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让仆从打了水让枝枝给宁殊薇洗漱了一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宋玄又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将她哄睡着了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刚走到院子的花架下林让便迎面走来,“世子!”
“吩咐下去,”宋玄握住花架上新爬上来的藤枝,“让潜伏在北笯的人找出夜齐风在北笯的所有暗线全交给北笯太子,夜齐风最近在北丰的日子太安逸了……”
“属下明白了!”林让面露兴奋之色,眼里闪着噬血的光芒,“世子的意思是属下们可以尽情的玩儿了。”
世子妃的失踪和夜齐风有关,现在世子妃找回来了却受了不少苦头,北笯那边就要承受他们世子的怒火。
走了几步的林让又折了回来,“世子……”
宋玄淡淡的“嗯”了一声,“何事?”
“您这……”林让指指他的手,“属下找人处理一下?”
宋玄看着他没说话。
“属下这就走!”说话间林让已经溜出了老远。
脑子抽风了。
又是多管闲事的一天。
他走后宋玄摊开手,手心扎满了藤枝上的锐刺,他伸手一根一根拨出深深陷进肉里的刺,血珠立即渗了出来,有些痛但远远不够。
他将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痛感有了些许强烈,他皱起眉头,想起宁殊薇那只皮肉卷起可见骨受伤的手,还是不够。
他猛地握紧手大步往外走。
当晚夜齐风所在的驿馆便遭到偷袭,整个驿馆死伤重大,夜齐风身上被划了好几刀,有两道口子最深,在后背和大腿上,鲜血直流,他刚准备换了地方包扎伤口又被一戴着无脸面具之人堵住。
那人着了一身玄赤各半的长衫,左手执剑,右手负在身后。他的剑刃在折射着银光,剑柄上盘着条吐着信子的银蛇,看上去诡异又危险。
“你是玉间谷的人,”夜齐风打量着对方,“传言玉间谷高手如云,个个噬血成性无恶不作,只要出得起谷主满意之价,各国皇帝的首级也能手到擒来……”
还没说完那人便出招了,对方剑柄上的银蛇仿佛活过来一般冲夜齐风的面门张开血盆大口。
夜齐风身边的护卫挡在他身前,不过几息,十多名护卫悉数倒下,夜齐风看到鲜血从对方剑刃滑到剑尖由快到慢一点一点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极低的声响。
可夜齐风耳力好,能清楚听到“滴答滴答”的声响在慢慢靠近自己,混着那人的脚步声十分有节奏的谱着曲。
死亡之曲!
意识到自己内心居然有这荒唐的用词,夜齐风拨刀迎了上去。
两人从街上打到屋顶,从屋顶打到与君楼后的湖边,夜齐风节节败退明显不是无脸面具人的对手,而且他发现对手是刻意将自己赶到这里。
夜齐风被无脸面具人一掌打中胸口,他没忍住‘噗’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被无脸面具人侧身避开。
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夜齐风清楚感受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
“若本皇子在北丰出事……咳咳。”夜齐风在地上平躺着望着跟前之人,“北笯势必再次发兵,两国的战争又会生灵涂炭……咳咳……找你之人出的什么价?”
