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间进来一个小丫鬟。

    “老夫人身边的秀簪姑娘来了。”

    绣簪是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日常照顾老夫人的衣食起居,深得老夫人喜爱和信重。

    大夫人蹙眉,捏了捏手上的佛珠串儿:“让她进来吧。”

    “是。”

    小丫鬟打了帘子,引了一个面容清秀,穿着半新的藕荷色绫子袄儿,青锻子掐牙背心,下面白绫细折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约莫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苍君迎了上去,绕过屏风拉着来人的手,笑着问:“什么风儿,怎么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笑道:“老太太有几天没见到十二娘子了,这不,一早叫人备下了一桌十二娘子爱吃的菜,一听说十二娘子回来了,就叫我过来请人了。”

    苍君:“这还用你特意跑一趟?”

    绣簪:“我正好这会儿得闲,走一趟的功夫,不费什么事。”

    她说着松了手,上前两步先给大夫人和十二娘子行了见礼。

    “给大夫人请安,给十二娘子请安。”

    大夫人淡淡问:“什么事?”

    绣簪看了眼大夫人,温和声回道:“老夫人听贺太医说留姐儿这两天大有好转,格外高兴,说要去天师观祈福还愿,叫十二娘子一起去。”

    大夫人听完顿了顿,看向十二娘子。

    像这种祈福还愿与留姐儿有益的事,她素来是不会反对的。

    十二娘子问绣簪:“祖母定了什么时间?”

    绣簪带了笑意:“老夫人正是见十二娘子这两天忙里忙外,不知道十二娘子什么时候得空,所以叫娘子去用晚膳,好商议商议。”

    十二娘子弯了眉眼:“祖母这是怨怪我没去请安了,是我的不是。你去回祖母,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绣簪也不多待,应了一声是,和大夫人告了辞,自去回话。

    有了这个小插曲,大夫人本来又要长篇大论念叨的话暂时没法说下去了,只是长长轻叹了一声。

    “你和你九姐姐总归都是国公府的姑娘,你既然知道她落水的事,于情于理,你总该关心一下。”

    做人不能太冷漠!

    十二娘子等的就是这里,学着大夫人也叹了口气。

    “本来应该如此,但有了外面那些车轿,我反而不好再去了。”

    大夫人一时没想通,凝眉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十二娘子无奈的看了眼顾妈妈。

    顾妈妈这会儿心思早就转了几转,见状连忙笑道:“娘子是知道夫人的,这些年为了留姐儿操碎了心,又一直和五房走得太近,难免关心则乱,一时失了偏颇。也是老身的错,没有尽到劝谏的责任,是老身的罪过。”

    长房和五房的关系,说起来有些话长。

    大夫人和五夫人是舅姐妹,不过年龄相差有些大。

    如同大老爷和五老爷岁数相差了十一岁,大夫人和五夫人也相差了十二岁,整整一轮。

    大夫人的外祖姚勇原本多年停在正六品的兵部主事升不上去,一直到大夫人的母亲大姚氏嫁进了将军府后,才被破格提到了郎中,后又补缺升了侍郎。

    姚外公家几代都是男丁多女丁少,大姚氏这一辈好歹还有个妹妹小姚氏,但到了再下一代三个儿子妻妾全算上,竟然统共就得了五夫人这么一个女儿,又是老来女,排行最小的一个,所以姚家人格外偏疼五夫人,连带着大夫人也对这位舅家表妹照顾有加。

    再者,大夫人倒底年长许多,五夫人又自小就喜欢亲近大夫人,少时每回一见面总是跟在大夫人身后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大夫人很重亲情,这么多年照顾下来,情感上早就胜似嫡亲姐妹了。

    而五夫人之所以相中五老爷,也是因为到国公府看望大夫人时遇见了风华正茂的五老爷。

    五老爷这个人吧,看外在也是一表人才,但天生爱风流的性子那是满京城里都出了名的,和镇国侯府的老侯爷是一路人。

    老国公不是没管过,但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对子孙拘束的再厉害,最多也就是责骂几顿打上几顿,五老爷又是幼子,老夫人难免偏疼放纵,每每说情,时间久了,五老爷当面惧怕老国公,但只要离了老国公的视线就会故态复萌,如此循环往复,便每回被打骂后也就安生一阵子,没几日风流病就会复发。

    老国公一早就对这个幼子没了指望。

    五夫人嫁进来前大夫人就几次三番的劝过,姚外公家里也不是没劝过,上上下下都劝过了,奈何谁也劝不动,五夫人执意要嫁,姚外公只得拍板同意。

    费了好大的周章,这门亲事才成。

    五夫人模样生得也好,娇滴滴的我见犹怜,又懂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五老爷爱她红袖添香解语花,成亲后很是收敛了一阵子。

