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恩:“?”

    他含笑着凝视着柯南,偏了偏头,在自己的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让这位小勇者先生看见。

    “晕、机?”

    这是怎么晕的,凭空晕的吗?还是心理阴……咳咳,不可能。

    克恩若无其事地选择包容,“好的。”

    他的视线也若无其事地移开,抬头向柯南后方看去,“麻烦您了,阿笠先生。”

    阿笠博士端着两杯茶,默默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在往柯南和克恩所在的那片区域探头探脑,听到克恩对自己说话的声音,他连忙走过去。

    他只端了两杯茶,把它们分别放在克恩和柯南的面前,才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不常做九分糖的红茶,可能会有些甜。”

    柯南虚下眼睛,默默腹议了一句:是‘不常’吗?是基本没做过吧。

    红茶杯冒着小小的热汽,看起来不算太烫,可以直接喝。

    柯南看了看克恩,先乖巧地对阿笠博士说了一声谢谢,才抱着试毒的心态率先端起茶杯,他试探性地嗅了嗅,没嗅到可疑的化学试剂味道,只嗅到了浓郁的甜味。

    咦?不是九分糖吗?应该是茶味比较重吧?怎么闻起来有些甜?

    疑惑了一下,他试探性地喝了半口。

    更浓郁的甜味在他的嘴巴里炸开,红茶毫无抵抗地全被甜味碾压,柯南只能尝到热腾腾的甜味。

    甜味还是不太均匀的,应该是没拌匀,刚喝到的时候格外甜、然后稍微淡了一些,又更加甜。

    糖放得太多了,以至于红茶都变成了沙沙的厚重口感。

    尝了一口,柯南:“……”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怎么样?”阿笠博士紧张地盯着他,“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九分糖’红茶,应该没有太甜吧?”

    柯南:“……”

    他仿佛一口吞了一勺子白糖,现在齁得表情持续空白。

    “不好意思,”克恩端起红茶抿了一口,确认甜度,然后道歉,“阿笠先生应该是以我的标准做的。”

    他打量着柯南空白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补充,“我的标准里,‘九分糖红茶’是指把没冲热水的一杯茶分为十分的话,一分茶、九分糖。”

    “对你来说可能有一些甜,抱歉。”

    ‘一分茶、九分糖’、‘有一些甜’……

    柯南努力收拾自己的表情,他干巴巴道:“是、是吗,原来如此。”

    怎么会有人这样喝红茶?!简直是异端!!!

    “我刚刚试了好久,”阿笠博士适当地解释自己为什么倒茶倒了那么久,“加完正常分量的茶后,又量了好久的糖。”

    ‘正常分量’的红茶,那也就是说,在糖突然暴增九倍的情况下,热水还少了很多。

    柯南默默低头,他晃了晃红茶杯。

    在黑红黑红的红茶泛起波澜的时候,他从茶底看到了一丝诡异的光,疑似没有彻底融化的糖。

    他再次:“……”

    这、这种东西真的能喝吗?!

    柯南头皮发麻起来,他抬头看向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红茶的克恩,陡然肃然起敬。

    不愧是king先生,居然真的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这种诡异的东西!

    “不太适应的话,不用勉强,”顶着他的视线,克恩又转移了一下话题,带着真诚道,“对了,工藤先生还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吧?”

    “不如给他打个电话?”

    克恩道:“三天时间,他那边或许也发生了一些情况。”

    闻言,柯南吞下已经快要自然而然出口的拒绝,又默默地抖了抖肩膀,用谴责的视线看了一眼阿笠博士,然后拨通工藤优作的电话。

    他把电话摁成免提模式,静静等待。

    有提示拨通中的嘟嘟声传出来,响了大概三四声后戛然而止,工藤优作的声音传出,“晚上好,新一。”

    他含笑着道:“三天,很棒。”

    柯南:“?”

