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局势越发焦灼。
排球比赛当然不存在一分扭转乾坤,尽管牛岛的扣球以及连续得分让场上的形势略微偏向白鸟泽一些,但枭谷的调整也非常快。
英美里看了一眼,哦,今年就已经让赤苇上场一传了,枭谷对新生的压榨实在让她望尘莫及。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他们的自信,以及新生的水平之高。
“白鸟泽5号,今天他已经一个人拦下三分!在全国级别的比赛上靠单人拦网连下三分,这实在非常少见!”
解说的声音让英美里不自觉的看向场中白鸟泽5号——他说的是天童。
确实,天童今天的拦网效率非常惊人,根据他的特性来判断,这也说明他今天的直觉和注意力都比往日更集中、更准确。
“中目学长!”濑见叫了一声,手中的球早已飞到半空。
中目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球。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追着他跑。中目甚至清楚地知道这是谁的视线——一定是大平,这个沉默踏实的一年级学生,又或者更准确地说,一年级ws。
队内位置的竞争永远存在,中目心知肚明。
他和大平要说手上的技术或体能,实在相差不多。唯独让他有了优势、让英美里和鹫匠老师都选择他作为首发的,只是他比大平多出的一整年正式比赛经验。
所以更加不能慌张,中目。他在心里不急不缓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球顺着抛物线飞到他的眼前,还没到顶端,中目已经起跳,正好将伸直的右臂打在抛物线最高的上。
“时机非常精确!”解说高呼,“这一球拿下,白鸟泽拿到本局的局点!24-22!这可是从落后五分反超到现在,无疑对己方是一次极大的激励!”
中目落地,和濑见天童击掌,回到后排准备发球。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握了握拳。
“三年级的进步也很明显。”鹫匠说,“良性的竞争有助于选手实力的增长。”
他沉吟片刻:“在其他人身上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
“濑见的情况不一样。”英美里说,“就目前来说,他整体的得分率还是比白布要高的。”
“但如果让白布在正式比赛中和牛岛配合太多次,很容易就能让我们家王牌感受到两个一传之间的区别。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会想选择打起来更顺手的路径吧。”
鹫匠轻哼一声:“你做决定吧。反正这群臭小子也只听你的话。”
英美里:
就是说60多岁的老年人能不能不要发出这种傲娇小女生的感言啊!真的让人有点那个!
倒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乌鸦嘴,一说到濑见,场上就出现了问题。
枭谷的一次拦网失误,球直接飞回白鸟泽场地。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球,釜原顺利接起。
落点到位,牛岛也已经在后排准备助跑。
不、不对,这种时候用牛岛就一定是最佳选择吗?
濑见在眨眼就结束的瞬间里,飞速判断着场上的局面。
无论敌我,现场所有注意的注意力都给了刚刚连续得分的中目学长。
升谷学长和天童都可以用,他一边想着,一边做出传球的起跳动作,手指两手弯成一个标准的弧形。
\"我们看到,白鸟泽的一传准备传球!这个方向应该是放弃了后排的牛岛,选择了前排的?哦,不对!他选择了一次进攻——\"
解说的语调一下变得遗憾了,“非常可惜,这次一次进攻对面有所预判,不过是好的尝试”
解说俯瞰全局,有这样的评价也不难理解。但英美里跟鹫匠看来,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
放弃绝对的得分点兼队内王牌,在危机关头选择一次进攻并且被对方看破
对面赤苇该不会就是学了濑见这个毛病吧?英美里想,所以明年春高才心态崩溃?
濑见这一球之后,白鸟泽队内的氛围一下变得奇怪起来,所有人并不能直接说清楚是因为什么,但总觉得有些暗潮涌动。
注意力的不集中使失误变多,原本已经拿到的局点硬生生被枭谷追到25-25平。
比分交替上升,白鸟泽以29-27输掉了第一局。
输球以后立刻看英美里的眼色过活,这已经成了白鸟泽人的新习惯。
但出人意料,今天英美里并没有露出她的招牌冷笑,而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大家于是更害怕了。
天童都忍不住笑了:“她板着脸你们害怕,她不板着脸你们也害怕。话说英美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感觉像驯兽师一样”
濑见沮丧:“你表现得很好啊上一局,所以你不会懂啦像我这种有失误的人,在英美里眼里就是可利用垃圾。利用价值吧好像还有一点,但是呢也不多,随手就可以抛弃”
天地良心!!英美里如果听见他们的对话,这时候已经对濑见饱以一通老拳。
她可半点没有打算要抛弃这些失误频发的家伙!因为手头上实在一时也找不到人用
不过——
“第一局可以考虑换上川西。”她提议。
鹫匠想了想:“天童跟升谷换哪一个?”
