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舒芷音穿戴妥当,随意用了些早点,便与谢霁川一同乘车进宫。
“王爷觉得,阿音如此打扮可符合身份?”一上马车,舒芷音便迫不及待问道。
此次端午宫宴,出面者甚多,且身份各不相同,听说连许久不曾参与宴会的太后也会赴宴,甚至还有一些嫔妃来临。
是以,从衣着打扮到言行举止,舒芷音都要万分注意,以免行差踏错。
只见少女上身着月白色竹纹立领衫,下配一条玉狸卧雪织金马面裙,头上梳着堕马髻,仅用几只蓝色蝴蝶钗固定,斜插一只九转鸾珠步摇,双目清亮,眉如远黛,耳坠滴珠,唇上一点红,说话间楚楚动人,雪肤花貌应如是。
谢霁川仔细打量一番,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只颔首说符合,“宫宴而已,不必在意那么多。”
可说完还是将目光锁定在少女身上。
舒芷音被看得混不自在,不知这是何意。思考了几秒后,福至心灵般,瞪大圆鼓鼓的眼睛,“王爷您是不是饿了?”
上次进宫,王爷不是没吃早食么。虽然他是保证过,再不会这样,但也说不定事务繁忙,今日没来得及用早膳呢。不然,他为何一直盯着自己,一定是腹中饥饿又不好意思明说,等着她开口呢。
谢霁川愣了下,轻嗯一声,他今早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食。
“王爷您不要嫌弃,”舒芷音艰难地从袖子里掏出个粽子来,“吃了就不饿了。”
“还是热的,王爷快吃!”舒芷音喜道,把粽子递给男人。
谢霁川愣了一下,才接过来,“还是你周到。”
“府上新来了个厨子,做的点心甚是美味,今早想着带几个粽子路上吃。”舒芷音说着,又摸出两个粽子来,“既然王爷没用早食,便都吃了吧。”
谢霁川停下咀嚼的动作,“阿音不饿么?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不碍的,阿音早上已用过糕点,这会还不饿。”舒芷音把手里的粽子往前递了递,“王爷先垫垫肚子吧。”
谢霁川伸手接了过来,“宫里的御厨也不错,今日有口福了。”
“是呢,阿音要尝遍各种美食。”
宫里的自然都是好的,只是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她心事重重的,今早一起床眼皮就一直在跳,只是为了避免谢霁川担忧,还是一副云闲风清的样子。
入宫后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惴惴不安之感愈发强烈,舒芷音有种不祥的预感,前方又有什么豺狼虎豹拦路了。
这般想着,步伐也不自觉慢了下来,落后谢霁川好几步。
“阿音可是有哪里不适?”谢霁川发觉她没有立即跟上,转头问道,脸上布满担忧。
舒芷音摇头:“没事。”
许是她想多了吧,在皇宫里能出什么事,况且还有他在呢。
然而,两人却在即将到达宫宴地点之前被内侍引去不同的方向。
“公公这是何意?”舒芷音快步跟上那宦官,“为何不让我与晋王一道进去?”
宦官尖着嗓子道:“舒姑娘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吧,您有所不知,这宫里头规矩多着呢,别说您还未与晋王成婚,就算是成婚了也没有在宫宴上男女混坐的道理。”
“明白了,多谢公公告知。”
竟是这样吗?舒芷音着实不知这个规矩。前世她虽入宫为太子妃,宫宴却参加得少,再者,太子妃与太子本就是一起的,也没必要分开坐。
倒是今日的安排,却像是让谢霁川与宫妃们避嫌。王爷与宫妃确实不宜过多接触,这安排倒也合理。
“姑娘……”一直跟在身边,默默不语的青樱,此刻也觉得奇怪。
舒芷音却止住了她的话,“青樱,慎言。”
今日宫宴人多,谢霁川便提议带上青樱,遇事也好及时报信给他,她便听从提议,与谢霁川分开后便带着青樱赴宴。
舒芷音没再多问,跟着那宦官匆匆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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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芷音被引着与几个宫妃坐在一处,甫一落座,便感受到几道目光在打量她。
“这位便是准晋王妃,舒姑娘吧。”不知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舒芷音想降低存在感都不能了,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只见此人满头珠翠,面似鹅蛋,浑身流露一种慵懒之感,看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她开口道:“见过……这位娘娘。”
今上的嫔妃,她倒真没什么印象,这几个也都是生面孔。
“何必跟她客气,”另一个嫔妃剥了颗枇杷,睨了先前出声的那人一眼,明显有些不对付,又朝舒芷音道,“舒姑娘不知,这丽嫔向来如此,表面上热情非凡,私底下却给你冷脸。”
“你不必在意她,与我们诸位姐妹晏饮即可。”
“哼。”丽嫔冷哼一声。
看来这二位积怨已久,舒芷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际,有人发声解了围,声音清脆动听:“好了,蓁嫔妹妹,端午佳节,共聚一处,不要伤了和气。”
那蓁嫔听了这话,果然不再说什么。
这位听声音便是和善的,舒芷音仔细瞧了一眼,只见那女子两弯柳叶眉,目光清凌,玉鼻微挺,红唇轻翘,正看着自己。
“舒姑娘,不必拘束。”那嫔妃端详了她一眼,才又道,“本宫初见你便觉有缘,观你亦是性情温和之人,更觉投缘得很。”
随即从头上取下一支七窍玲珑簪,“本宫观你今日装扮未免素净了些,这簪子便赠予你装点一二。”
丽嫔讶道:“熙嫔姐姐,这簪子……”
熙嫔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噤声,唤了贴身侍女,嘱她将簪子递给舒芷音。
“娘娘,这可使不得啊。”舒芷音如何看不出簪子的贵重,看见侍女呈上流光溢彩的簪子,连忙摇头。一旁的青樱自是不敢做主接下。
“收下吧,就当是给本宫一个面子,”熙嫔不容拒绝道,“更何况,本宫与晋王算是故交,这个权当是送你的见面礼。”
舒芷音这才勉强接下,随手插进发髻,“谢过熙嫔娘娘。”
实际上她心里有许多疑问,熙嫔与王爷是故交,送她如此华贵的簪子,仅仅是因为与她投缘吗?
