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麟因为要会见国师的候选人,一直到了很晚才赶到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的时候,薄太妃已经被穿好了寿衣,放置进了上等金丝楠木棺椁中。
谢易阳对于自己和大理寺的惩罚力度并不轻,那些个闹事者在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都很安静,有些被德王妃拉来凑热闹的,这时候已经离开大理寺,回到各自府邸去了。
慕容麟对于谢易阳这样的处理并不满意的,他觉得谢易阳没有任何过错,大理寺的官员也没有任何过错,他们不应该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而承担相应的罪责。
“易阳哥哥闭门思过,那就只剩下阿麟一个人处理政务,那么多年纪比阿麟大好几倍的人,阿麟不可能让他们信服的。”
慕容麟说着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仿佛受到惩罚的不是谢易阳,而是他慕容麟。站在一旁的宋云熙瞧着这平日里看着老成沉稳的小少年,不禁为他心疼。
不过十三岁而已,就在各种尔虞我诈中求生存,便是不喜欢做这个皇帝,也只能一直做下去,丝毫不能露出半点软弱,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阿麟十三岁了,最多再有两年,便可以完全亲政了,这半年来,没有谢某,阿麟也可以将政务处理得很好,先前谢某在姜歌福宁寺近两个月,阿麟一个人在金台不也将这个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谢易阳的声音很温柔,看得出来,他对于慕容麟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
“那不一样。”
慕容麟小声嘀咕着。
那时候是谢易阳主动离开金台去福宁寺修习佛法,金台的一切,皇宫的一切,慕容麟的一切,都在谢易阳的掌控中,如果慕容麟遭遇任何危险,谢易阳就会第一时间救他,帮助他。
现在是谢易阳被迫闭门在家,他先前所掌控的一切恐怕就不能再继续掌控了,慕容麟就会失去谢易阳的保护,会遇到危险,甚至丢掉性命。
慕容麟他害怕。
“皇上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日后谢某不在您的身边,您也可以生活得很好的。”
宋云熙听了谢易阳的话,从话中嗅到了别的信息。
谢易阳怕是真的如她所想,生出了归隐的心思,不久之后就要不问朝政,不问世事,领着身为安国公花不完的封赏,与宋云熙一起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慕容麟总算是点了头,没了想要哭泣的心思,只是那变得坚强的眼眸比从前要冰冷许多,仿佛没有温度。
等大理寺中的一切都料理结束,已是后半夜,宋云熙折腾整整一日,疲累得很,竟是直接趴在桌上上睡着了。
他们来大理寺的时候没乘坐马车,离开大理寺,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谢易阳便没让大理寺的人给他们安排马车,他决定步行送宋云熙回行宫。
可还没等他们回去,宋云熙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叫不醒的那种。
谢易阳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亲自将宋云熙背到背上,动作温柔又稳当地带着宋云熙离开大理寺,慢慢朝凤仪行宫走去。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了快一个时辰,谢易阳终于将宋云熙背回了行宫,放到琉璃殿的床上。
谢易阳轻轻脱下宋云熙的鞋子,袜子,将宋云熙的小白脚露出来,白嫩的脚掌的肌肤受到谢易阳手指的刺激,不老实地朝谢易阳的胸腹处蹬了蹬。
宋云熙这时候应该是做了某个与谢易阳有关的梦,一边蹬脚脚,一边呓语:“易阳,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宋云熙嘴角上扬着,不时还抿着嘴唇,谢易阳在一旁瞧着,纵使心情不佳,也忍不住笑了,凑到宋云熙身前,躺到宋云熙身边,将嘴唇轻轻贴合在宋云熙的嘴唇上,以增强宋云熙梦境的真实感。
这后半夜,宋云熙睡得昏沉,却并不踏实,她一直在做有关谢易阳的梦,起初梦很香甜,在梦里他们度过了好长好长幸福的时光,与他亲吻的感觉就好像真实存在似的,美妙极了。
可后来,梦的内容就越发糟糕了。她梦见谢易阳众叛亲离,始终相信他,爱护他的皇上慕容麟也将他视作仇敌,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被人押送着去到刑场,即将遭受凌迟酷刑。
宋云熙一路跟着他,可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身边的人都好像看不见她似的,对于她说的话,做的事视若无物。
