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出租开动,七夜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往前倾去,头靠在了手上。
“客人,你还好吧?”司机问道。
“嗯。”七夜好不容易发出一个语气词,浑身颤抖。
迪拜的网友说这里是在做黑色业务的地方,本打算直接去侦探所,走到楼梯上觉得气不过昨天被闯进家里,就如法炮制了这么一出。说真的,她都做好了会发生什么的准备。但既然这个人会为了甚尔找到她,她也抱着对方并不是坏人的想法。
太好了,活着出来了,这就是胜利的第一步。
七夜深吸了口气,这几天调整好心情,在休息的周日——
再次看到这女人,孔时雨倒也不意外。
面包本准备扔掉的,第二天早上还是拿来吃了,配上咖啡,味道很不错,出炉后立刻吃的口感肯定更好。他或许会考虑去她店里买送给贵客的礼物。
“听说你也接普通人的委托,只要钱够。”女人这次带来了甜品,孔时雨也给她倒了杯茶。
“也不是什么都接。”孔时雨说道,坐在了她对面。
女人端着茶,不打算喝:“找失踪人口,接吗?”
“……难度很大。”孔时雨说道:“要是失踪了,我建议你报警。”
“我当然去问过了。”七夜看着孔时雨的眼睛:“他们说失踪人口里没有禅院甚尔的名字,死亡名单里也没有。”
孔时雨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假的,她竟然还去警局了,这不是更可怕了嘛。
“所以要多少钱,你才能告诉我禅院甚尔在哪里?”女人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孔时雨在心里叹了口气,方要点烟,被叫住。
“我不喜欢烟味。”
他只好将烟扔到桌上:“禅院是我的合作伙伴,擅自向陌生人透露他的信息,违反我的职业操守。就算你让五条家的来问也一样。”
女人,他果然就不该插手涉及女人的事。头一回想着替禅院解决工作外的烦恼,转眼就被偷家,还缠着他要信息,这好吗,这不好。果然他还是不应该和禅院扯上关系,虽说他死后肯定会和他一样掉进地狱里。
七夜愣了一下,五条悟还真有在打听,是个好孩子。
“是么,”她说道,“但我不是陌生人。”
“哈哈,”孔时雨笑道,“不是陌生人,难不成你还是他的亲人?”
“是啊,我是他的姐姐。”
孔时雨这回真的笑了出来:“喂喂,别瞎说了。”
“我没瞎说。”七夜也笑了:“我的母亲改嫁给了他的父亲,所以我算是他的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笑容僵在了孔时雨的脸上。
“……你姓七夜。”
“我和我生父姓,我母亲改姓了禅院。本来我会改成祖母的姓,但祖母突然离世了。既然你调查了我就该清楚吧,我绝非陌生人,想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哪里,是需要如此警惕的事吗?”
若说这是本漫画,孔时雨的眼睛里肯定会出现表示眩晕的线圈。
不是吧,她是禅院的姐姐?!这女人若是在撒谎,功力也太高了,因为他完全看不出来分毫很久。
“……你和禅院多久没联系了。”孔时雨问道。
第一次见到禅院甚尔的时候,禅院就离开了家,算来也有——
“七年。”七夜露出一个苦笑:“我离开禅院家去海外后,就没了联系,明明给他写了很多信,还有寄钱回来,他却从来没回过我……”
突然,孔时雨回忆起来了,自己读过的几封信,用的基本都是敬语。当时他已先入为主,就直接忽视了细节。虽说也有“爱”之类的话语,但接在后面的总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吹冷就直接吃”之类的关心话语。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办公桌,那箱信就放在办公桌后,从七夜的角度应该看不见。
同时,他还想到了其他事。
五年前,他接到了一个去海外的委托,除去路费和住宿费之类的杂七杂八的费用,佣金低于市场价,他抱着试一试的希望,在赛马场里找到禅院,问他接不接。
禅院向他确认了地点,听上去就是随口一问,他说了后,禅院说“接了”,他在心里暗喜,还说是禅院那天心情好,现在想来,那任务的地点正是七夜花火去往的地方。
那次任务回来后,禅院是什么状态,他想不太起来。但后来又有那儿的任务,三年前左右,情况和之前那次差不多,禅院也接了……
生活给了孔时雨无数暗示,他最终选择相信了自己想相信的。
“怎么说,”孔时雨喝了口水,“你们真是姐弟,怎么可能七年从来没联系过?不说禅院,你一次都没回来,算是什么?”
“……我做得不对,我知道。”七夜轻声道:“所以我才想要找到他,当面和他说,我以后会一直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孔时雨:“?”
怎么听上去不太对劲,这个“姐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所以,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七夜站起身,朝孔时雨深深地鞠了一躬:“拜托了,孔先生!”
孔时雨许久没遇到道德困境了。
直觉告诉他女人没撒谎,但他也揣摩不了禅院的心思。
若是他不告诉这女人禅院的消息,他就可能拆散一个家庭,他要是说了,就有很大可能失去禅院这屈指可数,还是他合作过的最顶级的咒术师杀手。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了,是多年前,导致他被革职的案件。那是连续的凶杀案,三个现场,每个都惨不忍睹,只能靠dna确认被害者身份。后来,他们设下天罗地网,终于见到了做出这些的人。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凶手会是个小孩,长相一看就是未成年,但想到正是这容貌纯真的孩子做出残忍行径,他的手指就不自觉地扣动了扳机——在小孩已被他制伏的情况下。
有同事安慰他,有同事反对他的做法,最终上面做出的指示是将他开除队伍,理由却是他收了黑钱。这种事,他当然也做过,不否认。但留在心里的却是那个小孩的事。后来他们调查到了小孩的悲惨身世,认识的专家私下和他分析各种原因,这没让孔时雨更难受,也没更好受,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雨夜里,小孩看着他的惊恐与不安。
很可笑,不管是那个孩子做出的事,还是那个孩子死前的样子,亦或是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我知道了。”孔时雨说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他的联络方式,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给我些时间,我会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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