可这等场面,她实在不便多问,便低头吃起面前的荔枝来,多说多错,低头吃水果,总能太平安生,大不了回头问王爷好了。
但偏生不如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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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姑娘也来了?”不知何时,身边堵了个人影,见她埋头苦吃,并未应答,又道,“也对,舒姑娘如今是晋王的未婚妻,来参加宫宴再正常不过了。”
这声音很是耳熟,舒芷音本不想理会,但听着实在聒噪,便不得不向来人看去。
“许姑娘。”舒芷音平静道。
来人是尚书嫡女,许如霜。
也是前世她自缢后,太子续娶的太子妃。
眼下她来宫宴,说明此时她已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了吧。
“舒芷音,你装什么装?”许如霜见她反应平淡,先沉不住气了,“先前悔婚太子,不就是为了另攀高枝吗?这会子又装什么清高。”
虽说,正是眼前人的退出,让自己顺利成为太子妃人选,但她多少有些不平。她许如霜不想做那个备选。
青樱忍不住开口道:“许姑娘怎能如此和我家姑娘说话。”
她不能容忍自家姑娘被人这样说。
许如霜一下子被激怒了:“好大的胆子,我同你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了?”
舒芷音皱眉,微愠道:“许姑娘,有什么事可以等宫宴结束后再说吗?”
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何况这里还有好几个宫妃呢,尤其是,那个自称与谢霁川是故交的熙嫔在场。不知怎的,她莫名有些不舒服,她觉得不能在熙嫔面前出岔子。
“你是怕了吧,哈哈哈哈。”许如霜笑了起来,“不如你到我那桌吧,咱们好好聊。”
舒芷音点头:“也好。”只要不在这里就好。
虽然不知许如霜有什么打算,舒芷音还是给几位宫妃打过招呼,随她去了更偏僻些的地方。
这桌上的都是京城贵女,听说都是皇后相中的太子妃人选,是以今日宫宴都应邀前来。
只有舒芷音和许如霜知道,太子妃人选已然定了下来,这些贵女多半要希望落空了。
舒芷音抚着那支七窍玲珑簪,一时找不着头绪,也无心与她们交谈,接连吃了几颗葡萄。
“这是七窍玲珑簪吧?”有贵女眼尖,一下子看了出来,羡慕道,“舒姑娘好福气,看来熙嫔娘娘甚是看重你。”
舒芷音一怔,“何以见得?”这七窍玲珑簪有何说法么,她怎么不曾听闻。
“传言这七窍玲珑簪是收集七种遗世之玉,锻造而成,在阳光的折射下会散发七色光芒,此簪仅此一支,乃是今上为博佳人一笑,命人铸造而成。”
舒芷音心里咯噔一声,她原来只是以为这簪子贵重,却没想到这般贵重。既是如此,熙嫔又为何赠予她?
“切,不就是个破簪子么。”许如霜看似毫不在意道。
实际上她都要嫉妒疯了,舒芷音哪里比她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际遇。
半晌,舒芷音对方才那贵女道:“多谢赵姑娘,我知道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熙嫔同她说话时的表情,尤其是说到晋王时,那种不同寻常的神色,再联想到这支稀世簪子,她哪里不会多想。
电光火石之间,舒芷音忽然忆起,一个久远的传闻。
那是她前世入宫为太子妃之后,无意间听宫人说起的。
传闻,晋王谢霁川虽表面上光风霁月,不近女色,实则另有隐情。晋王曾与一女子有过一段情,但不知怎么回事,此女突然杳无音讯,后有传言,此女入宫为妃,从此萧郎是路人。晋王情根深种,竟为此女不娶妻不纳妾不养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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