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之后, 太阳也落得更早了。
为了防止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最近排球部的训练也结束得很早。
英美里偶尔会留到最后,抽查是不是还有不听话、偷偷在场馆里练习的坏孩子,比如现在。
“牛岛就算了, 他一直都这样——天童, 你这是干什么呢?”
天童立刻哀怨捧心:“为什么这么说啦英美里!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不愿意努力的人吗?”
“啊对对对。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陪他练习?山形他们都换好衣服了。”
反正英美里来了, 他们估计也练不下去了,天童便把手指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
一边解, 一边回答:“若利君说想做一些攻破拦网的练习,刚好我也想试试强化单人拦网的精准度,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濑见绑架了,在这陪你们俩一起练习?”
她同情的目光扫过旁边瘫在地上的濑见。
不可否认, 拦网和攻手在比赛中需要起跳无数次, 体力消耗很大。
但在网前躲开拦网的防守, 进而为攻手创造一个良好的空档, 控球和判断的压力都在二传身上。
难怪他现在累得像一滩被热化的冰淇淋。
英美里难得有些同情濑见, 于是拍板道:“行了, 都去换衣服然后赶紧回家。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 容易感冒。都小心一点。”
一年级六人组又一同踏上回家路。平时住宿舍无所谓, 周五回家时则要一起走到车站。
德久家和牛岛家在离白鸟泽最近的车站就能直达, 所以大家都在这里和他们两人道别。
“那我们就先走了~”天童今天也回自己家, 潇洒地一手插兜跟两人挥手。
牛岛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 塞给英美里。
她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谢,忽然听见有人和她打招呼。
“会长大人好~”
“会长大人部活刚结束吗?好辛苦哦!”
是两个白鸟泽的女生, 大约也是因为部活拖到现在回家。
“哇, 是若利君!”
“若利君表情好呆哦”
英美里也向她们问好, 视线扫过两人的短裙。
白鸟泽的校服和日本其他高校校服都一样,男生衬衫长裤,女生衬衫短裙。
即便是冬天也没有别的搭配,最多就是将裙子或衬衫的材质做一些调整。
“不冷吗?”她问。
她自己穿的是运动服,又套了厚厚的外大衣和羽绒服。其他排球部的成员也都一样,一方面要活动方便,另一方面身体健康永远是体育运动的第一要义。
两个女孩被她一说,好像才察觉到一样,互相看了看,把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好像是有一点哎!”
“不过一直都是这样的,已经习惯了。”其中一个吐吐舌头。
另一个笑道:“比起冷,好像不方便更多一点。但所有女生都这样啊,所以也没觉得奇怪了。”
两边坐的是不一样的车次,两个女生很快上车走了。
牛岛和英美里也坐上回家的班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脸看了一会儿窗外冰凉的幽蓝色夜景,忽然听见牛岛问:“你想把女生的校服改成长裤吗?”
哇靠,不是吧!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嗯,倒不是改,只是多提供一个选择啦。宫城毕竟在东北嘛,冬天还要穿短裙,实在太冷了。”
英美里没说的是,她希望——至少在白鸟泽——女生夏天也能选择穿裤子还是裙子。
觉得小裙子漂亮,又或者只是单纯喜欢穿也没关系,至少能给那些更想穿裤子的女生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骤然想起自己还在青学的时候,为了省时间想骑自行车回家,却因为穿短裙实在不方便而放弃。
“有权利不用,犹如锦衣夜行也~”英美里摇头晃脑地宣称。
牛岛:?
他虽然没太听懂,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既然你想,那就去做吧。”
英美里:“不过女生一年四季穿短裙已经是高校的传统了吧?我才当了一年不到的学生会会长就突然这么做,难道不会引起大规模的反抗吗?”
牛岛被她一说,神情浮现几分困惑,歪头想了很久,最终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的。如果是你的话——不会的。”
英美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行了,知道你很崇拜我了。”
她站起身:“到站了,牛岛同学。”
学生会办公室。
“你说支持率有多少?”