    得到第一次夸奖,还是来自自己觉得很厉害的长辈的夸奖,柯南不太好意思。

    得到第二次夸奖,也是来自自己觉得自己很厉害长辈的突如其来夸奖,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鉴于对方是工藤优作,他下意识警惕起来,“等、等等,三天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警觉地询问呢,“你们怎么都是这种反应?”

    一个就算了,两个都是这样,反而很可疑!

    而且,柯南回忆了一下人鱼岛,觉得三天解决很正常。

    第一天登岛问基本信息,第二天处理突发命案,第三天深入打探清楚,打道回府。

    如果不是有祭典,凶手是有意等祭典当天才揭开命案的,而是第一天就出现尸体,恐怕他们在人鱼岛都待不了三天,第二天凌晨就可以急匆匆赶回来了。

    回忆完毕,柯南确认:排除因为案件和过往而出现的情绪起伏,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人鱼岛上也没有太多关于组织的痕迹,三天解决真的很正常。

    ……那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认真夸他!

    “都是这种反应?”工藤优作反应了一下,他无奈摇头,“在明知道人鱼岛是组织抛出来拖延时间、而且那里有组织痕迹,可能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时间赶过去,并且查清楚了岛上的案件和往事。”

    “在任务完成度如此之高的情况下,还能在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实在是一件很令人惊叹的事,获得夸奖和感谢是正常的。”

    他淡定地反问,“先生应该是这样说的吧?在真诚地夸奖你之后。”

    柯南:“……”

    克恩多看了几眼电话,他前倾身体,稍微避开了那只电话,才举起手、压低声音,真诚道:“我不会像哄小孩子那样哄你。”

    所以他才不会像工藤优作所说的那样,先有理有据地摆出事情的难度,再有理有据地列出工藤牌新一的完成情况和速度,进行格外有说服力的夸奖。

    主要是被打断了。

    螃蟹牌柯南出现的太过突然,‘晕机’也太离谱了。

    柯南虚下眼睛,在他低声反驳‘这种不算是哄孩子吧?而且完全像是你能说得出的话……’之前,电话那边的工藤优作听到了零星不清的低低说话声,于是反应过来。

    工藤优作道:“晚上好,先生。”

    打完招呼,他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意外发生了,先生。”

    在伦敦期间,工藤优作是没有自由的,他走到哪里、就有组织成员跟到哪里,除了不远不近跟着,时不时还会漫不经心地和他进行交谈的贝尔摩德,还有其他的组织成员。

    那些组织成员,过于用‘人形摄像头’来形容更合适,他们自行搭配出远近和方向,交错着把工藤优作包围起来,一个个像是落在树上、等待树下人类变成尸体的漆黑乌鸦。

    工藤优作向他们靠近,他们就会自发地往后退去,哪怕被突然逮到,也不会说一句话,耳麦上的红光倒是一直闪烁着。

    在这种情况下,工藤优作只能做一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事,防止自己无聊:比如绘画。

    他在伦敦广场上画白鸽。

    一开始是画单独的白鸽,然后画成群的鸽子,画了铺天盖地的鸽子之后,又画正在和人亲近的白鸽。

    最后,他漫不经心地画正在被投喂中的白鸽,那副画的重心是鸽子,在画的角落才是投喂的人。

    投喂者没有露脸,只露出一只手,一只戴着腕表,穿着黑色西装、袖口的扣子是解开状态的手。

    这是激将法,非常明显的激将法。

    目标也很明确,工藤优作就是笃定那位老鼠先生在目不转睛盯着东京的时候,也一定默默关注着他、关注着他和克恩是否联系,于是气定神闲地踩一下对方的底线。

    很有效。

    在他还没有画完画,还在耐心地增加投喂者袖子的细节,磨西装的质感时,一只只的漆黑乌鸦慢慢往外散开。

    然后,贝尔摩德再次出现,没收他的画。

    工藤优作没什么意见,反正他还可以画第二次,他也确实画第二次了,这次改了一下动作,让投喂者低垂下来、往地上撒面包屑的手抬起,去接飞来的一只白鸽。

    贝尔摩德的额头冒出井号,她保持着基本微笑,一边默默凝视着工藤优作绘画,一边和他交谈。

    那个时候是下午。

    当着那位老鼠先生的晚辈,画绝对能让老鼠先生在意的画,其实是一件相当不尊重、也相当拉仇恨值的事,幸好,工藤优作第二次绘画的时候还没到磨西装的质感和细节,才刚刚画完那只手和白鸽的粗略形状,贝尔摩德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当场面色大变,直接离开了。

