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纪念日是十二月二十日,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两人默契地在这个即将来临的日子前准备着自己的礼物。
她上网搜了许多关于周年纪念日别人的想法,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太满意,毕竟是别人的想法。
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她皱着眉头,思绪一时像被小猫玩过的毛线球揪成一团,手指也自觉揪起了头发
手机滑动暗了的屏幕,被触及反应的屏幕瞬间变亮,她微微抿唇,右手手指略微停顿,眼神一凝,点开大图,反复观察着他着装上的细节。
有最近的照片,有游戏的截屏,约莫4g的截图看得她眼花缭乱,盯久了就不自觉眨眼睛,转动椅子,脚尖抵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她难得陷入了囹圄中,挣脱不得。
有点想法,但是始终出不来。
还差那么一点。
她叹口气,双手放平在两侧的扶手,禁不住微微松下身子,垮了下去,嘴角也平直得像一条线。
算了,去喝口水。
顺带看看她的男朋友。
她推开门,来到楼梯拐角,高高望见男朋友正拿着那只“幸运”的代言词,身子一僵,却偏偏对上了许墨听见动静抬起的眸子,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下楼。
“今天不穿前天那套新衣服了?”
她愣了一下,很快回道:“嗯,我觉得心情和这套更搭。”
许墨把视线从书上再次挪开,指尖夹着一抹银色,遥遥隔着银边眼镜和她对上一眼,只是笑:“这样看来,今天是没有出行的计划了。”
她对上他狭长眼尾中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想好措辞,对方便落回了视线,像只是偶尔瞥过,蜻蜓点水地点在她身上,立即忐忑掩饰:“工作都做不完呢。”
说着,她略过许墨身侧,径直进到厨房,正打算打开冰箱,身后遥遥一句:“有热水。”
点到即止。
她掰着冰箱门的手一滞,手指在边上点了两下,还是败下阵来叹口气,问询道,“柠檬茶可以吗?”
“可以。”
“用金边那套?”
“陶瓷的就好。”
陶瓷的那套啊,她在橱柜里细细寻找着。
那是一套游乐园的纪念品,两人夜游城堡的时候在房间的小茶桌上看到了一套茶杯,从外面看上去精致奢华,内里却偷偷印着两只可爱的狐狸。
像是城堡失踪的男爵主人给他的未婚妻留下的一个未竟的诺言。
柔软的狐狸耳朵看上去很好rua,剧情里管家会为美丽的小姐斟上一杯英式的红茶,小姐只需要坐着,捧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等待它一点点冷却,游戏开始,她陷入沉睡,进入到另一个世界,24h前的房间里隐藏着男爵留下的线索。
小姐开始探索。
她垂下眼眸,回到手上的动作上。
狐狸耳朵吗?她又想到了一把水墨扇。
手上偶尔有手表的话,都是极简的英伦风吧?
手套的话,该买,但不适合作为礼物。
工作证的皮套,他有了。
别大衣的钢笔也不错,只是有一只在他手上了。
这样想着,她的手上动作不停,茶水咕咕流出壶口,划出淡雅的曲线,眼睫在热气下变得分外柔软,柠檬片落入水中,微微晃荡,水波荡漾又止住。
有点烦。
许墨虚敲了敲门,见到她诧异的表情后走了进来,“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把盘子和两杯茶端到茶几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退一步,微倾着身子。
他笑起来,“嗯”一声端起了两杯茶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和她搭话:“我以为你找不到小狐狸。”
她摇摇头,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胡乱答道,“小狐狸在沙发上陪着你呢。”
在游乐场抓到的眯眯眼小狐狸,洗过后风干,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许墨工作时候的好伙伴。
突然想到些什么,她逗弄了一会眯眯眼小狐狸,便借口有事,端上茶起身离开。
很快礼物便选定了样式,编辑短信,发送,等到对面发回一个ok,她放下心来。
她在日程表上标记了许多笔,这本原先交由许墨保管的本子又在不久前回到她手中,因为她说要轮流标记才算公平,自己也要干点活。
许墨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似乎是很温柔又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种看破不说破的感觉。
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点燃了她“绝对不能被对方猜到”的胜负欲。
