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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内堂
侯府老夫人,永安侯宁静远,夫人罗氏,还有他们疼爱的二姑娘宁殊颜围坐在桌前其乐融融地用着早膳。
“今日赏花会去的都是各家贵女贵公子,颜儿可得看紧你那姐姐了。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那张脸还是能迷惑人的,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只图皮囊之子,别让她闹出笑话损了你的名声。”说话的是老太夫人,她对宁殊颜报有大望,“你母亲扣她请帖的事做的真是糊涂,颜儿可别学这般小家子气的做事风格。”
宁殊颜看了看自己脸色苍白的母亲,想来昨夜被父亲训了没睡好,她道:“祖母,孙女明白。母亲她只是一时糊涂,不是有意的,以后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宁静远见状也道:“母亲,儿子已经骂过她了,这事儿就揭过吧,薇薇那边也没什么。”
老夫人:“静远,她糊涂你也糊涂吗?宁殊薇没那个脑子跟她计较,可若宁殊薇真因此没去成长公主的赏花会,长公主认真追究起来,咱们侯府怎么圆?”
“母亲,媳妇知错了。”罗氏咬着牙低头认错,她就不明白了,偌大的侯府干嘛要哄着一个草包,难道就因为对方有个护国大将军姥爷吗?她的娘家也是正三品的朝中要员,又能有多差?
见她不服气的样子,老夫人摇头叹气,“罢了,一会儿你同颜儿挑两套好看的首饰衣物给殊薇送过去,教教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那个脑子,要是在长公主面前乱说话,我看你怎么办。”
罗氏低头应是:“母亲教训的是。”
日晒三竿,少女闺房里所有能透进光的窗户口都拉上了厚重的帘子,灰暗的早晨正是酣睡的好时机。
枝枝将给帘子撩开绑起来,阳光立马争先恐后挤进屋,照亮了床榻上抱着被子睡得七仰八叉的少女。
“姑娘,该起了。”自家姑娘随心所欲地睡相枝枝已经习惯了,“用过午膳就要准备去长公主府,一会儿若是迟了,侯爷和夫人该不高兴了。”
“草包是不会守时的,枝枝,我还要睡会儿,不然我会生气气哦。”
枝枝不小心看到窗外,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人,说道:“就算姑娘你生气气,你也得起起。因为夫人和二姑娘已经来来了。”
“啊啊啊……让她们滚滚吧。”
“好嘞,这就去去。”
宁殊薇不可能真让她们母女滚滚,她此时顶着张睡意十足的脸看着桌上的首饰和衣物,突然很想笑。
她没记错的话,翡翠头面是前年年宴的时候宁殊颜戴过的那一套,绫罗裙是年初时宁殊颜要去参加诗会特意定做的,因裙角沾了墨汁就再也没穿过。
“母亲,殊颜,是现在就要出发了吗?可是我还没换好衣服。”草包是不会有眼力劲儿的。
罗氏上来就拉着她的手,神情懊恼的说:“薇薇啊,都是母亲不好。母亲前些日子因着你们姥姥生病之事冲了头脑,竟然把长公主相邀的赏花会一事给忘了,你别怪母亲。”
“既然母亲的脑子不太好,就让林大夫看看,开点儿药吃吃嘛,这样下次就不会脑子不好了。”宁殊薇笑弯了眼,看着罗氏表情僵硬的脸。
罗氏气炸了,“谁脑子不好了,我说的是冲了头脑。”
“那还是脑子不好。”宁殊薇兴致勃勃地打量对方,并扯起罗氏的袖子说道:“母亲今天好漂亮啊。”
罗氏铁青的脸缓和了一点,算你识相。
接着她又听宁殊薇天真的说道:“母亲今日穿得真像个红彤彤的大母鸡,嗷嗷的,好可爱好漂亮的呀。”
“………”她的话宛如刀子般扎得罗筱筱踉跄后退。
识个屁的相。
天啊,她为什么要学会说话?一直当个哑巴不好吗?