    带着两幅画离开的。

    “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工藤优作顿了顿,放低了一些声音,“我听到了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有穿透力的声音,也是一种令人很在意很在意的声音。

    他不紧不慢道:“或许,是那位老鼠先生出了什么意外吧。”

    语气太过笃定了,克恩眯了一下眼睛。

    柯南举手提问,“为什么会是老鼠先生出了意外?”

    之前克恩带着同情为他讲解‘乌丸’、‘温亚德’和‘罗斯柴尔德’之间的联系时,简单地提了一下组织之所以突然行动,就是因为组织的首领见过自己,比较针对自己。

    提得很轻描淡写,直接一笔带过了,柯南只知道老鼠先生的存在,但没有能把‘贝尔摩德的电话里有心电监护仪’和‘老鼠先生出事了’两块拼图拼在一起的吻合点。

    “这个,”工藤优作沉吟了一下,他轻松反问,“或许,是因为那位老鼠先生叫‘乌丸莲耶’?”

    乌、乌丸莲耶?

    柯南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乌丸莲耶是乌丸集团的第一任主人。

    “也或许,”工藤优作继续语气轻松地反问,“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温亚德。”

    他道:“乌丸莲耶就是‘小温亚德先生’。”

    柯南:“?”

    柯南再次反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克恩。

    他没从克恩的脸上捕捉到什么明显的表情,对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基本礼仪的笑意。

    “小温亚德先生?”克恩也用不紧不慢,轻松的语气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个鬼!

    ‘小温亚德先生’不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人吗?如果活到现在,不就快要一百五十岁了吗?

    贝尔摩德现在大概五六十岁,在服用特殊药物的情况下能维持外表的年轻,算是勉强合理的事,配合着工藤新一的缩水,贝尔摩德现在依旧年轻就更合理了。

    但五六十岁和一百五十多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而陌生的人活了一百五十岁,和一个认识的、难缠的小鬼活一百五十岁,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克恩战术性后仰,他在沙发上坐直,远离了电话。

    “是的,”工藤优作道,“不过,他的情况不太一样,和您不太一样,和贝尔摩德也不太一样。”

    “无论是您、还是贝尔摩德,外表都依旧年轻,但是他……”

    他沉吟住,“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侧面地和贝尔摩德聊过此事,如无意外,他现在大概是普通的老人样子。”

    《普通的老人》。

    原来普通的老人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吗?

    克恩战术性沉默。

    “这也是我在听到电话那端有心电监护仪声,便推测是他出事的原因,”工藤优作又道,“那道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很急促,使用者是老人。”

    “发病状态的老人。”

    克恩继续战术性沉默。

    “如无意外,”工藤优作顿了顿,又顿了顿,没有往下说,而是又补充,“我曾经询问过贝尔摩德,为什么要如此明显地进行计划,不怕会让先生厌恶吗?明明组织已经悄无声息地存在了那么久,在这种时刻,反而更应该耐心,不是吗?”

    “她回答,”他道,“时间不够了。”

    “当时我不太明白,现在,我推测是指乌丸先生的时间不够了。”

    工藤优作推测,克恩、贝尔摩德和乌丸莲耶的情况都不太一样,而乌丸莲耶连样貌都无法维持在年轻的时候,显然情况最差。

    他已经活了快一百五十年,很可能达到了极限,正在直面死亡。

    “他快死了,”工藤优作微不可察地叹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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