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有没有为难你?”问完这话,谢霁川便觉得有些多余。
方才见她与太子一同走过来,画面和谐如斯,尤其是,她还扭头看了太子一眼。
想到这里,他莫名地郁闷起来,抿了抿唇,索性看向一旁的车壁,衣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
“没有啊,我有王爷撑腰呢。”谢霁川的动作牵扯到身侧的少女,惹的她小心翼翼瞧了男人一眼。
再次遇见太子,舒芷音怎么都感觉他不安好心,心里毛毛的。看见谢霁川等着,没有多想,便伸手过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上了马车。
直到此时,感受到男人手掌忽地收紧,恍然惊觉,她的手已放在对方掌心多时。
芙蓉面噌的一下烧了起来,更增几分娇艳。
舒芷音的手动了动,想要拿出来,偏生那人却似毫无所觉,看向别处,只脸色有些阴沉。
“那就好。”谢霁川的视线收回来,看向旁边的少女。
不觉惊奇,她的脸怎么跟红透了的果子一般?
心里才这般想着,手上便已经行动了,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朝着少女的额头覆了上去,“可是发烧了?”
舒芷音察觉到那只大掌覆过来已经晚了,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无法分辨男人的意图,只是在手掌即将触到脸颊时闭了眼。
而后便感觉到男人干燥的掌心触上了她的额头,带着他的体温。
听到男人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发烧了。
感受到男人的手掌撤去,她才悄然睁眼,鹅蛋脸姝色异常。
舒芷音看到,他将那只手掌又印在了自己额心,似乎在想什么,皱了皱眉,不待她反应,便将手掌重新覆上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
谢霁川盯着掌心,目露疑惑,“好像没有发烧啊。”
那为何她的脸那么红,看起来就像发了高热。
“王爷,我没发烧。”舒芷音将男人的一系列动作串联起来,很快就想明白了,跟他解释道,“这件衣裳太红了,所以才衬得阿音面上红彤彤的……”
至于实际情况,看看两人交握的手,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听了这话,谢霁川恍然大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真诚道:“红色适合你,你穿这件格外赏心悦目。”
她穿大红嫁衣的模样已然刻在心间,又娇又美,着实把人惊艳到了,他早就想如此说了。
“谢王爷夸奖。”少女面色娇羞,宛如将将盛开的芙蓉,承受不住柔风吹拂般轻轻颤动着。
舒芷音实在没想到,谢霁川还有这样一面。从前世屈指可数的几面中,她以为后者向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何尝知晓,他竟会夸人了,还夸得这么直白。
她习惯性地动了动手,只觉掌心濡湿一片,不知是她的汗水,还是他的。
感到掌心被什么挠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痒意,如同挠在心上,谢霁川低头看去,原是少女柔软白皙的小手,被他握住了。
“王爷。”见他的目光凝在手上,舒芷音软软叫了一声,手指轻微动了动,示意他松开自己。
谁知谢霁川“嗯”了一声,再次看向旁边,那只大手握得更紧了。
不知他是否有意为之,但想到从皇后那里得来的信息,舒芷音忽然不想计较了,柔软的小手安安静静躺在男人掌心。
虽然有皇上的谋算在里头,但她还是有种别人因自己趟浑水的感觉。
原本他可以继续当什么都不用管的闲散王爷的。
事已至此,她好像不能仅仅把人当成个靠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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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昨晚没睡好,舒芷音渐渐有了困意,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
她破天荒地做了个梦。
显而易见,此处是一间书房,玄衣男子背对着她,正在伏案疾书,耳后一颗红色的痣,犹如朱砂。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入内。
“怎么样?”玄衣男子急切问道,由于长久得不到休息,嗓音明显有些嘶哑。
好生熟悉的声音,但他始终没有抬头,还在提笔写着什么,舒芷音无法证实心中的猜想。
“我们的人去晚了,太子妃她自缢了。”紫丰哭丧着脸,不敢直视自家王爷,“属下无能,王爷切勿忧思过度。”
舒芷音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来人,她很快认出,这是谢霁川身边那个唤作紫丰的侍从。
“什么太子妃?”她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难道是说她?
