是自由日庆典,首都星往来人口复杂,潜藏着不少社会威胁,我们近段时间的防备手段会加剧警惕。”
“此次请您到警局是因事关紧急。”
警察点点桌面,一块光屏在邢玉堂面前投出,上面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你认识这个人吗?”警察问。
“不认识。”邢玉堂摇头,在警察出声前,他又点头,“但我见过他,就在昨天晚上,我在六环的商圈,见过他,他是烧饼摊的摊主,跟我起过争执,街口的监控拍摄下了我和他争执的过程,你们在申请调查令之前,应该查看过监控录像。”
警察不否认,“没错,我已经调取查看过监控录像,这也是我们要把你带到这里的原因。”
邢玉堂沉默片刻,皱着眉头,“请问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真的不知道吗?”警察反问。
“抱歉,以我所知的信息,我并不知道我和这个人还有其他的什么接触关系,我只是昨天偶然见过他一面。”邢玉堂说道。
警察的回答言简意赅:“这个人死了。”
“死因是他杀,因作案手法相似,这起杀人案已与其他几件案情类似的案件并入‘连环杀人案’的档案。”
“而你,是目前所知的,唯一一位与死者生前发生过争执,且具备作案动机的嫌疑人,在你和死者分开的两个小时后,有目击者报案,在商城的垃圾桶里发现死者的尸体。”
警察眼神凌厉地盯着邢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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