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茂密的丛林里,一个娇小的女生坐在土地上,手抓着脚踝,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痛苦,高高束起的马尾辫早就塌了,好几缕发丝挣脱了束缚,裹着汗水凌乱地贴在她脖子上。
“有人吗?晋哥……摄像大哥……导演……我在这!你们在哪!……我好饿,天就要黑了……你们都不在我害怕……”
她朝远处的土坡徒劳地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再也支持不住,只能无奈停下,从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不死心地捣鼓一通,终于对着始终黑漆漆的屏幕掉了眼泪。
“呜……怎么就开不了机了呢。”
她也太会摔了,别的不坏偏偏把这救命的设备给摔坏了。
“你怎么了?”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女生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发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肌肉很发达,严实的冲锋衣也压不住结实的荷尔蒙,长相却斯文白净,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两颊微微发着红,如果不看那双眼睛,简直像个刚在自家健身房运动了一场的薄脸皮小少爷。
可偏偏就是那双眼睛,因警惕而产生的凌厉被善意化开,硬生生使薄脸皮少爷摇身一变,长成了初心不改的少年王子。
怎么会有气质那么复杂又和谐的人。
女生脸上还挂着泪珠,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
见女生没立刻回话,男人又问了一句,“刚才听你喊晋哥,是晋楚?”
女生如梦初醒,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对!你认识晋哥?你是晋哥的朋友吗?你叫什么呀?我叫安月,我本来和晋哥组着队,可是刚……”她脸红了红,“方便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下来了,好像晕过去了一会,现在联系不上晋哥他们了。”
“唔,许达。”许达蹲下身,撩起安月的裤脚,轻轻碰了碰。
“嘶……”安月下意识地抽回腿。
“别动。”许达抓住她的小腿,手法老道的检查了一会,得出结论,“没伤到骨头,就是扭伤了,肿得有点厉害,身上带药了吗?”
他不由分说的几下轻按,生生把安月按得红了脸,疼都不太顾得上了,“有防蚊子的药油,应该可以凑凑数。许……许哥,你还好吗?你手好像烫得有点厉害。”
“热的。”许达收回手,“药油得揉开才有用,你这伤现在不能揉。”他在自己包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瓶喷雾,对着安月脚上的伤细细喷了上去,“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刚醒来有点晕,其它没有了。”
“那问题应该不大。”许达收了药,又拿出一袋压缩饼干,“这附近没什么危险,你别怕,在这等着,这个给你垫垫肚子。”说着,他站起身来,套上冲锋衣的帽子,“我去给你叫人。”
二十分钟后,丛林间。
晋楚灌了口水,将矿泉水瓶往身后背包侧袋一塞,扬声对着面前的保安道:“一会还在这里集合,地形太复杂了,大家路上还是做做记号吧,原始点就原始点,免得设备出什么问题抓瞎,别回头葫芦娃救爷爷。”
“收到!”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四下散了开来。
晋楚从口袋里摸了根烟,扫了眼周围随处可见的易燃物,想了想,到底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在心里吐了个烟圈。
他最近是不是走“找人”运,许达还没找着,又丢一个安月。
正想着,一颗小石子咕噜咕噜地滚到他脚边。
晋楚抬头看了看。
又一颗小石子被抛了过来,提醒似的在他大腿上跳了跳。
晋楚确定了源头,往右手边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个人,站在大树后头,正朝他招手。
鬼鬼祟祟,不太像他的人。
晋楚四下瞧了瞧,大家都走开了,方圆十来米见不着人。他想了想,取下烟,随手别到耳后,朝那神秘人走了几步,正琢磨着要不要保持一段距离,就听对方哑着嗓子开了口,“就站那。”
晋楚挑了挑眉,“许达?”
“嗯。我遇到了你那个叫安月的朋友。”
晋楚意外,“你撞上安月了?她在哪?人怎么样?”
“扭伤了脚,没性命危险。你往这走五十米,左拐绕过小山坡,再走十来米左右,有条小溪,顺着小溪往右走,大概……”
“打住打住。”晋楚闭了闭眼睛,“您搁这神仙指路呢?直接带我去。”
许达没有立刻回话。
晋楚两手一摊,“我没走过那条路,天就快黑了,要是走错路岂不是耽误事。”
许达叹了口气,妥协地转身,“跟我来吧。”
晋楚满意地笑了笑,正要跟上去,又听许达丢下一句,“别离我太近。”
“啧。”晋楚拿下耳后的烟,也不点,就夹在手指间,勉强过点干瘾,试探地说,“你走后,我百度百科了下。”
“什么?”
“我查了一下你说的抑制剂。”
许达抿紧了嘴,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留下衣物与植物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晋楚再接再厉,“什么搞聚合反应的、降脂药、工业化学试剂……乱七八糟的信息一堆,但总觉得不是你要的东西。”说着,他笑起来,“可这不巧了,你拿一包烟打劫了人家便利店,被人告状到我这来了。我跟那店员妹子聊天的时候,发现了挺有意思的东西。”
许达没好气,“你跟我说那是钱。”
晋楚更乐了,“我说的钱是那叠红灿灿的票子,你自己上来就排除了正确答案,别赖我。”他带着眼里的笑意,“妹子说你打听一种叫“宜之计”的饼干。”
“……”
晋楚将烟头放嘴里抿了抿,说书先生似的,“你说一个饼干牌子,人家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原来啊,最开始听到你提‘宜之计’的时候,人家一时听茬,给听成抑制剂了。”
许达脚步一顿,“她知道抑制剂?”