但是没人听得见她说话。
谢霁川终于停了笔,说道:“知道了。”
声音疲惫而无力。
紧接着,便是一阵猛咳。
“王爷,属下这就去给您煎药!”
紫丰想要到跟前来帮男人拍背,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了,最后只得默默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咳咳咳。”男人咳嗽不停,墨迹未干的纸飘到了地上。
舒芷音瞧着心疼,走上前去,轻声道:“王爷,身体要紧。”
只听谢霁川恍惚叫了声“阿音”,舒芷音应了一声,意识到他听不见,便只好作罢。但是咳嗽声实在撕心裂肺,她听着心里难受,伸手给他拍背,却生生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只好站在原地,看着谢霁川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双手捧着,铺在眼前,犹如稀世珍宝。
帕子有些旧了,只一角绣着个“音”字。
“阿音,”谢霁川又开口了,咳喘一声,洁白的帕子上便是一朵红花,“阿音,对不起,把你的帕子弄脏了。”
男人唇角一抹鲜红,眼里却蕴含无限深情,对着帕子仿佛情人般小心翼翼。
“擦干净就好,擦干净就好。”男人不管不顾地将帕子放在衣袖上擦,喃喃自语道,“是不是擦干净后你就回来了?”
可是将帕子重新摊在眼前,他无力地跌坐回椅上,“阿音,擦不干净了。”
话语中是穿透生死的无尽绝望与悲戚。
“我回来了,王爷。”舒芷音不自觉开口,已是泪流满面。
为何她的心这般疼痛?
可是男人听不到,一遍遍颓废道“擦不干净了”。
她就在他的身后,咫尺之距,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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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边坐着当年的小姑娘,这两天的经历也像梦境一般美好,除了皇兄的那点小插曲,谢霁川仍然正襟危坐,强迫自己看向别处,只是偶尔瞥一眼身边的少女。
不知何时,他感到肩膀一沉,缓缓扭头看去,发现舒芷音早已睡熟,只是睡得不大安稳。
谢霁川这才松开握着她的手,腾出来圈住少女的肩膀,以防她磕着。
他时不时看怀中女子一眼,观察着她的神色,也只有这时,他才不用约束自己看向她的目光,不用担心把人吓着。
可他不经意间瞧见少女眼角沁出一滴泪。
泪珠向下滚落,娇靥上很快出现两道泪痕,少女的眉头轻蹙,神色痛苦,似乎陷入什么难熬的情景。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让她如此痛苦?
谢霁川吓坏了,赶紧摇晃怀里的少女,“阿音醒醒!”
舒芷音被叫醒,看到熟悉的脸庞,下一刻便抱紧了男人的腰身,声音哽咽,“王爷!”
那个梦如此逼真,以至于在她醒后还被左右着情绪,害怕地扑进谢霁川怀里,抽泣不止。
自她确认是重生以来,之前在男人面前的哭泣是为了打动他假装的,只有这次是真情实感地哭了出来。
她可以确定,那不是梦。
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的前世,就在她自缢之后发生的事。
他何止喜欢她,只怕是绵绵爱意深藏心底,从来不为人知。
也只在她死后才能让人窥见一角。
舒芷音在谢霁川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后悔自己发现得这样晚,后悔重生后还把他拉回权力的漩涡。
他这么好,就该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
那样,就不会因她熬坏了身子。
结合前世最后那段时间看到的,还有刚才这个梦,她能够肯定,谢霁川是因为自己得的咳疾,努力搜寻证据为舒家昭雪那段时日,他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谢霁川还没从少女醒来便紧紧抱住自己的冲击中缓过来,便听到她嘤嘤的哭声,心里的那点惊愕很快转为惊慌。
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轻拍女子后背,温声安抚,“别哭了,阿音。”
熟料此话一出,舒芷音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他怀里砸,将衣裳洇湿一大片。
好一会儿,少女才抬起头来,香腮带泪,眼眶红红的,“王爷,阿音回来了。”
“回来就好。”谢霁川顺着她的话说。
心想难道她记起来了?