没等英美里说话,他便给出答案:“换升谷吧,天童今天状态很好。”
英美里点点头。第一局开局,升谷便被川西替换上了场。
濑见走前对升谷学长报以安慰的注视:“学长辛苦了,我本来以为死的一定是我,结果没想到哈不是,学长,我很遗憾,哈哈”
升谷:能不能先笑完再说遗憾不遗憾的话啊濑见君!
换上川西,英美里和鹫匠有着相同的考虑。
第一局比分打到14-10,川西的特点已经展露了出来。如果说升谷是传统,个子高手臂长,走人墙路线;那么川西则很难用一个词来概括形容。
他打得很飘,节奏随心所欲,但又总能踩在尾巴上跟大家配合起来。
好比刚才,木兔的扣球至少要双人或者三人拦网才能拦住,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到网前。
众人来不及催促,木兔的扣球已经按了下来,被上前补防的中目擦了擦指尖,眼看就要打手出界。
结果川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球的落点——那真是够远的,几乎要到广告牌的位置——将这一分救了回来。
硬要说的话,感觉有点像英美里印象里的宫治。
给人的感觉也差不多,就是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在场上的时候又总是很可靠。
川西的出场,打断了场上原本已经向枭谷倾斜的形势。
如果说白鸟泽对枭谷的一年级一传赤苇京治并不熟悉,那么反过来,枭谷也对这位一年级不熟悉。
尤其赤苇的风格偏向稳扎稳打,虽然水平很高,但给对方造成的困扰却不是一个级别。
白鸟泽一路顺风顺水打到25-20,保持五分的优势领先拿下第一局。
“今天心情很好?”英美里问正在喝水的牛岛。
后者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嘴,扭头平静地看着她:“还算不错。”
英美里猜测:“因为第一局连追几分,所以觉得自己今天能行?”
牛岛:“我每一天都很行。”
好吧,自信也是一件好事,英美里想。至少她从来不用调节牛岛的心态。
想象一下,如果她一时失足去了枭谷,这个时候肯定焦头烂额地在忙着给木兔洗脑
她看了一眼隔壁。哦,不是给木兔洗脑,原来是给赤苇洗脑——
嗯?赤苇?
这个她倒没想过,如果说赤苇撑不住了的话
英美里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旁边休息区所有人跟条件反射一样打了个哆嗦。
“她又在想什么啊——?”釜原叹气。
釜原身边,升谷重新开始热身,下一局他就要把川西换下来了。
闻言,对釜原笑了笑:“不管在想什么,至少在比赛中,英美里的坏主意都是冲着对面去的,这一点我很肯定。”
他想的完全没错。重新上场后,第三局以牛岛和木兔的对轰拉开序幕。
两边节奏几乎是毫无休止地加快,即便枭谷教练喊了两次暂停也没有效果。
英美里都能感觉到隔壁枭谷的教练投来震惊的目光。如果这不是她下的指令,英美里也会觉得任由选手一味加速抢攻的指导方针,多半是脑瘫三年才想得出来的。
但是——
“木兔学长!”赤苇咬牙将这个并不到位的球中转给木兔。
随着双方节奏的加快,两支队伍的一传也越来越不到位了。
白鸟泽一传一直都不怎么样,就算之前着重训练了,现在也只能说在一流水队伍里中下的水平,所以再差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枭谷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们一传的水平一直不错,骤然变差后,给一传的压力立刻增强了。
赤苇作为一年级新生,虽然心态稳定,但首次出征全国,又在四强赛里跟自己仰慕已久的明星学长木兔合作,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连锁效应之下接连失误,一传一出问题,每个攻手拿到手的球都不对劲了。
31-29,枭谷将第三局的胜利送给了白鸟泽。
“这就叫做,把高水平的对手拉到跟自己同样的level,然后用丰富的一传不到位经验打败他们。”
英美里站起身,活动片刻肩颈,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切都非常顺利。宫城地区的预选赛到ih正式比赛,从第一轮一路打进四强,她体会到的是一种实打实的顺利。
这并非空中楼阁,而是经过了去年ih和春高的失利、经过了无数次的合宿和365天地狱式的训练、经过无数次加急修改体能计划的深夜才得到的成果。
所以一切的顺利都是应该的,并不值得怀疑。
而这份顺利如果能延续到明天、延续到后天,从半决赛到决赛
英美里背起包,望着人声鼎沸的橘红色场地。
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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