宁殊颜扶住自己母亲,嗔怪道:“姐姐,可不能这么说话。尤其是在外面,不可以这么胡说。”
“好的殊颜,我明白了。”宁殊薇十分听话的点头,且满脸写着‘认真’地说:“不过母亲她现在真的很像可爱的大母鸡啊,殊颜你说过,我不能撒谎的,对不对?”
宁殊颜按住自己的额头,“不撒谎是对的。”
见她还想对宁殊颜说话,未免她再语出惊人,罗氏赶紧拉住她,笑道:“薇薇,你看,这些衣裳和首饰都是颜儿给你选的上上品,一会儿你换上和颜儿去参加赏花会,好不好?”
宁殊薇:“好是好,可我更想和母亲一样像只可爱的大母鸡,嗷嗷的,又漂亮又有气势呀,母亲说是不是?”
是是是……是你大爷!
“……”罗氏掐着自己的大腿,忍了又忍,道:“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吧,我们先走了,还得去准备呢。”
宁殊薇:“嗯,好的。母亲慢走,殊颜慢走。”
刚出蔷薇院,罗氏崩不住了,扭头破口大骂,“废物玩意,早晚毒哑她。”
“母亲。”宁殊颜左右看了看,“沉住气。”
罗氏气得五官扭曲,瞪着宁殊颜道:“你没听到那个草包怎么侮辱你娘的?”
宁殊颜扶额,无奈安抚她道:“她什么脑子,您何必和她计较,待她日后没了利用价值,怎么处置还不是您说了算。”
罗氏想了想,“那个草包什么时候才能没价值?不过她娘给她的那些嫁妆是真心不错,随便拿出来两件都价值不菲,你再加把劲儿把剩下那些全部诓过来。”
宁殊颜没说话,赵萌和永安侯和离时什么也没带走,十里红妆堆满了蔷薇院的仓库。得亏宁殊薇是个傻子,这些年陆陆续续被让她们诓了不少。
见女儿没说话,罗氏胸口更堵了,怒道:“走走走,赶紧回去,把这身衣服给我烧了,真是晦气。”
这次赏花会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不过不是男子相看,而是长公主为陈王世子相看姑娘。
陈王是北丰唯一一个异姓王,陈王妃是长公主当年的贴身侍女,当初和陈王也有过一段缠绵绯侧的佳话。
如今世子早已弱冠却还未娶亲,陈王妃甚是着急,便和长公主抱怨了几句,长公主这才举行了这个赏花会。
宁殊颜担心自己这个一说话能得罪半个北丰的姐姐,再三叮嘱道:“姐姐,一会儿跟紧我,千万不能开口说话,别人问你话你就笑笑,尽量别说话,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宁殊薇开心的掀着车帘看外面的街,听到她的话,点头敷衍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才怪!
还是不放心,宁殊颜瞪向枝枝,“你看好大姑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回去老爷夫人饶不了你。”
枝枝畏惧的缩肩,“是,二姑娘。”
宁殊薇不经意扫过宁殊颜,没说什么继续看外面的繁华。
好想下车。
“嘭——”
一声巨响,马车撞到什么东西急急的停了下来。
宁殊薇一手紧紧抓住车沿,一手抓着枝枝才让自己和枝枝没撞到车壁。宁殊颜就狼狈点儿,整个人倒在荷儿身上,叠起了罗汉。
“姑娘,你没事吧。”枝枝回过神来扶住宁殊薇。
宁殊薇扫向叠在一起的主仆,摇摇头低声回她:“我没事,她俩儿有事了。”
说完她便整个人扑向宁殊颜,“殊颜,你没事吧,没事吧,快起来。”她一边扶着人,脚却压在对方手背上。
“姐姐,你快让开,嘶~~你踩着我的手了。”
“哦哦哦。”宁殊薇起身时一面扶她,一面又压她,还要‘不小心’碾碾压她手的脚。
“啊……我的手!”