英美里眼神有些涣散,手指捏着桌上文件的一角,不敢置信。
松井站在她桌前,满脸喜气洋洋:“968哦!会长大人,您的威望真是威震四海、无与伦比”
“怎么会……当然能有这个数字我肯定是很高兴的,但是为什么?”英美里真是想不明白。
“咦,您不知道吗?校服这件事,女生们首先会无条件支持。其次,又不用学校出钱,也不向学生另外收费,所有费用都从学生会在艺术节的盈利当中拨款。”
松井的语气突然变得像早上新闻的女主播:“这一点又已经赢得了学校的支持和绝大部分同学的支持。”
她突然偷笑了一下:“至于第三点嘛,当然是因为会长大人您的个人魅力让所有人都顶礼膜拜咯~”
英美里:
会选择问你的确是我的问题。
她大概猜到一点。艺术节潮和她男友的那出闹剧最后依然传得全校都知道,潮自己讲出来,似乎为了证明她已经彻底无心情爱,这也给英美里的威信添砖加瓦。
所以多方机缘巧合作用之下,让她这一女生的长裤校服计划推进得很顺利。
──说到底学生会全款垫付,当然怎么都无所谓。
毕竟学生会在艺术节上赚了不少。他们不只是收取摊位费,学生会自己也有不少的摊点在营业。
此外还包括运动会期间的摄影服务,以及后续的摄影集发售等等。
“‘德久会长这么说了,我们就这么做吧!’”
回到宿舍,舍友国立正惟妙惟肖地学学着班上同学的发言,“德久会长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
村形听得直发笑,拍着胸口评价:“看来你们班这次艺术节一定赚的很多,要不怎么这么听话?”
国立看见英美里回来,也没再贫嘴,转而问她怎么会想到突然给女生做一套长裤的校服。
“那天在车站遇见了两个女生,在冷风里冻得直发抖。大冬天还非得让人穿短裙,这不是受罪吗?”
她说。
国立有些发愣。她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轻声附和:“是啊,这不是受罪吗。”
她刚刚还在搞模仿秀,突然这样低落下去显然很奇怪。
英美里不明就里,偷偷向村形询问。
“我也只是听她自己讲了一点国立的妈妈控制欲非常强,你知道国立又很喜欢时尚方面的东西,初中开始就想给自己搭配衣服。本来都是小事,但是国内的妈妈……”
村形将本来就小的音量又往下压了一点:“好像有一次趁她去学校,把她攒钱买的那些衣服全都烧掉了。”
“国立妈妈认为女孩子就该穿裙子——当然,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仅仅想掌控国立,我也说不好。”
“但后来国立只要能选择,就一定会穿长裤。反正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啦。”
村形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喜欢你做的这个决定才对。”
世界上竟有如此母亲。英美里想了想自家老妈,好吧,还是德久妈妈好。
虽然每天会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但──
至少好像比牛岛妈妈要正常一点吧!
就像现在,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和牛岛妈妈两人面对面坐在德久老宅,在沉默中尴尬地喝茶。
昨天是一个普通的周五,英美里普通地和牛岛一起顺路回家。
原本天童也要跟他们一起的,但英美里的舅舅也就是天童的老爸突然出现,把天童捉走。导致只有牛岛和英美里两个人一起回家。
但好死不死,昨天偏偏在门口遇见了牛岛的妈妈。
英美里本来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偶遇,没想到今天牛岛妈妈立刻上门,场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尴尬、沉默、沉默、尴尬。
“若利那孩子,我还从没见过他有关系密切的异性朋友呢。”牛岛妈妈微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
嗯嗯,好熟悉的台词。英美里假笑着点点头。
谁还跟她说过来着?噢,东京邻居手冢妈妈。
牛岛妈妈是大户人家出身,整个人保养得非常好,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姐很昂贵,谁都不配”的气质。
“不过德久,最开始你刚到这边来上学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一次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和若利不会这么聊得来”
事实上我俩现在也没有很聊得来
但英美里还是继续假笑点头,她在长辈面前一贯是很乖巧的。
“毕竟若利这孩子始终让人想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牛岛妈妈说到这个话题,忽然激动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说真的,从小我就不理解他。人一般做事都会讲究逻辑吧?但若利的逻辑实在是很难懂,太难沟通了他这孩子”
英美里憋笑憋得很辛苦,在这一刻她诡异地和牛岛妈妈共情了:“是不是那种‘别逼我吐槽你’的感觉?”
牛岛妈妈眼睛一亮:“对,而且你的吐槽他还听不懂所以很多时候我真是懒得吐槽他了,就让他这么简单的生活吧。简单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看上去蠢了点。”
阿姨,您的吐槽功力是这个。
英美里在心里偷偷对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正和乐融融,德久家的门铃却突然被按响了。
没过多久,牛岛大步走进来,还带着一些气喘──这对体力魔人来说确实很少见。
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英美里一看,认出来这是上次她去看电影隔壁的那家书店。
“妈妈,您在这里干什么?”
牛岛妈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我是来交朋友的。你不觉得英美里比起和你当朋友,更适合跟我当朋友吗?是吧,英美里?”
嗯?她一抬头,正好对上牛岛困惑中夹杂着几分震惊、震惊中夹杂着几分委屈的目光。
我说大哥你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阿姨满嘴跑火车你也信?你们家到底是个什么家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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