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门口的光影变化了一下,一位脸色苍白,戴着帽子和围巾,拄着文明杖的绅士走进来。
乌丸莲耶茫然地观察过去,试图打量出这个家伙是在哪里出生的、叫什么、一生中的每一个转折点和死期。
这位新客人的全身装扮都是黑色的,所以反而衬得脸更加的苍白,不是肤色本来就白,而是不正常的病态白。
他一手拄着文明杖,另一手揽住垂在身前的黑色羊毛围巾,摁住自己的腹部,步伐不快不慢,文明杖捣在地上的声音也很有节奏。
‘咚’、‘咚’、‘咚’……
这是一个整体正常,但细节处有些奇怪的人。
乌丸莲耶放低视线,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文明杖底端,只看了一眼,他就下意识偏移视线,去看那位绅士的皮鞋。
绅士的皮鞋也是黑色的,几乎所有体面人都会在意鞋的干净程度,会让其他人把鞋擦得油亮油亮的,这位绅士的鞋也是如此。
但是,上面有几块斑驳的,不油亮的深色。
一眼看过去,乌丸莲耶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又看了好几眼,他才陡然醒悟,意识到那居然是血迹。
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乌丸莲耶:“……”
他陡然想起,克恩是先看向外面,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个个的要求的。
克恩是不是在看到这位绅士的同时,按照自己观察的顺序,一个个地说出了要求?
乌丸莲耶茫然又不可思议地想到。
每说出一个要求,就代表克恩观察出了一个线索?这可能吗?
他思考了几秒,发现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他肯定不信,但克恩没说,他就信了。
一定是这样!
那位脸色苍白的绅士走到柜台面前,他看向外表还是未成年的克恩和不到十岁的乌丸莲耶,下意识皱了皱眉,又转向站在几步之外的药店老板。
他低声道:“有止痛药和止血药吗?”
克恩:“……”
他收回看向这位绅士皮鞋和手杖的视线,也收回自己看向皮鞋和手杖末端的深色污渍的视线。
倒也不必如此生动形象,在他恶劣的时候,就真的跳出来一位凶手先生,把他的恶劣变成好心提示。
克恩腹议了一下:这位凶手先生不是迫不得已,就是个十足的笨蛋了。
在杀完人后,居然不立刻清理痕迹,而是匆匆止血就带着伤来买药,只换外套、不换裤子和鞋子就罢了,连凶器都不丢弃,也太……
而且,穿着打扮这么体面,就不会在街上忽悠一个小孩子来买药吗?为什么要自己来啊!
这个时代的伦敦,街道上可是有着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要温和一些,给的钱多一些,再露出一些对孩子的同情,让自己看起来好心一些。
分别的时候再给一笔封口费,那就算报纸上刊登案件,孩子回忆起案件发生那天的可疑先生,也是会迟疑觉得连对流浪儿都那么温和贴心,一定是位好心人。
这起案件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说不定受害者是坏蛋之类的事情,然后不去找警方。
流浪儿不去找警方,等破案的警方再去找流浪儿,就算流浪儿最终说了,事情也已经过去几天的。
几天时间,已经够给自己设计另一种风格的衣着打扮,重新整理样貌和捏造不在场证明了。
所以这位凶手先生……
克恩礼貌地不评价,他把又开始目不转睛盯这位凶手先生的乌丸莲耶放下去,佯装无奈地摇头失笑,帮忙圆了一下,“不要这么失礼地盯着客人,哥哥的朋友等会儿才来。”
递出信息1:我们的关系是兄弟。
递出信息2:弟弟直勾勾地盯着你,是误以为你是哥哥的朋友。
本来不自觉紧绷起神情、变得警惕起来的凶手先生放松了一下,他苍白着脸,也很社交礼仪地点头回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太失礼,让这孩子不满了呢。”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尽量自然而然地打探,“你们是药店的……少爷?”
“来查账的吗?”
还会打探套话,不至于过分愚蠢,克恩心满意足。
虽然这位凶手先生打探的话术着实有些不自然,直白的可怕,不过无所谓了,在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有套话的意识就已经不错了。
克恩瞥了一眼药店老板,又瞥了一眼趴在柜台上,又开始目不转睛看他的乌丸莲耶,他示意了一下药店老板,否定道:“不,这位是我的叔叔。”
“叔叔?”凶手先生愣住。
药店老板和克恩这身装扮的差距太大了,已经明晃晃的不是一个阶级了,就算是亲戚,也应该是很远的远亲戚,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叔叔这种还算亲近的亲戚。
“是的,我和家弟是最近才来伦敦的,”克恩摸了摸乌丸莲耶的头,面不改色地把对方摁下去,让对方不要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而是看柜面,“对这里不太了解,所以来看看叔叔。”
他侧首,吩咐药店老板,“叔叔,这位先生要止痛药和止血药。”
药店老板立刻行动起来,乖巧找药。
克恩又看向凶手先生,“是不小心摔伤了吧?我刚来伦敦的时候很不适应一些地方,差点不小心摔伤呢。”
他询问,“需要绷带吗,先生?”
“呃,”凶手先生犹豫了一下,“需要,麻烦这位小先生了。”
小,先生。
克恩礼貌微笑,又面不改色地摁了一下乌丸莲耶的头。
悄摸摸趁机抬头,目不转睛偷看他的乌丸莲耶委屈低头,然后又悄摸摸抬头。
“小先生现在是在上中学?大学?”凶手先生又问,“以前是在哪里的?您不说是刚来伦敦,我还以为您是伦敦本地人呢。”
“大学,以前住在巴黎。”克恩简短回答。
“巴黎人啊,”凶手先生的眼神立刻发生变化,露出在社交场合发现新的关注对象的那种眼神,他的表情也发生相应变化,更加重视克恩,“您来伦敦是为了研究课题?还是来旅行的?”
“伦敦可有不少的出色景点。”
克恩:“。”
这位凶手先生是不是忘了是来干什么的,还以为自己是在日常社交?
他不太想接这个打探套话时的必问话题,干脆直接接过话头,“是来旅行的,先生是在家里摔伤的吗?还是在街上摔伤的?”
“是在家摔伤的话有些麻烦,血迹可是很明显的,一旦在上面留下痕迹,就像是在雪上走过一样格外明显,但是,雪会自然融化,血迹却会一直留存下来。”
凶手先生的呼吸停顿了一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家里摔伤的话,说不定就要一直面对血迹,会令人的心情不愉悦的,”成功友情提醒对方现在的局面,克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需要清理血迹的东西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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