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幽幽转醒,才发觉自己在车上睡着了,稍微一动,身上的衣服滑落下去。
她拿起来,是一件西服外套,很熟悉。
时嘉誉的。
她侧头看,车上已然没有他的身影。
程熙套好衣服下车。
在lucky的门外看见了孙言栝。
孙言栝本来在打电话,看见人过来连忙挂掉,热络的开口打招呼道:“程熙,好久不见。”
程熙笑了笑,也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四年,漫长的四年没见了。
如果一切都在正轨上,也许她和时嘉誉的重逢也应该说上一句“好久不见”,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时嘉誉呢?”程熙问。
“阿誉他有事情先走了,让我来送你回去。”
孙言栝挠了挠头,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以什么表情面对程熙,他知道程熙家里的事情,所以深表同情,但是总觉得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同情会伤到这个女孩。
毕竟这个从前清甜的女孩也是骄傲的。
孙言栝看程熙变了挺多的,程熙其实骨相清冷的那种,但是原来总是爱笑,白皙透亮的肌肤总是能带给人一种邻家少女清新感。
而现在呢,毫无意外,依旧是标准美人脸。
但是这张让人一眼难忘的脸上,多了些疏冷成熟。
程熙看出来他的不自在,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我想先进去换一件衣服,出来了我们就走吧。”
“好,我在外边等你。”
程熙二十分钟左右就从里面出来了,孙言栝在驾驶室里玩游戏打发时间。
她坐到后座位置上,将手里的黑色袋子小心安放在旁边的位置上。
孙言栝启动车辆,好一会儿才问:“今天你和时晟楠去了拍卖会是吗?”
程熙点了点头:“嗯。”
“难怪。”孙言栝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难怪什么?”
难怪时嘉誉500万拍下一个项链,不按套路出牌。
“没什么。”孙言栝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把时嘉誉行程透露给程熙被时嘉誉知道后打了一顿的惨样后。
及时闭嘴。
他不说话程熙也不说。
程熙已经卸了妆,换了身轻便的休闲服,白色t恤牛仔短裤。
她安安静静的望着窗外。
孙言栝瞥了一眼后视镜,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心中倒有点不是滋味,以前程熙总是拦着他问时嘉誉的行踪,娇贵的小公主总是眼里闪着少女的璀璨。
还特别有灵气的和他们打交道。
他暗中叹了口气,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辞职吧,时晟楠那里不是那么好待的。”
程熙知道时嘉誉和时晟楠之间一定有某些矛盾,如果她真的要勾上时嘉誉,那就意味着,时晟楠的酒吧她是不能再去了。
“嗯,已经不打算去了。”有人都说要包,养她了,还去酒吧干什么。
“那就好。”孙言栝说。
说完又是长久的沉默。
孙言栝真的是烦躁,以前逗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没想现在这么压抑啊。
也对,现在程熙也不是脸皮子薄的一打趣就红脸的小姑娘了。
“他们两兄弟关系一直不好么?”
过了一会儿,程熙开口问了这个她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到底是都姓时的亲兄弟,怎么就斗的这么厉害。
孙言栝斟酌许久。
“阿誉——”
“这个我不敢说,还是让他和你说吧。”
他不说程熙只是应了一声,没在继续问了,问时嘉誉?
他才不会说吧。
车抵达t大,程熙和孙言栝挥手告别,转身打算进校门,然后程熙才突然想到,这个时间宵禁了。
连学校门都进不去了。
程熙懊恼着说自己:“今天的智商喂了狗了吗。”
无奈之下,从药店买了一个口罩戴上,又顺着学校的这条路一直走,找到一个网吧,进去开包间。
看来今天又要投身病例分析了。
-
时家。
中式红木装修风格的别墅,现代与古朴风情很好的融合,硬朗中是雅致清幽的内敛。
二楼拐角的书房内,墙上有序的挂着名人字画,书架上林立着各类书籍,檀香渺渺的从红木实木上漫出来,柔和的光线落在大厅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他一身居家服,体型偏瘦,戴着眼镜,看着摆在桌上的山水画。
而旁边,是坐在轮椅上的时晟楠。
时嘉誉敲门,听见里面答应后推门进来。
时嘉誉走到时晟楠身旁,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直的看向前面,喊了声:“爸。”
时季升没什么表示,继续仔细的看着这个宝贝的画。
房间静默,这两兄弟似乎都很“敬畏”这位父亲,没人敢在时季升发声前说话。
于是书房内只能听见他们这位父亲手指摩擦在画上的窸窣声音。
过了许久时季升才开口,“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让你马上就回来了么。”
时嘉誉低声道:“车出了些故障,半路耽误了。”
时季升停下对画的研究,看了他一眼。
时嘉誉上身只有一件白色衬衫,嘴角处的伤口被映衬的明显。
“没受伤吧。”
时嘉誉知道他看到了嘴角的伤,程熙咬的。
“皮外伤,没什么大事。”他说。
“嗯。”时季升直起身,将字画挂在了墙上的一个空位,然后走过来拉开红实木椅,沉声问:“今天怎么回事?”