她坐在笔记本电脑前,踟躇了很久,反复修改着图片的草稿,设计一个小小的明信片的花纹,又喝了一口柠檬茶。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就到了星期一,也就是周年纪念日当天。她特地早上起来看了围脖,官博已经更新了新的pv,只是她的游戏点不进去。
超话里面很安静,时间似乎静止在了姚记汤包出现的那一天,往后超话就走丢了。
倒是姚记汤包,在最近几天还被一个美食探店博主发现,上了热搜,评论里面都是“好想吃”,“地址在哪”,十分鲜活热闹。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起身从床上离开,简单梳洗后轻手轻脚下楼,离开了家门。
李槿的车正驶过,车窗摇落,伸手递出一个纸皮袋子,青葱的指间可以看见袋子的封口,是一只白底的橙子贴纸,“祝你好运。”
她伸手接过,莞尔一笑:“谢啦,下次请你吃饭。”
“不用,我先走了。”
“拜拜。”
定下样式的第二天,她去线下diy店走了一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是她的手并不灵巧,第一次甚至磕磕绊绊打碎了东西,抽了两三天时间,做了几次才觉得一点点好看了起来。
最后一版是她觉得做得最好的,但在喝着抹茶拿铁,静静等待最后一版的时间里,她突然接到了许墨的电话,家里的烤箱坏了,需要她给维修人员的电话方便联系。
烤箱年岁有些大,是邻居换新烤箱时送的,国货老牌子,质量过硬,不过最近也确实会出些小问题。
她不疑有他,马上发了号码过去。
等着也是无聊,她和许墨聊起了天,有一搭没一搭的消磨时间。
【她:需要我去帮忙吗?】
【许先生:不用,只是似乎要换新的烤箱了。】
附带一个q版许墨抿唇的表情包,她笑出了声,很快打字宽慰道。
【她:没关系的,确实该换了,用得有点久了。】
见许墨似乎还是很消极,她介绍起烤箱的历史来,从她认识邻居到邻居家小朋友是怎么发现她天天吃外卖,还有邻居阿姨的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对方把旧烤箱送给她,她又送了几次小糕点作回礼。
对面的许先生总是“正在输入”,看得她有些着急,又吸了一口抹茶拿铁。
到最后,他问:“为什么我没有吃过小糕点?”
看见这条回复,她笑起来,答道:“现在回家给你做。”
至于迟迟没有好的小杯子就顺理成章地被留在了店里。
好在这家店在李槿办公地点不远处的广场那,正好也要做些东西,昨夜顺路帮她带了回来。
只是昨天她临时加了个班,没来得及拿。
她拎着被装好的杯子,总有些犹豫要不要偷偷拆开来看一眼,怕拆了橙子贴纸上会留痕,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回到家,把袋子和定制的指环一起收好。
好在许墨还没起床,她松了口气,开始折已经在夜晚偷偷练了很多次的蝴蝶,近来她已经愈发熟练,只是折的数量似乎还不够,还差一点。
她总是想要多折一些再送给他。
隔壁的房间一片昏暗,许墨正换下睡衣,手指一拉,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他微微垂眸,利落套上衣服。
柔软又舒适宽松的家居服。
其实他有犹豫过浴袍的,不过只是犹豫。
手机亮了一下,他侧头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回到电脑桌前,上面还放了一本精装本,紫色的外壳,手绘的狐狸和蝴蝶标志,还有内里挑的最好的纸,尽了最大可能保留主人的字迹,延长这本笔记本鲜活的时间。
他趁早再往上面补充了一点东西,钢笔下流畅地流出美妙的字句,正如他所言,大部分都被细细雕琢过。
但也有少部分直率得可爱
“原来改变我一生的人,是在这一天出现的。”
他慢慢地借着这本笔记本回想,旧手机放在一侧,里面保有一些过往的截屏和言语,尽管记忆力不差,但许教授还是希望这份礼物尽可能完整。
他不会去照搬照抄过去的言语,只是借着截屏留下的印象,一点点去回味他们的过去。
许墨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研究所的新月,他合上页码,盖好笔盖,把回忆录和定制的印章还有一些琐碎的“工作”放在一起,慢条斯理包好包装。
做得并不完美却比最开始好看了许多的平安结,手工绘制的花瓣硬卡打底,最简单的礼物,是一本他绘制了外壳样式,但内里全空白的相册。
他大概能想到她会喜欢什么东西,所以开始折最后一部分的千纸鹤,每一只千纸鹤的内部都留了字。
这是礼物的最后一部分。
两人默契地快到中午才推开房门,她装着若无其事和隔壁出来的许墨打了声招呼,问着要吃什么。
许墨偏头看见她认真的侧脸,耳后发丝垂落,似乎总是扎不全,他眼睫扇动,神情变得柔软,不禁轻笑出声,“看冰箱里有什么吧。”
她点点头。
洗衣机里滚完的衣服还没有晒,在她查看冰箱的时候,许墨打开机盖,正忙着晒衣服,五颜六色的衣架碰撞衣杆,风里传来淡淡的薰衣草香,缱眷地勾住他的指间再流走。
“昨晚忘了晒了。”她扶着阳台门框,有些语塞地解释道
许墨抖抖衣服,“有没有可能我也忘记了,所以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责任。”
她走上前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发臭。”
“想什么呢,”许墨笑了声,松开衣架,“帮我收下那边的衣服可以吗?”
