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一行人用麻袋把赵司水尸体运回光明寺时,已经到了散值的时间,仵作老张也找不到人了,要验尸和解剖只能等到明天。
退出光明寺衙门外,陆大尤、徐小虎与他挥手道别,各自回去养伤了。
只有凌虚子没有急着走,向顾长安靠近了一步,因内伤而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略显苍白的脸上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三天之内,夏公子接连破了漕船爆炸案和天香阁人命案,实在是令贫道佩服之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长安笑呵呵道:“天香阁人命案中,道长也是出了大力气的,我夏小蝉又怎么敢一个人独占这么多功劳?”
凌虚子郑重其事地行了个道揖,笑吟吟道:“夏公子可是谦虚了,若非你亲自去鬼巷一趟,查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我们大家都还是云里雾里呢。”
顾长安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说道:“凌虚子道长,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吧?”
你要还是拐弯抹角的,我就不陪你玩了,识相点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凌虚子眼中短暂闪过一丝紧张之色,但接着又恢复了笑吟吟的表情,仿佛白天受到的那天雷一击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贫道听闻夏公子博览群书,学富五车,而且又极其擅长格物致知。巧了!与贫道乃是同道中人!
“因此贫道很想找个时间,与夏公子联床夜话,促膝长谈一番,不知夏公子意下如何?”
哕——
有这空闲时间,我去跟那位沈花魁联床夜话、促膝长谈它不香吗?
我跟一个年过半百的臭道士联床夜话、促膝长谈这是哪门子画风?(哕:yue)
先前由凌虚子、陆大尤、徐小虎把赵司水尸体运回光明寺,顾长安则一个人把沈聆音送回了天香阁。
送到了大门后,那位沈花魁可是欲说还羞,一手撩着鬓发,一手揉搓裙角,仿佛鼓起了二十年的勇气跟他说:
“夏公子写的那三句诗甚好……甚妙……只是缺失了最后一句甚是可惜……”
“不知夏公子能否赏个脸,去我那聆音小筑小坐一会?我为公子备些茶水点心,再为公子备纸磨墨……公子把那最后一句诗写出来,可好?”
要不是急着赶回光明寺安顿赵司水的尸体,顾长安都不确定此时自己是否已经欣赏到了那位沈花魁别的什么才艺表演……比如什么品箫弄笛,而他则会亲自为她加压打气?
粉尘爆炸实验失败一百多次的凌虚子见顾长安无动于衷,不甘心就此放弃,接着笑眯眯试探道:“夏公子,要不有空去春秋门做客一番?我春秋门藏有道经无数,这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修行者都想去我春秋门的藏经阁一饱眼福,却都无缘得见。但夏公子与我道门甚有福缘,我春秋门为夏公子敞开一回也无妨!”
听起来也不错,我有琅嬛书阁,到时候把他春秋门的藏经阁也整个收录了……顾长安内心虽然有些意动,但面上依然波澜不惊:“那就得看我有没有空了。”
回答的虽是模棱两可,但只要不是拒绝,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凌虚子心里一颗悬着的石头登时落地,再次向顾长安恭敬地行了个道揖:“那贫道就静候夏公子佳音了。”
二人闲扯完毕,互相道别,顾长安也快步朝京中顾府赶去。
等到顾长安走到百步开外,一直在暗中潜伏的陈玄宗才悄然现身,身影飘飞到了顾长安身侧。
这陈玄宗是个典型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平时只要顾长安不去招惹他,他一般也不会主动废话。
顾长安干脆就把他当成了个空气人,一路疾走,要赶回京中顾府用饭。
这一天下来他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此时肚子已经开始发出了“咕咕咕”的抗议。
……
叩响了铜环,前来开门的依然是门房老赵。
“哎唷大公子,你怎么忙得这么晚啊?你要是再晚一点,可就赶不上热乎的晚饭了。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门房老赵连催带推地把顾长安、陈玄宗一主一仆请进了顾府中。
顾长安回到顾府,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大步流星地穿堂过院,远远就闻到了内院正厅飘来的一阵饭菜清香。
味蕾已经在蠢蠢欲动,胃袋里的酸液也开始大量分泌,让顾长安感觉此时自己又更饿了几分。
“咕咕咕……”
刚走到正厅前,二弟顾宴宁就远远喊道:“大哥你要是再晚一点,我们可就真的不等你了!”
可顾长安抬头一看,却不由怔了一下。
那位貌相端庄、神态典雅的独孤夫人坐北朝南,大姐顾青筠坐在她的右手边,臭弟弟顾宴宁坐在她的左手边……可我的座位呢?
顾青筠盈盈笑道:“是啊长安,我们才刚动筷呢,你也赶紧过来吃饭吧。”
让我站着吃?
私生子吃饭不上桌?
顾长安目光转向那位高坐上首的,他应该称为姨娘的独孤夫人,笑呵呵道:“那我是要进去站着吃饭,还是得自备一张椅子才能吃饭?”
面对他赤裸裸的语言攻势,那位独孤姨娘却是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低头夹菜吃菜,夹菜吃菜,就像饿坏了一般。
只是她一介贵妇人,吃饭吃得再快,该有的仪态、该有的端庄可一点也不少。
可这在顾长安看来,却是稀奇古怪得紧。
竟然没有一丁点表示?说好的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呢?
面对他的质疑,顾宴宁偷偷瞄了一眼亲娘,这才从他的右手边高高举起一把圈椅,有些尴尬地一笑:“大哥,今晚你的座次在我的上边,只是这张椅子比桌子低一点,被挡住了……”
哦?我的座椅竟然调到了臭弟弟的上边,把臭弟弟的位次挤了下去?原来嫡生子为尊的礼制哪去了?
大姐顾青筠也跟着给他抛了个媚眼:“长安,你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让下人看到了多不好?赶紧进来吃饭啊。”
顾长安顺坡下驴,当即大步走进了正厅,朝自己比臭弟弟位高一格的新座次走去。
恰在这时,独孤夫人“啪”的一声放下碗筷,头也不回地走向后堂:“我已经吃饱了,这剩下的饭菜你们自个儿慢慢享用吧。”
自始至终也没看上顾长安一眼。
顾宴宁大口大口啃着一根烤鸡翅,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大哥你不用看了,这是我娘今晚给你调整的新座次。”
顾长安此时就是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这位美貌善妒的独孤夫人终于良心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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