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他不能明会其中所要表达的内容。
梦境中那些切实可触的画面渐渐在视线中变得模糊,他用尽心思想要保留下这段记忆,他觉得这一定十分重要,可黑暗的洪流将他推离这个世界,他和猎鹰对视,最后只在脑海中记下了那锋利冰冷的眼神。
葛小伦在无边的黑暗中沉睡,血色般殷红的天空像挥之不去的梦魇逼迫着他去回想。
他的面具之下是尸骨之寒,是死神凝视。刀尖刺入身体,痛苦像血滴落入清水般蔓延开来,将清净化作污浊,安逸化作挣扎,伴生着的不仅如此,还有那难以名状的绝望感,似乎是来自寂静的呼唤,但又撕扯着你的身躯,将黑暗强加于你。
可黑暗淹没之前,他还是看到了光亮,那柔和温馨的光束让他莫名的安心,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暖的拥抱,在死亡之前。光束成为了白昼的尾巴,永夜的开端。
葛小伦的双眼在沉睡中睁开,朦胧的光亮渐渐由刺眼的不适变得清晰可见,他反复睁合了数十次眼睛才得以从黑暗中回归光明。
他看到了实木横梁出现在眼前,陌生的场景冲击之下,他又转过头察看周围,他看到一扇关闭的赤红木门,左右两扇透着亮光的红窗,地面上鳞次栉比的青石砖,以及不远处一个平躺在木床上的身躯,那是赵信,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单薄的白色衣衫。
他浑身乏力,尝试着借助双臂的力量能撑起身躯可失败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些棕黑色的木头。他获救了,他在死亡的沼泽旁徘徊,终于退了脚步。
他死里逃生,可并无半点喜悦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正在这时,木门的吱呀声让他焕散的意识变得正常。
他侧过头去,一个上身白衫,下身纯黑色宽腿裤的老者推门而入。伏妖的出现让葛小伦有些不解,他像是从华夏的古史之中走来,苍颜白发,道骨仙风,洒脱又自然。
伏妖看了一眼已经苏醒的葛小伦,眼见他有疑惑想要发问,于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带上了房门,走到了葛小伦的床边。
“小子,你有疑问正常,我呢,刚好没事,就跟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葛小伦并无力气,于是动了动嘴唇表示同意。
伏妖凭空变出了一把黄木椅子坐了上去,斜见窗外的光太亮,于是拉了下支撑窗面的木条,让窗户微掩,屋内保持一个合适的亮度。
伏妖笑笑说到,“你也看见了,我不是常人,普通人可不会这凭空造物的戏法。”
随后便开始给葛小伦解释了具体情况。
葛小伦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伏妖的自言自语,就这样分分秒秒逝去,伏妖在他面前滔滔不绝,可他却并无半分烦躁,反而异常平和。
葛小伦在脑海中也对事件轮廓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此刻他远离地球,远离银河,正身处天道星系的烈阳星,面前的这个老者名叫伏妖,是个医者。因为伏妖的帮助自己得获新生,但依旧有些隐患隐藏体内,伏妖也无能为力。而自己到来的过程伏妖便不得而知了。
“天使将你送至此处的。至于在此之前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
“你身体虚弱,不过正常机能已经恢复,以你的体质,十八个时辰左右就能行动自如了。”,伏妖说完,观察着葛小伦的反应。
“十八时辰?”,葛小伦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烈阳星的运行周期自是不同于赤乌恒星系,而且,运行轨迹也是差异巨大的,你可能会有所不适。烈阳向阳面永无黑夜,烈阳星的自转周期被干预了,与公转周期达成了吻合。我不清楚赤乌恒星系的时间规则,不过烈阳的时辰是以天道塔为基准的,一个时辰二百分钟,一日十二时辰,依旧沿袭着旧历的计日方式,你得学会适应。”
伏妖匆匆嘱咐了几句以后便离开了房间,他有自己的事情。
之后的几个时辰里,于葛小伦而言便与煎熬无异,一个人的孤独是难以忍受的。
他只能凭借回忆来消磨时光,可一闭眼,竟又是那阴霾之下的的血色画面,那洁白的羽翼在泣血的天空消散,他觉得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于是伸手抚摸自己的胸口,却空无一物。
他担心琪琳的安危,心系地球此刻的状况,他依旧不知道恶魔是否已经远离银河,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泛泛空想。
他想知道送他至此天使是不是彦,毕竟自己只见过她一个天使。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她的音容笑貌却在自己的脑海里那样清晰,尽管她曾经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如今却无法产生反感的情绪,取而代之的却是回味那个瞬间,他说不上来这是为何。
她很美丽不是吗?只有回想到她在那个雨天里在自己面前呼风唤雨,执掌雷电的画面时才不会恐惧那把饮血的银刀。他仿佛看到了她齐眉刘海的面庞,微风拂过她金色发梢的样子。想到这里,一抹傻傻的笑替代了那满脸的木讷。
几个时辰以后,双臂有了力气,于是便撑起身体靠着墙面坐立。
他歪着头向窗外望了望,只能看到院子前的一面红墙,那是药房,又觉无聊。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他听到了瓦片翻动的声音,这声响让他倍感喜悦,于是打破了寂静发问到,“是你吗?老先生?”
