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在天边燃烧,仿若要吞没整座城市。
七夜缓缓睁开眼睛,窗外已是这般,灿烂到令人流泪。
……发生什么了?她推开门要去上班的时候,那身份不明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几乎要扭断她的脖子,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头昏昏沉沉的,七夜手撑着床坐起,没什么力气,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抬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低烧,不严重。她掀开被子,踩到床边,睡裙落至脚踝,半关的房门被推开了。
穿着薄衫的男人走进房间,长刘海快要遮住眼睛,七夜愣住了,大脑里嗡嗡作响。
甚尔?!为什么会在她家?
“总算醒了。”甚尔大剌剌坐到另一侧床边,望着七夜。他愣了一下,上身前倾,抬手抚上七夜的额头。
七夜的身体僵住了,往后缩了缩。
“376度,低烧啊。”甚尔说着往后退开,进了衣帽间,拿了件外套放到床上:“穿上。饿了吧,饭已经做好了,我端进来。”
七夜呆坐着,见甚尔走出房间,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是做梦,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今天,不,昨天在料理店,同她那样疏离地打招呼。在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夜走出房间要找手机,甚尔站在开放式厨房里,回头看了她一眼,拧起眉头:“让你在床上呆着,”他往下看去,“鞋也没穿。”
七夜感到大脑晕晕的,完全哑然,半晌蹦出一句:“我的手机在哪儿?”
“和店里请过假了。”甚尔抬了抬下巴:“手机在你房间。”
七夜回了房间,这才发现手机放在床脚凳上。她打开聊天软件,店员们都发来消息,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他们能用英文交流,其中,年轻的学徒大卫还发了一条“七夜,你弟弟好酷,能不能介绍给我”的消息。
黄昏笼罩了房间,已经完全不明白了,梦?
七夜靠在床上,甚尔端了餐盘走进来,放到床边。一碗热腾腾的面,还有开胃的拌菜。
这是甚尔做的?他竟然会做饭了?
一丝酸楚闪过心头,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是从别人那儿吧——快停下,七夜暗道,既然是姐姐,你应该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夸奖他才对。但,没能说出口。
“谢谢。”七夜接过水杯,埋头喝水,余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甚尔。
单薄的衣服贴在他身上,总觉得他比以前壮了不少,毕竟这么久没见,有变化是自然的。七夜,你要冷静,这里是你家,是你的主场,不要失去冷静。
轻吸了口气,七夜放下水杯。
“就不喝了?”甚尔问道。
七夜看了眼还有一半的水杯。
甚尔从她手里拿过杯子,放到一边,接着坐到床边,端起面碗,夹起面,吹了吹,递到七夜嘴边。
她真的忍不了了。
“发生了什么?”七夜说道:“为什么你在我家?”
“真的要现在说这个?”甚尔没放碗:“睡了一天,你不饿?”
“对,为什么我睡了一天?”七夜问道:“你还跑去我上班的店里?”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下来。
只是低烧,这些年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扛过了多少次病痛,已经很久没在别人面前哭过了,结果两次和甚尔说话,就哭了两次。原来她是这么爱哭的吗?
说实话,她不饿,也不想吃东西,她只是想好好地看看他,想要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将他看清楚,看看时光到底让她错过了多少。
但是,她做不到。
如果是真正的姐姐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可是她存有私心,所以做不到。这强烈的感情在她的心中烧灼,就快要将她吃掉——了。
带着厚茧的指腹从两侧脖颈往上,划过她的下颚,七夜的呼吸滞了一瞬,抬起头来,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甚尔捧住了她的脸,掌心温热,在此刻同火一般燎过她的脸庞,于她的心上燃烧。
他定定地望着她,在黄昏的光线中,他的眸子通透得像是要将她看穿。她几乎是被迫望着他,也因此时隔七年,第一次直视他。
真的变了不少,不再是十七岁的样子,但又能瞥见几分残影。嘴角处的疤痕,也变得好深。她还记得他受伤的那天,她打开医药箱的手都在发颤。疤痕刚显露出粉肉时,怎么看都不习惯,却逐渐同他融为了一体。
不可思议的是,在望着他时,她的眼泪也止住了。
赐敕赐可,七夜觉得自己好像就能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整整七年没有联系我”,她在害怕,害怕听到自己在甚尔心里并无所谓,这样的答案会将她击溃。
不,其实在昨天,她就已经——
“回答我。”甚尔冷不丁说道。
七夜微微瞪大了眼睛,一瞬以为他读到了自己的所想:“什么?”
甚尔的拇指蹭过她的泪痕:“你想死吗?”
七夜怔了神,随即笑了:“小的时候,我总看着月亮,在想有一天,会不会也有人从月亮上下来接我回去。后来遇见了祖母,啊,我果然还是贪恋口腹之欲,没有办法离开吧。但是,果然”
果然还是不行。人的贪欲,就是这样吧。她已经得到了食物,所以还想要更多——
甚尔定定地看着七夜,见她又落泪了。
十个小时前,五条家的小鬼站在这房间,凑近七夜看了一会儿,最后是这样说的:
“有着咒术师的血统,一般不会成为诅咒源头,但小花火的身体啊,就像是被一个盒子包住了,负面的感情会留在她身边。时间长了,会成为容易吸引诅咒的体质。我给她的,是‘匣’,在盒子的外面再放一个盒子,让她能够不被看见。”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小花火的体质特殊,不过那个时候,只有一丝气息而已。”他涅起拇指和食指,放在眼前,转向甚尔:“你,做了什么?之前在店里遇见她的时候,完全没到这种程度哦。”
“婆婆妈妈的,现在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匣’不会那么轻易被破坏,除非是来自内部的压力。”五条一下捏住拇指和食指:“小花火的内心在渴望,她是凭自己的意愿,在呼唤死亡。”
他一直以为,她的心里只有对他人的“爱”,但原来不过是年少时自己一厢情愿看见的。他从她那里获得了太多,几乎是一切,才会产生“哪怕只有她一个人,无论何时都能活得好好的”这样的错觉。
“是么,你想死掉,那可真是让我有些苦恼了。”寂静之中,甚尔悠悠开口,“我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发生了天元暴走,或者诅咒之王被复活之类的事,这座岛屿要被毁灭了,我希望最先死掉的是那些看不起我的咒术师,其他家伙怎样都无所谓,但花火,你不能死。”
“”
“如果只能活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必须是你。就算我死掉也行,你必须活下来。”
黄昏的光线黯淡了下去,甚尔的话语,让七夜很是茫然。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甚尔笑道,“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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