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音死了,是平日里伺候她的婢女一早上开门前来服侍她的时候发现的,吊死在梁上,脸颊已经铁青无血色,面容狰狞可怖,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宋云熙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从凤仪行宫搬到丞相府的她的行李,刚刚听消息灵通的安明跑过来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完全把这话当成一句玩笑。
后来安明焦急地一直向宋云熙强调,宋云熙才意识到安明说的是真的。
“她死了?怎么可能呢?”
安明见宋云熙总算相信了他讲的事实,便继续给宋云熙详细解释。
“奴婢在德王府那边的一个内侍朋友说如音郡主是取了一大块儿压箱底的布,用剪刀裁剪成布带,悬于梁上,末端系了死结,吊死了,按时辰推算应该昨儿晚上就吊死了。”
如音这样一个嚣张跋扈,想方设法要报复她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自尽呢?就因为昨日白天的时候她们两个吵架了?
这个理由也太令人不能信服了,宋云熙觉得如音死得蹊跷。
如音的死按理说应该与宋云熙没什么关系,她和宋云熙没什么血缘,关系嘛不说仇敌也差不多,可她却是在与宋云熙大吵一架之后死的,这样一来,宋云熙的处境就相当微妙了。
宋云熙想过不了多久,把她和谢易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德王就会来砸丞相府的门,拉着她去找慕容麟讨说法,也许他会煽动京城百姓,集体抵制宋云熙这个野蛮凶残的女人,然后群起而反抗谢易阳。
宋云熙揉搓着手指,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容真。
也许这一切都是容真所为,目的是为了报复谢易阳,因为十一月十五那日,她与谢易阳成亲快要洞房的时候,如音叫住谢易阳告诉他有关容真的秘密,一定是这件事被容真知晓,容真为了如音不继续坏事,干脆将如音杀掉。
如果此事真的是容真所为,那如音可真是太傻了,分明与容真关联密切,却为了能讨得谢易阳欢心毫无保留地把容真秘密告诉给谢易阳,又为了能让宋云熙落下个悍妇的名声,故意来给宋云熙赔罪,凭借自己毫不灵光的脑子,成功让两人大吵一架,让容真达到了目的。
谢易阳外出多日,朝中又堆了不少的事务,虽说慕容麟对于处理国事也懂得许多,但难免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尽人意,谢易阳嘴上说要放手放权,可心里还是惦念着国事,一回了京城便赶忙去了议事的宣政殿,按谢易阳的说法是今儿晚上都不用等他用晚膳了。所以,接下来丞相府发生的一切都需要宋云熙一个人面对。
“公主,不好了,德王带着北柔皇族亲眷气势汹汹往丞相府来了。”
东珠跑过来,大概是见到了门口德王一伙人的阵仗,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紧张得要命。
“来的倒挺快,开门,让他们进来。”
宋云熙倒是毫无惧色,一来是如音不是她所杀,二来是区区一个没什么兵权的德王不敢在丞相府掀出什么风浪。
“宋云熙,你还我女儿!”
德王气急败坏进了丞相府,身后跟了一大帮慕容氏皇亲,那阵仗仿佛是要当场剁了宋云熙。
“云熙不知德王殿下此言何意?”
宋云熙尽量让自己保持得冷静沉稳,免得让对方趁机找到把柄。
“都是你蛮横跋扈,处处欺辱我的如音,才让如音她一时未想得开,吊死在……吊死在房梁上。”
“德王怎么一口咬定如音郡主自尽与本公主有关?”
“你这妮子还不承认!如今这京城都快传遍了,昨日如音来丞相府与你道歉,你竟然几次三番对她侮辱,还命下人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说罢,德王竟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一副伤心欲绝,惹人怜惜的模样。
他身后那一伙儿慕容家人又开始哭天抢地,把宋云熙说得一无是处,简直就是个女妖怪转世。
“怎么,德王和诸位长辈们气势汹汹过来问罪,是想要本公主还了如音郡主一条命吗?”
宋云熙冷道。
随后,宋云熙取来她的宝剑,褪去剑鞘,露出明晃晃的剑身。
“妖女,你干什么,休想动手伤人!”