“知道,抑制信息素嘛,对吧?”
许达猛地转过身,“哪里有?”
晋楚收了笑,继续往前走,“现在不怕人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许达没有逃开,只是紧紧地盯着对方,焦急地等待答案。
最荒谬的猜想几乎落实,晋楚搓了搓手里的香烟,收了调侃,“小说里。”
许达一愣,“什么,地名吗?”
晋楚摇了摇头,“小说,一种非纪实文学体裁。”
“文学?”许达喃喃,将这几个字在心里拆开又重组,勉强和一些古老而陌生的认知对上号,“你是说……是对于世界的某种非实际的……幻想产物?”
“嗯。你要的抑制剂,存在于一种叫做abo的小说里。”晋楚在许达身边停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是精神有问题,那你恐怕穿越了。我们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东西,不要说抑制剂,abo这三个性别也不存在,我们这个世界只有男女,而你……你发烧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正常的社交范畴内,即便如此,晋楚却明显感受到许达身上不寻常的热量,他皱起眉,伸手往许达额头探去。
许达握住他的手腕。
“手怎么也这么烫?脸不是热红的?”晋楚将手腕往回收,本以为按许达那个怪物力气,应该要拉扯半天,没想到轻而易举地挣脱成功,他吃了一惊,索性借势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伸手覆在许达额头上,“天,你这得烧多少度?都可以煮鸡蛋了。你……”
一把水果刀搁在了晋楚脖子上。
许达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根,“放开我!马上!立刻!”
“我说呢,前几天王姨还在抱怨厨房少了刀。”晋楚哭笑不得,握住许达持刀的手,没费多大劲就把刀拿开了,“差不多得了啊,又是抢店又是偷刀又是威胁的,烧成这样能不能安分点?”
“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能站得稳吗?不对啊……怎么一会功夫越烧越厉害……”晋楚愣住,他忽然想到自己查abo时看到的设定,大脑轰地一下,不仅将最后一丝疑虑炸出脑外,也把嗓子烘干了,“你,你这是发情……”
许达不知道从哪里攒出来的力气,挣开了他,“安月……安月就在前面了,直走一百多米就是了。你自己找去……我,我要走了。”
“又走?这个样子你想走去哪?天都快黑了,别告诉我你这半死不活的要在丛林里过夜。”他一把拉住许达,“搞笑吗?跟我回去,我给你找医生。”
许达被缠得无奈,“找医生……有什么用,我需要……抑制剂……你都说了,小说设定,不存在的东西。快放我走,你不在的话……我……可以熬过去。”
“什么意思?我会影响你?你忽然发作的这么厉害是因为我?”晋楚皱起眉,“那你要熬多久,我在附近等你。”
“不用。”
“要多久?”
“用不着!”
“我他妈问你要多久?”
“……不知道……没这么严重过……五六天吧。”
“天?”晋楚气笑了,“计量单位是天?”说着,他反应过来,“别告诉我你从上次就开始了?你就这么……这么多天……就这样一个人呆在丛林里?”
“我就想熬过去……”
“熬熬熬,熬粥吗?我没跟你说过这里有毒蛇吗?”晋楚没好气地说,“跟我回去,抑制剂没有,镇定剂总管用吧?反正都要熬,睡着熬不行?”他顿了顿,“真要熬,回去找个房间给你安安静静地熬,保证没人打扰,不比这安全?”
“不行,镇定剂没用……你们那alpha……太多了……没有抑制剂……我受不了,我……”许达抖着手擦掉自己的生理性泪水,急促地喘息着,嗓子越来越哑。
这次发作实在太厉害了。
晋楚是对的。
要是按之前的症状,他还能躲在丛林里生熬过去,但现在这情况还待丛林就是找死。
“许达……”
“许达……”
晋楚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许达的耳朵像是塞了好大一团棉花,什么都听不真切。
“你不能再烧下去了。”
“告诉我,要怎么帮你?”
“我能帮你吗?”
“是要标记吗?”
晋楚的声音从“棉花”的空隙里挤进来,断断续续,许达只能靠只言片语勉强分辨其中的含义。
“标记……帮我……临时标记……临时……”他抓着晋楚的衣服,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威胁还是哀求,“不许……彻底标记……否则我……我杀了你。”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晋楚猛晃了晃,费力地睁着眼睛,看着晋楚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问具体怎么做。
“后颈……腺体……咬上去。”
话音落下,他感到帽子被人粗暴地扯了下去,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还没来得及接触空气,就有一样柔软而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许达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快……快点。”
那东西的主人好像犹豫了一下,但他没有让许达等太久。不多时,许达后颈一片刺痛,夹带着血腥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
可那是许达自己的信息素,晋楚的信息素浓度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许达皱了皱眉,“信息素,快点……注入……你的信息素。”
或许是痛感将他的神志拉回来了些,许达总算听清了晋楚的话,可晋楚说的是——
“怎么注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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