她到另一条衣杆下动作,把收下的衣服卷起来,“我得有些遗憾地告诉你,冰箱快空了。。”
“那我们先喝些饮品暖暖胃?”
“好。”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来得及去买新的。
闲适的午后,冰箱空荡得只剩水果,她先行调了两杯蜂蜜柚子茶,端着出来后,又伸手给许墨塞了颗圣女果,他欣然咬下她指尖的果实。
“嗯,不错。”
她指尖泛红,没来得及点上外卖,许墨拢上她的肩,问询:“要不我们吃泡芙吧?”
说着顺手把她的外卖界面退出了。
“你做吗?”她仰头看着对方,突然想起来些什么,点点头算是答应。
“不过家里似乎没有材料。”
“有的。”许墨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丝狡黠,话音刚落,门铃就响起来了,“我去拿材料。”
等许墨拿着袋子回来,窸窸窣窣地打开袋子,她才靠上去,依在他肩上看了会他的动作,才侧头对上他的视线,不好意思道,“我都快忘了。”
他看似语带责怪道,“嗯,我给你的印象难道就只剩煮饭和泡茶吗?”
煮饭是许墨下午的新工作,泡茶是许墨上午的工作,有时她忍不住想去动冰饮,总会发现桌上留着一杯壶新茶。
她笑了笑,应声接下了这句话。
“先吃些垫垫肚子?”许墨把袋子里的三明治递给她一个,她接过,确定许墨不吃后,便把那一个切成了两份,半份放进冰箱。
于是整个下午,她只顾着在对方背后出现,想帮忙却帮不上忙,反倒干扰他的动作,换来他几句无奈的劝导,或是催促她去吃点水果的循循善诱。
等待泡芙出锅的下午并不无聊,她无师自通地学会在他边上切水果,给他送点吃的,然后给水果摆盘,拍照,p图,编辑发送。
电视放着一部经典老电影,罗曼蒂克式的爱情在河畔翩翩起舞,温柔可爱的女主划着船,脸上正带着捉弄过人的狡黠而又隐秘的微笑,直直撞进小楼窗中男主的眼睛里,他的手指揪住了窗帘,眼睛一眨不眨。
浓郁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她连忙赶到厨房,等待最后的成果。
新买的烤箱工作顺利,首战告捷。
她在他身后跃跃欲试地像个小孩,又被他拦下,“再等等。”
时间被拉长得像风铃下摇曳的玲珑剔透的串珠,相互碰撞,叮铃作响。
泡芙最终稳定下来,内里的奶油夹心也随着温度变凉。
在许墨的不经意的瞬间,她偷吃了一个,味道不错,外表金黄酥脆,内里甜香四溢。
于是她弯起眼睛,对上他明显发现了盘子里缺失一个的无奈眼神,开始吐出一些夸张但却真心实意的赞美之词。
许墨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因低头垂落的发丝挽起:“拿你没办法。”
他简单煮了一些粥,煮到最后被她加了各种奇妙的食材,但味道意外的还不赖,放下铁勺,他盖上锅盖。
傍晚的黄昏来得很快,她坐在沙发上很快就发觉今天的晚霞意外的美丽,趁着对方在厨房看火,她回到房间把礼物带下来。
“这是?”他中途出来找调料,却收到了一份礼物,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疑惑,随即顿悟,轻笑:“那我收下了。”
她装作稳重地点头,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眼神却落在电视屏幕里,补充:“我没打开里面的袋子看过,所以即使没有做好,你也不许说我。”
“怎么会呢?只是我的礼物需要你自己去房间里拿了,”接收到她略微有些诧异的视线,许墨抿唇道,“我看上去这么不靠谱吗?”