    但也就那一阵子。

    后来就恢复了本性,隔三岔五的总要在京城风流榜上挂挂名。

    五夫人凄苦,又拿五老爷毫无办法,时常到长房找大夫人诉苦。

    大夫人因此除了亲情外,又多了怜悯和自责,总以为五夫人现如今的凄苦有一半是她当年没有劝住的原因,因而对五房照拂有加,格外宽容放纵。

    “你们在说什么?打什么哑谜?顾妈妈,你说清楚。”大夫人瞅了眼顾妈妈,又看了眼十二娘子,微拧起了眉头。

    顾妈妈身体微躬,仍然是放轻了声回道:“娘子的意思是,夫人满心善意是好事,但再关心九娘子和五房,总得有个度,万事过犹不及。夫人也知道,老太爷素来不喜府中上下行事张扬,今日回来乍然看见府外那些排场,怕是未必喜欢。”

    大夫人有些懂了,又有些还没转过弯儿。

    十二娘子只得把话挑明。

    “娘知道,咱们国公府树大招风,如今五叔刚在外面惹了事,按理府中行事更要低调才是,可府里突然这么大的动静请女医,别说五叔的事要压不住,就是九姐姐落水的前因后果怕也瞒不住,恐怕外面这会儿已经满城风语了。我这会儿再巴巴的跑去五房,别说其他几房会怎么想,爹会怎么想,一旦被人传了出去,也只会让五房雪上加霜。”

    大夫人这才一个灵光,醒悟过来,看着冰雪聪明的女儿,久久无语。

    十二娘子的这番话把几件事串在了一起,看似平淡,实则各中利害关系都点了出来。

    九娘子落水的事和五老爷的事看起来没有关系,但巧就巧在都是同一天都是五房出的事,这对五房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对国公府而言更没有一点好处。

    十二娘子本就是京中数得上号的人物,太招人注目,又代表了长房,她这个节骨眼儿上过去,恐怕不只五房要更遭人非议,连长房都会被拖下水。

    作为长房,却太过给五房托势,并不是好事。

    “话虽如此,你也不能真的不闻不问,落了口实,总是不好,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大夫人半晌才忧虑的叹了一声道。

    “娘说的也是。”十二娘子顺势附和,略想了想说:“这个好办,苍君,你去隔壁,让青鸾往五房走一趟,就说我今日答应了陪留姐儿,改日再过去看九姐姐,代我问九姐姐安好。”

    苍君见大夫人不反对,便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大夫人看着女儿,仍然面带愁色:“只是请女医的事,已经这样了,依你看,可怎么办?”

    十二娘子思量了片刻,才道:“这事儿堵是肯定堵不住了,依我看,不如顺水推舟,就此借势。”

    “顺水推舟……借势……”大夫人喃喃若有所思,将信将疑的看着十二娘子,恍然道:“你是说……?”

    十二娘子点了下头:“就是娘想的意思。”

    大夫人神情不定,一颗一颗地转着手上的佛珠,久久不语。

    福寿院的小丫鬟打了门帘子,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天香笑着迎了上来。

    “十二娘子来了!老夫人正念着娘子呢。”

    “这不巧了吗,我也念着祖母呢。”

    十二娘子跟天香说笑两句,一路绕过上房正厅,从次间进了后房门。

    后房门内便是老夫人用膳之所,已有丫鬟婆子等多人在此伺候。

    见十二娘子来了,秀簪连忙叫人设好桌椅,次序上菜。

    老夫人身着一件墨绿底双格锁字纹镶边石青色团花绸面圆领褙子,松花色织金锻子马面裙,富态,面容端庄不乏威严,鬓发如银,笑里带着慈祥。

    “孙女给祖母请安。”

    “阿宁来,这边坐,跟你祖父出去跑了一趟,饿了吧?”老夫人慈眉善目,眯眼笑着对屋里的丫鬟道:“你们几个赶紧把她喜欢吃的都放她跟前。”

    “是。”

    十二娘子入座,笑道:“还是祖母想着我。”

    老夫人笑着摇头:“光祖母想你,你不想祖母。”

    十二娘子莞尔一笑:“想着呢,天天想,我不光想祖母,还想祖母上次说的,要带我去郊外别业避暑度夏呢。”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且还有段时间,等天再热些,家里的事都清静了,咱们就去。”

    祖孙二人饭毕,天香秀簪等丫鬟伺候漱口奉茶。

    老夫人吃过两口茶,挥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退下,只留了原妈妈和天香服侍。

    这是要说正话了。

    “阿宁,你五叔的事,你知道了?”老夫人先问起五房的事。

    “祖母,我这些天光顾着留姐儿的病,连往您这儿跑的功夫都没有,五叔的事只听说了些,具体的并不知晓。”十二娘子见老夫人的眼神明显不信,调皮笑道:“祖父说了,这事儿有我爹打理。”

    “这事儿,你父亲怕也难打理。”老夫人叹了声气。

    “什么?”十二娘子微惊。

    她有猜到这次五老爷出的事与以往有所不同,不然也闹不起水花来,但她没想到连她父亲堂堂的国公府世子爷出马也摆不平。

    老夫人看向原妈妈。

    原妈妈会意,轻声开口:“好叫十二娘子知道,五老爷这回是与镇国侯府的四老爷起的争端。”

    “镇国侯府的四老爷?”十二娘子哑然。

    那就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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