“阿音……嗝,”舒芷音哭太久,说话接不上气,打了个嗝,害怕丢人,脸都急红了,见男人没有要笑她的意思,接着说完,“阿音再也不要离开王爷了。”
谢霁川应的干脆,“好,不离开。”
少女总算破涕为笑,“王爷可要说话算话哟。”
“我何时骗过你了?”谢霁川宠溺道。
两人的距离依旧亲密无间,然而没有人在意。
“好,那我们要拉勾勾。”
少女伸出小指。
“都听你的。”谢霁川配合地伸出了左手小指,与少女明显幼嫩许多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舒芷音瞧着两人勾缠在一处的手指,这才安心许多,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方才做噩梦了?”见少女情绪稳定下来,谢霁川心疼道。
“是的,”舒芷音点头,下意识揪住男人的衣襟,眼里泛起水雾,“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梦。”
可怕到她不想再忆起,只盼那仅仅只是个不存在的梦。
“有多可怕?”谢霁川垂手,一动也不敢动,余光瞥见少女还揪着自己的衣襟,有些意外。
“我记不清了……”舒芷音神色痛楚,如果只是个梦倒好,可她偏偏拥有前世的记忆,她并不想告诉身边的男人,“王爷您别问了。”
谢霁川抬手,拂了一掌心的泪水,安抚道:“别难过,噩梦被本王赶跑了。”
男人醇厚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抚平她心里的悲伤。
舒芷音的心情渐渐平复,这才意识到自她从梦里醒来后,两人之间可称得上亲密无间,靠在谢霁川怀里,甚至能听到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但她此时已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她的,还是两人共同的心跳声。
舒芷音抬头,正要说点什么,猝然看见男人衣襟上有一处深色的印子,比之别处格外明显。她想到什么,白皙的手抚上去,触到的是一片湿润,印证了她的猜想。
瞬间脸热起来,顺势将头靠过去,不想被谢霁川看到。
可对谢霁川来说,又是另一种折磨,温香软玉在怀,缕缕馨香若有若无地往鼻子里钻,而他却不敢动作。
“阿音。”他轻唤着,疑心少女还未从噩梦中缓过来。
舒芷音猫儿似的应了一声,由于哭久了带着点鼻音,但声音不再哽咽。
谢霁川稍稍放下心来,只女子依靠他的感觉无法忽视,令他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在这狭小静谧的空间里听的格外清晰。
“王爷,”舒芷音磨蹭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决定面对事实,抬头盯着男人的下巴,“我好像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她的手指在那块衣料上画圈圈,表情含羞带怯。
谢霁川低头,看着娇娇的人儿,水做的眸子飞快与他对视一眼,睫毛轻颤着,很快不好意思地瞥向别处。
视线朝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明白她羞怯的原因,只觉她可爱得过分,哑然失笑道:“没关系。”
“真的吗?”舒芷音好生纠结,娇俏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要不然,还是阿音带回去帮你洗净吧?”
毕竟她是弄脏衣裳的罪魁祸首,眼泪都擦在了衣襟上,怎么也是她负责洗净才是。
再者,两人如今已是未婚夫妻,帮他洗件衣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是她有点头疼,衣裳要怎样洗。
身为丞相之女,舒芷音从未自己洗过衣裳。
“这点小事,何须你亲力亲为?”谢霁川笑道,“还是说,你怕晋王府里没有洗衣裳的下人?”
听了这话,舒芷音不禁笑了,噩梦带来的不快被彻底驱散,“阿音不是这个意思。”
“还怕么?”谢霁川轻声问道,生怕惊到了怀中猫儿似的女子。
舒芷音脸颊上还晕染着胭脂色,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很小声道,“不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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