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瓢泼大雨之中,上尾小姐的呼吸逐渐减弱,瞳孔也开始溃散起来。
克恩估计,对方抬头看他的时候,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
他低头,和眼神溃散的上尾小姐对视。
突然,她的瞳孔凝聚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再像一束安静枯死的花,而是精神奕奕起来,她的唇边浮现笑意,“我……我想起来了,是你。”
她的声音太轻了,飞旋在雨声之中,好像和沉重的、湿漉漉的雨声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这种精神奕奕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她的呼吸就停止了,只有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和扬起的唇角还残留鲜活的笑意。
克恩伸手,把手心覆盖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收回手,把闭目含笑的上尾小姐放躺在地上。
他转头,看向工藤新一,“你还好吗?”
明明刚刚还能活蹦乱跳地凑近观察疤痕脸先生的身体,但现在,工藤新一却站在原地,表情没有破案的喜悦,眉头还紧紧皱着。
工藤新一闻声抬头,张了张嘴,“她……”
他把说出口的话拐了一个弯,换成了另一句话,“她刚刚是想要获得你的宽恕和原谅吧?”
刚刚,上尾小姐之所以讲述那些被害者的‘罪责’,就是想获得克恩一点点的宽恕和理解,工藤新一看出来了。
不过克恩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只是表情郑重地听她交代遗言。
“我知道,”克恩点了点头,观察工藤新一的表情,耐心道,“你还好吗?”
他顿了顿,才带着一点点的不妙预感询问,“你应该破过很多次的案件吧?不会是第一次破案吧?”
不是第一次破案吧?绝对不会是第一次破案吧???
千万不要是第一次破案!
第一次破案,就遇到这种案情复杂,可以详细掰碎开始探讨人类情感和正义,最后凶手还甘愿自鲨的案件,简直是个灾难。
……如果工藤新一真的是第一次破案,克恩决定,回别墅就礼貌地问候工藤优作。
幸好,工藤新一诧异了一下,摇头否认了,“不,我不是第一次破案。”
那还好。
这种案件,细掰下来能够带偏人类的观念和想法,让新人侦探来参与绝对刻骨铭心,简直算得上是精神污染了。
克恩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他低头扫视了一眼上尾小姐,又回头扫视了一眼疤痕脸先生,“这里暂时不好处理,只能等警方来处理了,先把防尘布放下来,然后回别墅吧。”
工藤新一没什么异议,他们一起把防尘布拉回来,把这里的两具尸体遮住,转头往仓库外走的时候,他才突然道:“你对上尾小姐,是怎么看的?”
嗯?
克恩扬眉,他想了想,反问道:“你是想问我明明看出来她想要获得我的宽恕、却还是没有给她吗?”
“……”工藤新一思考了一下,“算是吧。”
对于上尾小姐,他还有些心情复杂,无论是一年前的事件、还是今天的暴风雪山庄事件,无论是被害者还是凶手,都纠缠在一起,想要彻底分个是非对错很麻烦,黑白也都混在一起。
而且她还是服毒自尽,带着别墅里的最后一个目标。
“我必须再说一遍,”克恩道,“我不是侦探。”
“我也不是这场案件的凶手、或者是被害人,更不是他们的亲属和朋友,我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和我也毫无关系。”
他想了想,又补充,“我也不是神父或者撒旦。”
所以,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资格用怜悯地心态宽恕凶手吧?
“我无法代替其他人宽恕她。”克恩说出最后的结论。
一边走,工藤新一一边侧首打量他,他仔细打量克恩的平静的表情,突然更加明白为什么今天,工藤优作会这么奇怪了。
因为king先生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表面上看起来很有礼貌和修养,却能让人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感,而切身相处下来,就会发现那丝危险预警好像不是错觉。
这是一个浑身充满迷雾、令人捉摸不定的人。
他们一起走到仓库门口,看到了几乎把门口变成瀑布的大雨,于是又一起停下,抬头看天。
“一时半会好像走不了了。”工藤新一干巴巴道,又很快振奋起来,“说起来,king先生记不记得当时那场飞机事故的细节?我当时太小了,记不太清,king先生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克恩·波本:“?”
他发现眼前这位小侦探有个毛病,很喜欢探头出击。
发现事情不妙时、对方会破罐子破摔,秉着‘反正不问也深陷危险、问了也深陷危险,不如问,死也死个明白!’的信念直接出击,比如在酒吧里,直接询问他的代号和是否与黑衣组织有关系。
发现事情没有不妙的时候,对方就更没有理由乖巧缩回去了,会继续直接出击,比如发现他没有杀意、反而耐心回答后,迅速和他默契串通忽悠目暮警官,让警官先生别注意到那杯酒。
而以上这两种情况,都是针对对方眼里最大的嫌疑人的。
如果嫌疑人消失了怎么办?那就重新扫描在场的人,再识别出一位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开始主动出击。
比如现在,上尾小姐认罪并自尽后,工藤新一又开始打算琢磨他。
他只能平静叹气,礼貌提醒这位套话有些明显的侦探先生,“不好意思,侦探先生,我没有遇到过飞机事故。”
工藤新一迅速把握住这句话里的重点,‘侦探先生’,说明克恩知道他是在以侦探的时间捕捉线索,于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才又继续往下说。
“八柳先生和上尾小姐好像都认识你。”
这两个人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微妙。
同样微妙的还有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之前说过,包括他们、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是十二年前那场飞机事故的知情者。
当时,工藤新一只以为那是口误,或者是工藤优作说话时没有注意到king先生。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工藤优作说完之后,副机长先生还看了一眼克恩,意思很明确,是在询问‘原来king先生也是飞机事故的知情者吗?’。
工藤优作肯定看到了,却没有进行反驳和纠正,而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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