德王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及时阻止宋云熙,让她拿不到她的宝剑。众所周知,宋云熙跟着武功几乎天下第一的连绝学了三年武,武功高强,如今宝剑就在她手上,她若一时失控那剑刺穿了他们的喉咙,也是有可能的。
德王贪生怕死,心中想着王府里等着他的那上百个侍妾,一时间脖颈发麻,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德王领着大家伙儿过来,无非是想要让我给如音偿命,我嘛倒是觉得人生死有命,偿命之类的做法倒未尝不可。我死很容易,可若我死后,皇上查明害死如音的根本不是本公主,你们便都是挑拨大宁北柔两国关系的罪人,百姓不会放过你们,皇上不会放过你们,谢丞相也不会放过你们。凌迟、车裂、剥皮、枭首总有一样会用到你们身上。”
宋云熙不卑不亢,走到德王身边,阴沉着脸回应道,锃亮的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出的光辉晃得德王睁不开眼。
“本公主与谢丞相成亲那日,如音为了能够与谢丞相有更多的接触,告诉了谢丞相一个天大的秘密。德王就没想过如音郡主是因为那个秘密被人害死的?”
听到这话德王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似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正恍惚中,宋云熙已经将铮亮的透着寒气儿的宝剑交到德王的手上。
“德王若想清楚了,现在便可用这把剑刺穿本公主的心脏,为你那宝贵女儿如音报仇。”
德王长这么大菜刀都没拿过,更别提宋云熙手中的宝剑了,这时候双手硬木板似的僵在那里,动也不动。
“接剑啊!你不是说要为女儿报仇,你不是说我是妖女,蛮横跋扈吗?”
宋云熙朝德王逼近,言语中的压迫感更加让听者恐惧。
宋云熙刚刚说的话所言不虚,甚至分量很重。她的身份特殊,是大宁宣和帝唯一的女儿,生来便受尽了宠爱,若是她在北柔受了一丁半点儿的委屈,日后传到宣和帝的耳朵里,德王,乃至他身后这些个慕容皇族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三年前,那个与宣和帝作对的慕容臻就是例子。所幸慕容臻逃出火场,练了邪功保住了一条命。可像德王这些人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别说凌迟、车裂、剥皮、枭首,就是突然之间给他投入大狱,穿着酸臭的囚服,吃着剩饭馊菜也是德王一刻都无法忍受的。
“我……我好歹是北柔的王爷,怎可做胡乱杀人的事情。”
德王向后退了两步,那副不可一世想要立马报仇的气势已经被宋云熙骇得半点不剩。
“我们是来要说法的。”
“对,要说法!”
德王身后一亲戚随声附和。
“说法?不知德王殿下想要什么说法?”
这话不是宋云熙说的,而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谢易阳说的。
谢易阳不是一个人来的,众人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之后才发现他身后跟着的是黑压压的青龙卫,乍一看去最少也有三百人。
三百多个百里挑一的青龙卫,用来对付眼前这些酒囊饭袋的慕容皇族,绰绰有余。
“谢……谢易阳。”
虽说来丞相府之前,德王便料想过这件事恐怕会惊动谢易阳,可他没料到谢易阳会这么快就赶过来,还带着兵赶过来,分明就是要与他硬碰硬。
“我女儿,你表妹死了,都是被明嘉公主害死的,可怜我慕容德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本王就是要向明嘉公主讨要说法。”
谢易阳勾起左侧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容,只是这笑过分邪恶,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德王殿下是伤心伤糊涂了吗,谢某问你想要什么说法,而不是你为什么要讨要说法。”
谢易阳话音刚落,他带过来的三百多青龙卫便极识趣地把德王和他身后的亲戚包围起来。
“谢易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德王有些慌了,他先前是知道谢易阳做事从不喜欢按规矩来,可他没想到谢易阳竟是个胆大妄为,完全不顾及半点名声的人。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他是骑虎难下,搞不好会丢掉性命,他开始后悔不应该稀里糊涂听了容真的话,没做万全的安排,便来丞相府招惹谢易阳。
德王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他那死去不久的妻姐,曾经在后宫获得无上尊崇的薄太妃。招惹谢易阳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话说得仿佛不是假话。
“谢某只是想听德王想要的说法,并无其他什么意思。”
谢易阳带来的青龙卫,刀子都快架到他们脖子上了,还说没有其他什么意思,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谢易阳揉搓了下手,又往手心儿里吐了一口哈气,道:“入了冬,金台便从早到晚冷的要命,德王殿下一直在我丞相府冻着,实在是谢某怠慢了您,日后传出去可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谢易阳朝带过来的青龙卫摆了摆手,道:“去,送德王殿下,以及各位叔伯姑婶入房内休息。”
“是。”
众青龙卫恭敬俯首回应,然后故意令手中宝刀出鞘,发出阵阵清脆却让人心生恐惧的声响。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