他以为房顶的声响是伏妖发出的,可并无人应答,他又尝试了一次,依旧如此,也许刚刚是只鸟儿吧。
不过紧接着便有琴弦撩动的声音自房顶发出,那人只拨动了一下,有人,真的有人。
葛小伦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现在迫切想要摆脱寂静,于是声音更大了些。
“你好,能认识一下吗?”
那人并未给葛小伦答复,让他很是郁闷,自己只是想打消下独处的安静,却得不到对方的答复。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错,至少房顶有人还在陪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但终归是空落落的心里有了些陪伴。
那人虽然没有做言语的回应,但却以乐代语,随之开始抚琴奏乐。
声声律动盖过干燥的空气,带着润人心脾的力量传遍四周,传入葛小伦的耳朵中。
那乐器的声律并不沉重低号,十分轻快,葛小伦猜测到那是竖琴,他虽对音律没有什么造诣,但却偏偏对竖琴情有独钟,他喜欢竖琴独特的琴声,可他不敢下定论,毕竟这里不是地球,也许是某种较为相似的乐器吧。
它的的起篇是尤为旷远的,似乎是从滚滚星河的碎梦中脱颖而出,又像是在汪洋无际的碧空水镜上翩翩起舞。
葛小伦本想再次循声发问,又觉不妥,于是放空浮躁的心灵去聆听这仙境之音,动听天籁。
乐曲的演奏让人异常舒心,仿佛千古之声跨越时空传入葛小伦的耳中,它的韵律很平和,声音在空气中氤氲,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岁月的史书,在一阵哀伤的低语中涅槃再生,熠熠生辉。
一曲终落,帝都之内万籁俱寂。
伏妖蹑手蹑脚地从药房中走出,生怕发出些声响破坏了这宁静悠远的氛围,他回身看向客房的房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远在府邸的潘震细细回味起方才乐曲萦绕耳畔的刹那轻松,不免为之拍手称绝。
那些游走在街巷的行人驻足,屏息凝神,那些哭啼的孩童变得乖巧安静,那些叫卖吆喝声都戛然而止。
葛小伦似乎对房顶上的人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又不敢笃定,他觉得不可置信,如果当真是她的话,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和她见面?清晰的思绪在片刻之后变得纷乱,变得条理不清。
葛小伦十分纠结,自己到底是期待更多一些还是畏惧更胜一筹呢?他不清楚,踌躇不定,从未如此。
他几经心理斗争,又把声音放得十分绅士,“何人抚琴?”
依旧鸦雀无声,这更引起了葛小伦的探知欲和好奇心,他想验证一下自己心底的期许。
葛小伦在床上握了握双拳,伸了伸双腿,感觉并无大碍之后便下床尝试了一下行走。
他赤足站在了青石砖上,现在说并无半点兴奋都是谎言欺骗自我的,他此刻兴奋至极,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能再次踏足大地。兴奋之余他的期待也更加强烈,他迫不及待想要推门而出然后望向头顶。
可他刚想要迈出一步,身体向前微倾竟差点摔倒,幸好眼疾手快扶着墙根才稳住重心,自己都忘了这里是烈阳了,这里引力相较于地球更小,走起来会有些许轻飘飘的感觉。他在原地走了几步以后才能掌控自如,如履平地。
他推开了门,从屋内的暗处通向阳光闪耀之下。他站在光芒中看向房顶,憨憨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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