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时季升指的什么,时晟楠一脸得意,而时嘉誉则表现的不紧不慢。
他说:“一个朋友对我有恩,她喜欢琥珀,我想拍下来送她。”
这个说辞,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问世了。
时季升坐下,这位中年男商人抖落一身温雅,精明的眼神直直的投射过来。
时嘉誉视线迎上,不卑不亢。
时季升眼睛锐利,说话却还算是轻缓。
“我要你们知道并且牢记在心里,你们是我时季升的儿子,是时城集团的少爷,代表了整个时家,别在外面给我丢人。”
“你来我往的双赢局面,远比你争个你死我活要好得多。”
时季升是个商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商人。
他努力营造了书香门第的气质,骨子里却是利益至上的存在,也就是时嘉誉说的“铜臭味”,连教育儿子也是一样利落凌厉,带着商人处事的肃杀。
他又随口教育了几句话,最后落下帷幕。
“我希望今天这件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着时季升冲时嘉誉摆了摆手,“三天,好好反思一下吧。”
对于这个摆手,两人都知道所谓何意。
时晟楠听见嘴角不经意一笑,带了一些遗憾。
才三天啊。
这边时嘉誉并没有着急动作,他不急不缓,接着说道:“明天学校有个研讨会,要上台发言。”
说完这句话时季升似乎想了想,态度似乎有所缓和,他说:“那就今晚吧。”
“车坏了再提一辆,明天早上我先让你刘叔送你去学校。”
时晟楠眼神瞬间阴寒。
时嘉誉总能用学习这件事情替自己脱身。
时季升最注重的就是荣耀,时嘉誉越是在t大出类拔萃,就更加意味着时家教子有方,出去了脸上有面。
时晟楠学习一般,这个是他给不了时季升的。
但是具体时季升到底内心对两个人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个父亲不像父亲。
时嘉誉嗯了一声后,在这里父亲面前做足戏码,将推着时晟楠走出来。
等门一关,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时嘉誉松开手,把人留在门前,转身下楼去了。
两人都拎的清,时晟楠鄙了一眼,自己推着轮椅回了房间。
时嘉誉走到后花园,接了孙言栝打来的电话,那边说人已经安全送到。
“怎么说的?”
时嘉誉从口袋里点了根烟叼着:“禁闭,半天。”
孙言栝听见打火机的声音,震惊道:“你他妈什么时候把烟捡起来了?”
时嘉誉对久别重逢的烟气有些陌生,轻咳嗽了一声:“今天刚买的。”
“妈的,真服了你了。”
孙言栝气不打一处来,时嘉誉在家的时候不会抽烟,刚到国外那段时间沾上了这个东西,不过后来事业起步的时候把烟戒了。
“老头关你禁闭你就去吧,时晟楠那边人我已经找好了。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就可以了。”
孙言括心中盘算着。
时晟楠那个酒吧,他的一个纸醉金迷的避风港罢了。
外面人都不敢动,是因为有他时晟楠这个时家大少爷的名头在,但是知道深谙其中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难了,这个酒吧其实不堪一击。
毕竟被老头知道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对了,你今天和程熙说什么了,我感觉她不太对劲啊。”
时嘉誉轻呼着烟气没回答,然后挂断电话。
禁闭室在别墅后花园里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昏暗,只有墙上高处一个小窗户是可以看到外面景色的,只是天太黑,也没什么景色看,而且就床边这一小块的景色,看都看腻了。
眼看树枝从茂盛疯长,再到落雪凝霜。
时嘉誉走进来,沿着小单人床边坐下。
以前关禁闭不让带手机,他又不像时晟楠有一个妈偷着拿钥匙把人放出去,所以进来向来是看书做题。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看书,不过今天看书却烦躁的很,书上隐晦难解的名词半天都看不进去。
放下书,他倚靠在墙上,望着那个小窗户,树影萧森月亮高悬,四边云层轻薄如绸,零星的星光点缀在黑幕之上。
时嘉誉看着月亮突然笑了。
他很想知道,嫦娥是怎么忍受孤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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