无脸面具人依旧没开口,视线落在他握刀的手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往湖中飘去,夜齐风的右手手指被对方碾碎,手心被一把匕首钉在地上。
声音止住后人也晕死过去,无脸面具人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后飞身离去。
宁殊薇中途发过一次高热,昏睡两天后才醒。
醒来便听林灵和枝枝在讨论北笯使者的事。
“听说是南蛮的玉间谷来的人,把夜三皇子打废了。”枝枝说,“玉间谷唉,个个杀人如麻的玉间谷,听说他们的谷主更可怕,比鬼还可怕,所以有什么‘身在玉间,魂入无间’的说法。不过玉间谷不是已经没了吗?怎么又出来了啊,还来了京都。天啊,太可怕了。”
“小枝枝你还知道玉间谷啊!”林灵说,“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掳了咱们世子妃,要是我是玉间谷的人我就把他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咳咳……”宁殊薇突然咳起来打断了林灵,“先别千刀万剐了,先可怜可怜你们的世子妃吧,快给世子妃倒水。”
“郡主醒了!”枝枝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太好了。”林灵倒了水端过去,“我去告诉世子。”
宁殊薇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灵一溜烟便不见人影,她不由感概,“真是林让带出来的兵,跑得比兔子还快。”
“郡主……”枝枝红着眼眶抱着她,“呜呜呜,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没事了啊,”宁殊薇抬手想拍拍她的背,发现自己的右手依旧包得猪蹄一样便换了个手,“不哭不哭了,一会儿鼻涕蹭我衣服上你还得给我洗。”
“洗就洗,”枝枝抽抽搭搭擦着眼,“一直都是我在洗,不差这件。”
“是是是……知道知道!”宁殊薇点头哄着她,“得加钱,给你好多钱。”
“我才不……”枝枝还没说完便见宋玄阔步走来,“见过世子。”她的眼睛滴溜溜直转,见林灵扒在门边招呼她出去,便急急道:“世子和郡主聊,我先下去了。”
枝枝的身影还在门口宋玄已经迫不及待抱住宁殊薇。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那么紧紧的静静的拥着,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直到宁殊薇肚子里传出咕咕咕的声响两人才分开。
“我去厨房给你端粥来。”宋玄说。
“这会儿还有粥啊?”宁殊薇笑道,“午时都过了。”
“陈王府的厨房……”宋玄故意顿了一下,“永远为你温着粥。”
宁殊薇愣了一下,随即便笑得停不下来,难为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情话。
“我不要喝粥。”宁殊薇摇头说。
宋玄看了她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要吃面,”宁殊薇将信将疑看着他,“你会做吗?”
“会!”宋玄斩钉截铁地说。
刚一转身,宁殊薇拉住了他手,他扭头看去,见她可怜巴的望着自己,她的手指在他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手心里抠了抠,“我跟你一起去。”
“厨房离这儿远,油烟也大,你……”他的话没说完宁殊薇已经下了床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上一蹦便挂在他身上。
这绝对不是个昏睡两天之人该有的状态。
都能蹦了。
宋玄僵在原地没动,这是投怀送抱吧。
是吧!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你抱我过去,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嘛。”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我就想看着你陪着你。”
心爱之人撒娇…
这谁顶得住?
反正宋玄没顶住。
“走!”无声吞咽两下,宋玄单手搂着她的腰往上举了一下往外走。
小厨房在重造,宋玄带她去的是大厨房,所以一路上陈王府的下人见证了自家世子单手搂着世子妃往厨房走的画面。
——知道吗?咱们世子抱着世子妃去厨房了。
——哎你知道吗,世子和世子妃去厨房做饭了。
——你刚看到了吧,世子单手举着世子妃去厨房了,世子好帅啊!
一传二
二传三
三传六…
这些话恰好终于传进饭后消食回来的陈王和陈王妃耳朵里,夫妇二人相视一眼。
“你儿子会做饭啊?”王妃问。
“那我哪儿知道,”陈王说,“我又没吃过。”
“我也没吃过。”王妃说,“走,瞧瞧去。”
陈王和陈王妃前日从江南老家把老夫人接回来,老夫人喜静便把人安排在离前院稍远一些的院子里,他俩也是刚从那个院子过来。
大厨房里,厨娘们已经把灶台和食材收拾干净,见到世子搂着未过门的世子妃走进来,正准备摘围裙的厨娘惊得下巴都合不上,话也没说出来。
“林婶儿,”宋玄把宁殊薇放在灶台对面的凳子上,“你去休息吧,我做碗面。”
“啊?”林婶儿找回自己惊掉的下巴,“哦,好好好。”她连忙抱着围裙往外跑,跑到门口又转过身,“要不老奴还是给您看着火吧,不然一会儿您又把厨房炸了。”
宋玄看着她没说话。
“又把厨房炸了?”宁殊薇笑了起来,“林婶儿,咱们世子爷还炸厨房啊。”
宋玄盯着林婶儿。
林婶儿讪笑着没说话,拨腿跑了。
“哎?我发现件事儿……”宁殊薇看了一下眨眼便跑没了影的门口转头对宋玄说,“你府上的人应该随便拉一个出去都比常人跑得快,你怎么训练出来的?”
“这个啊…”宋玄在案上的食材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棵白菜和两根葱,又从柜子里拿了盆和面粉开始和面,“我父王比较凶,他吼一嗓子他们就跑,就这么练出来的。”
扒外边以陈王为首听墙角的王妃和仆人们一致冲陈王摇头。
不是这样的,
世子他甩锅!