整个金台的百姓都来刑场观看他的死刑,口中尽是谩骂,眼中尽是仇视。这样一个为了国家、百姓,呕心沥血了三年的丞相在百姓的认知中没有一丁点的好,宋云熙悲痛欲绝,她冲到最前面,喊破了喉咙不让大家误解他,可始终没人听她的话。
然后,凶神恶煞的行刑官亲自去扒谢易阳的衣裳,谢易阳脸颊苍白毫无血色,偏头将视线落到她身上,微笑地朝她说了什么,只是人太多了,她听不清谢易阳的话语,也看不清谢易阳的说话时的嘴型。
她只能看见他露出了肩膀,被冲上前无知的百姓欺侮。
在见到行刑者拿刀割谢易阳的血肉的时候,宋云熙总算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发现她的枕头上已是大片的湿污。
宋云熙安静地坐在床上反复回忆那可怕的梦境。这梦是极有可能存在的,谢易阳这样的权臣一直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至于为什么会遭受凌迟,宋云熙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白日里谢易阳凶巴巴地与小柔描述凌迟惨状的时候太深入人心了。
宋云熙用双手捂住双眼,又冷静好一会儿,终于寻到了出路。
她是要与谢易阳成亲的,是要和谢易阳过一辈子的,他的生命,便由她来守护吧,凌迟这种可怕的事情她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谢易阳的身上的。
“公主,您醒啦。”
东珠听到内屋有响动,知晓是宋云熙醒来,便带着两个婢女进屋来服侍。
宋云熙点了点头,面容疲倦,双眼还红肿着,一副哭了很久的模样。
“公主,您这是……”
“我无事的,就是做了个很凶残的梦,便是再凶残,也不过是梦,成不了现实的。”
宋云熙想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要拼尽全力阻止噩梦发生,如果北柔不再接纳谢易阳,她就带着谢易阳去大宁去,她也可以不做公主,他们两个人执剑行走江湖,活着寻一处清丽安宁的世外桃源,过平常夫妻那般细水长流的日子。如果谢易阳喜欢经商也好,她就陪着他,学习账务,做个称职的老板娘。
“昨儿个是谢丞相送我回来的?”
宋云熙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寻找记忆,最终只记得她在大理寺的时候很疲累,趴在桌子上歇息,应该就是在那时候睡着的。
“昨夜是谢丞相一路背着您回来的,在琉璃殿待了许久才离开的。”
“东珠,让安明去准备车马,我要去趟丞相府。”
今日是谢易阳闭门思过的第一日,德王那样卑鄙的,说不定会召集一大帮的守卫,把着丞相府的各个门,不让谢易阳出门,以此来羞辱他。
谢易阳内心高傲,便是什么也不表现出来,心中必然也是难过的,她得去安慰他。
丞相府的佛堂,谢易阳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念珠,他却不是在念经,而是在等人,料理完大理寺的一切事物,平安将宋云熙送回凤仪行宫,谢易阳便差人入宫请红绡出来。
大概是宫中出了大事,红绡身为宫中女官,不能立刻脱身,一直到了现在才出现在他面前。
“公子,您找我。”
红绡走到谢易阳跟前,单膝跪地,问道。
“薄太妃死了,死于心痹。”
这事红绡知道,昨天一整夜,他们宫中一直在忙活着薄太妃的丧事,直到今儿早上她才有时间脱开身。
“她是被人害的。”
谢易阳淡淡说道。
“天牢之中的茶壶有过分浓郁的茶香,那气味与我所制成的夺心剧毒一模一样。”
嫣长公主离开京城之前曾朝谢易阳讨要了三十种毒药,说是为了防身用,谢易阳不得不给,这其中便有夺心这种毒药。
将这药粉置于茶水中,茶香会更加浓郁,而药的毒性会就着茶香散发出来,长时间闻着茶香便可心痹而死。
“公子昨日在天牢料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跟着众人一块儿也闻了好长时间的茶香,也没见谁也出现心痹,红绡觉得是公子您多心了。您毕竟是……嫣长公主的儿子。”
谢易阳冷笑,抬眼瞧了瞧傲然肃立的佛祖,心间漫过一丝悲凉。他母亲这辈子心中只剩下仇恨,不能靠着谢易阳灭了大宁,光复大周,她也要逼迫谢易阳反了慕容麟,取而代之,到时候把北柔改为大周,也勉强算是她为夫君复了仇。
只是那时,北柔继续生灵涂炭,腥风血雨不知何时休止,向来信任他爱护他的麟表弟恐怕也要在血流成河的宫变当中任人宰割,失了性命。
“我叫你来,是希望你多多留心,保护好皇上的安危,尤其是后日去昆山祭祖,母亲已然有所动作,祭祖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会放过的。”
只是刺杀君王谈何容易,一旦杀手被活捉,招了供,他母亲恐怕再无生路。
“所有意欲行刺皇上或皇室成员的杀手,一经发现,杀无赦。”
死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母亲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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