“不是,”她呐呐想了两秒,一时没找到借口解释自己一瞬的惊讶,在他沉默却又会说话的谴责眼神下,丢盔弃甲地逃离他的视线范围,“我去拿礼物。”
许墨沉默一会,回厨房开了电饭煲的保温功能,手指在按键上挪移按动,接着回了客厅,把礼物放在茶几的空白处上,等待进了草丛的兔子精自己钻出来。
窗外的黄昏很漂亮,日头在远处楼宇间渐渐沉下,被划过的云层渲染开大片的暖黄色彩,又一点点附上更多更冷的渐变色。
电影的片尾曲慢慢吟唱,又自动重放,他捞过掉在沙发间的遥控器,斜靠在靠背上,不等片头播完,调了另一部纪录片。
按他的经验,她应该会喜欢这种生活题材的纪录片。
他的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手肘抵着靠背,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手背亲密贴着下巴,沉静的瞳眸里放映着欧洲的城市街区,猫出现在街道拐角,探寻整个世界。
楼上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放轻了动作,许墨索性装作没听见,继续看着猫喵喵叫着,越过卡车玩具,来到一家面包店前。
下一秒,他的后颈落入她的呼吸范围之内,轻微的呼吸气息扫得他后背微微发麻,她的手环成一个圈,把他完整地圈在自己身边,下巴细细在他发顶摩挲。
这个动作很熟悉,他也经常做。
所以他只是把她根本没圈紧,也完全没抗拒的手牵到自己唇角,轻轻咬了一口指尖,舌尖抵着牙齿,然后松开自己的手,沙发的座椅染上黄昏的色彩,他明显能感受到她手指的僵硬,甚至能想象到她的脸一点点泛上桃红的神色。
“礼物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
出乎他意料,她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丝哽咽。
“怎么了?”他试图转身,却被她圈得更紧了,于是他停下动作,任由她用额头静静抵着。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为什么这样说?”
许墨放轻的声音,有些像是在哄小孩。
她很慢很慢地吸口气,像在抑制些什么,却没遮住细微的气音,他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带动气流,拂动发丝,然后一点点平缓下来,贴回原本的位置,铺天盖地的黄昏色彩渲染在他们身上,晕开大片的柔和。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于是能听到除去交织在一起的浅浅呼吸声以外的炙热心跳,一点点共振,在寒冷的天气里烘烤了周身的温度,又像是烧得正旺的,篝火里会吱呀作响的树枝。
许墨沉默地听了会,隔着并不厚的衣物,他能够清晰听见所有的回声,她的喉咙哽咽了一刹,发出小小的呜咽,但很快收了回去。
他还是没忍住,转身伸手,指腹轻柔揩上她的眼尾,轻声道:“只是一份礼物,我……还差了许多份没有补给你。”
所以别再哭了。
她“嗯”得有些勉强,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哭腔,眼泪无声从眼尾滑落,落在他的指腹变得滚烫,灼烧了一大片肌肤。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她记不清楚说了什么,可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胡言乱语,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最后却坐在了他的腿上,被他拥在怀里,一面念叨着一些完全无关的言语,一面被他的手轻拍着背,眼泪掉得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兔子小姐慢慢安静下来,时不时哽咽着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拒绝任何形式的露面。
等到她终于缓过来,暮色已经沉沉地把他们笼罩进去,客厅没开灯,只有落地窗投射过来一片外面的灯火,她索性把自己缩了个十成十,装作无事发生。
“还吃晚餐吗?”
“不吃。”
她的声音有些许哑,但还是清晰地传达着意思。
“好了,”他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哄了半天,见她平缓过来倒是起了些坏心思,附到她耳侧,瞳眸晦暗不明,低声沙哑道,“你知道傍晚最适合做什么吗?”
“嗯?最适合做什么?”
他的手指勾上她裙身的腰带,刚刚动作间随意系上的蝴蝶结已经有些许松动,揉着她酸胀的腰侧,力道不大不小,大拇指轻重划着,极富某种两人心知肚明的意味。
她脸上一下烧开了,沉默几秒,附耳上去和他咬耳朵:“回房间吧。”
“我的……蕾丝睡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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