世子他撒谎!
王爷真不凶!
“林婶儿说你炸厨房了,”宁殊薇没拆穿他,“什么时候炸的?你院子里的小厨房就是你炸的呀,说什么重修。”
“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的事儿了,小厨房是年久失修塌了块梁,所以要重修……”宋玄有模有样的揉着面,他看了眼宁殊薇,“不是炸了。”
房梁是他甩面条的时候把盆砸到梁上他跳上去捡的时候弄断的,但也怪那梁太脆弱了,连他的重量都承受不了。
他甚至怀疑当初建王府的工匠偷工减料了。
“那我能知道知道……”宁殊薇笑得找不着眼睛了,“咱们世子爷是什么时候学做饭的么?”
“决定要娶你的时候。”宋玄洒了些面粉在砧板上准备擀面,“别问,再问就是一开始就想娶你。”
“哦~~原来你一开始便对我见色起意。”宁殊薇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下巴,“之前你给我送的豆沙糕点也是你做的呀!”
“嗯,在与君楼做的,那儿的厨房好用。”宋玄把面皮擀得薄薄的拿着刀开始切,“还有……”他看了眼她含笑的样子,“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还不是一样。”宁殊薇看着他手里的动作,每个步骤都有条不紊赏心悦目,“咦?我又发现了件事儿……”
“世子爷是左手拿刀。”宋玄说。
“哈……”宁殊薇冲他竖起大拇指,“世子爷好聪明哦。”
“虚伪了!”宋玄说。
宁殊薇又是一通乐,一直在那儿笑。
面条切好,起锅烧水升火添柴,一切都很平静很正常,相安无事。
待灶里的火燃起来后,宋玄净了手倒了杯水走到宁殊薇跟前。
“别笑了,先喝口水的。”宋玄把水递给她,“说了这么久的话,渴不渴啊你。”
说完便转身去看着锅里的水。
“嘤嘤嘤……世子爷嫌本郡主吵了。”宁殊薇喝完水走到他身边和他一块儿看锅里,“世子爷……”
“嗯?”宋玄应,“郡主何事?”
“这水……”宁殊薇拿了个铲子在水面上捞了一下递到他跟前,“咱是不是先洗个锅然后换一下水,再在上面给盖个盖儿?看这草木灰黑的,你家郡主吃不下啊。”
宋玄愣了一会儿,他学做饭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要先洗锅。
锅好像是它自己干净的。
“哈哈……”宁殊薇笑得停不下来,拍着灶台说:“来,我教你洗锅。”
两人乒乒乓乓洗完锅,宁殊薇又说:“先给本郡主煎个蛋吧,没蛋的面条本郡主不喜欢。”
宋玄的额头微微冒了些汗,蛋要怎么煎?
林婶儿还没教他煎蛋呐!
“锅热了,”宁殊薇说,“放油。”
宋玄照做,从油罐里挖出大块猪油放进去。
“油太多了。”宁殊薇说,“先铲一点儿出来。”
宋玄又照着做,拿个碗盛油。滚烫的热油盛入带着水的瓷碗里,瞬间‘呲啦’一声响,吓得宁殊薇往一旁蹦,蹦出去她又蹦回来,“锅里锅里…冒烟了,快把鸡蛋放进去。”
宋玄左找右找翻出来两颗鸡蛋,连壳带蛋一起扔进锅里。
“……”宁殊薇不可思议转过头看他。
“???”宋玄也看着她,“不是这……”
“世子爷……”宁殊薇喊,“快跑吧!”
“嘭!”
爆炸的瞬间宋玄抱住宁殊薇一跃而上飞了出去。
陈王府隔壁的邻居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陈王府内冒着青烟,不禁问身边的管事道:“这是第几回了?”
“第三回了吧!”管事说。
不到半年,陈王府炸了三回。
作孽哟!
“快快……快灭火!”陈王护着陈王妃才免遭爆炸的刮蹭荼毒。
宋玄和宁殊薇从天而降,刚落在空地上便看到从墙边蹿出来的王府众人。
火被落下的砖瓦压得差不多了,并没有燃得太厉害,下人们有序的前去扑火,看样子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连惊讶也没有。
“父王,母妃!咳咳……”宋玄看了眼怀里的宁殊薇,好在跑得快。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宁殊薇挣脱宋玄,“这个……”她指了指已经被灭得差不多的火,“是意外!”