听到对方惨叫,宁殊薇惊慌失措道歉:“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撤回脚时宁殊薇再次‘不小心’用了点儿力。
“嘶……”宁殊颜忍不了了,低声怒喝:“宁殊薇,你给我起开。”
“哦!”宁殊薇低头,“殊颜,对不起噢,你没事吧。”
宁殊颜已经起来了,她看着自己红肿的左手,两眼泛红,做着深呼吸整理仪态,咬牙切齿道:“你们先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别乱跑。”
原来是马车经过路口的时候和对面一同出来的马车撞了,对方的马车奢华得很,稳稳的什么事也没有。反观永安侯府的马车就不行了,车轮子撞歪了。
“大姑娘,马车坏了,眼下这情况是走不了了。”车夫见下来的是大姑娘,眼神肆意打量对方。
不得不说,虽然大姑娘是草包一个,但那副皮囊是真的好看。
和车夫想法一样的还有周遭围观的人,他们无一不是被宁殊薇的美貌惊得在心里感叹一句:
好漂亮的姑娘!
宁殊薇扭头就冲马车内的人喊:“殊颜,马车坏了,走不了了,怎么办呀?”
宁殊颜掀开帘子下来,察觉到周围那该死的垂涎气氛便明白是为什么。
今日宁殊薇着的是一袭烟罗纱裙,头上戴的是整套翡翠玉面珠钗,并不是她送去的那套,想必是赵氏之前留下的嫁妆里的。她的肌肤雪白如凝脂,脸上只是略施粉黛,玉唇点了些口脂,简简单单的装扮就能让惊艳许久。
出门时宁殊颜看到她的样子已经嫉妒得两眼通红了,眼下周遭的气氛更让她抓狂。
她最讨厌的就是在外面和宁殊薇站一起,无论她打扮得再精致,都衬得她像个小丑。
“别愣着,去叫辆马车来。”宁殊颜这话是对车夫说的,她的语气不轻不重,端得一副温旭如风。
再看宁殊薇,已经蹦达到一位卖糖葫芦的小哥面前了。
“哥哥,我能吃一个吗?”
她笑得十分人畜无害,加上那张绝艳的脸,小哥呆呆的点头,“能能能,你吃,随便吃。”
“谢谢!”宁殊薇拿了一串转身就走。
她走后,小哥反应过来,又上前抓住她,“你还没给钱,长得好看也不能不给钱。”
宁殊薇歪着头,不解道:“明明是你让我随便吃的呀,为什么还要给钱?我可没钱,哼!我不吃了,还给你。”
小哥看着手中已经被吃了俩的糖葫芦,气道:“你你……你都吃过了,不给钱不许走。”
宁殊薇被抓疼了,大喊道:“疼疼疼……呜呜,你欺负人,殊颜救我,殊颜,殊颜。”
小哥:“原来是个傻子,真是晦气。”
听到呼喊的宁殊颜穿过人群走来,厉声轻喝:“大街上和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去把大姑娘拉开。”
这话就很巧妙了,说得像是宁殊薇不知检点去拉扯别人一样。
也在这时,空中飞快的划过什么东西,那东西以非常狠的力道打在了小哥抓宁殊薇的手上。
小哥吃痛松开了手,并大骂道:“哪个缺德玩意儿打我?”
“女子本就柔弱,你这般欺辱实属难看。”听声音是位男子,浑厚又内敛,但只闻声不见人。
那声音又道:“地上的元宝是你的了,糖葫芦都给那位姑娘吧。”
小哥低头看去,原来打他的是锭银元宝,他捡起来掂了掂,有足足十两,立马喜上眉梢,给宁殊薇赔罪完,毕恭毕敬献上手里整把糖葫芦后离开了。
宁殊薇把糖葫芦递给赶来的枝枝,四处张望也没找到帮她的人。
她把双手放在嘴边作了个喇叭状,喊道:“活雷锋,谢谢你啊。”
活雷锋:“……”这是什么称号吗?
“姐姐。”
听到宁殊颜的声音,宁殊薇表情一变,哭哭啼啼跑来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对方肩上,哭道:“殊颜殊颜,你可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宁殊颜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姐姐乖,不哭了,是殊颜不好来晚了,以后要吃糖葫芦跟我说,我给你买,好不好?”
这会儿大家都了然了,原来两位是永安侯府的姑娘。大姑娘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草包,二姑娘也和传闻中一样淑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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