陈王扶额,他说之前没在的时候管家拿账本给王妃的时候上面有什么修缮厨房的费用,原来罪魁祸首在这儿。
“丫头吓着了吧。”陈王尽量和蔼的对她笑着说话,“一会儿父王收拾他。”
宁殊薇看着陈王五大三粗的脸上硬挤出一道慈祥的笑来,唬得她脑袋嗡嗡的响。
谁不知道陈王长了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啊!
不笑的时候很可怕。
笑起来的时候更可怕!
陈王妃蒯了陈王一下,怪道:“瞎说什么呢,怎么就父王了?薇薇还没过门呢,你别吓着她,传出去对人名声不好。”
“这不迟早的事儿嘛。”陈王板了脸,“就下个月的事儿,早晚都是父王。”
“薇薇别怕啊!”陈王妃上前看她右手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便握住她的左手往外走,“你父王只是长得凶而已,母妃跟着他二十多年,最了解他了,就只会唬人。”
两人走在前面,陈王和世子父子俩走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嘿!我哪儿……”陈王还没抗议出来便被宋玄拉了一把。
陈王瞪着他。
就怪你!
是你造的谣!
“哎,王妃……”陈王后知后觉大步走上前,“你还说我,你不也‘母妃’?”
“我才不像你那么大嗓门,巴不得一条街都知道长乐郡主在咱们府上。”王妃说,“婚前一月不能来往,这是习俗。”
“知道就知道,逍遥王府就在咱们对面,串个门儿还不成?”陈王说,“什么俗不俗的,不管它。”
宁殊薇停住脚步望向宋玄,眼里含着戏谑。
逍遥王府在对门儿啊!
小伙子……
占有欲很大嘛!
“我先带你去梳洗。”宋玄眼观鼻鼻观心,“王叔这两天都在别庄,对面王府里没人。”
他没说的是,皇甫胤来王府确定宁殊薇安全后才去的别庄。
陈王夫妇在前面争论不休,宋玄和宁殊薇已经绕过他们去他的院子。
等宁殊薇重新梳洗完,林让从酒楼叫来了一碗带着煎蛋的阳春面。
“吃完我送你回逍遥王府。”宋玄盯着她面前的面苦大仇深的说。
一个煎蛋而已,
下次他就会了!
“按北丰习俗……”宁殊薇夹着煎蛋咬了一口,“成亲前咱们一个月不能见面。”
宋玄看着她没说话。
虽然他恨不得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但也知道于礼不合。
反正就在对面,出门翻个墙的事儿。
“反正你也不会按规矩的。”宁殊薇吃完了煎蛋,“翻墙的时候小心些。啊……没吃到你煮的面,郡主好难过。”
宋玄还是看着她。
难过?
看不出来。
“好吧,都怨我。”宁殊薇吃了一口面条,“如果我没有要洗锅,如果我没有要吃煎蛋,现在在我面前的应该是世子爷亲手为我做的面,而不是酒楼里假他人之手的一碗香气熏人的面。”
“过分了啊郡主。”宋玄被她逗笑了。
面也吃了,厨房也炸了。
宁殊薇望着尚有余烟的方向,拍着宋玄的肩,说:“听郡主一句劝,下次咱还是别去厨房了。”
宋玄朝她挑眉,“这是意外。”
“意外……我没见过谁煎蛋连壳带蛋整个丢油锅里煎的。”宁殊薇笑着说,“你是第一个意外。”
“郡主指挥不当。”宋玄也跟着笑,“郡主没告诉世子爷鸡蛋不能整连壳带蛋整个丢油锅里煎。”
“郡主不会错的,错的是你没会意。对了……”宁殊薇不再蛋的话题上继续,“我听枝枝她们说夜齐风让玉间谷的人废了,你找的么?听说玉间谷的随便一个皆是狠角色呢,那出场费不是很高?”
“听说是废了,至于谁找干的……”宋玄回,“谁知道呢!也许是王叔,也许是老将军又或许是圣上……谁让他那么喜欢找死若了我们的长乐郡主。至于玉间谷……”他顿了顿,“早就没了。”
“也对!”宁殊薇看了他一会儿认同的说,“要是你,得加钱让人剐了他。”
宋玄笑而不语。
夜齐风昨晚连夜起程回北笯去了,不知道北笯王能为他这个爱子做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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