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世子妃
这个称呼已经有一个月没人叫了，明明只有一个月，但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宋玄离开她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而能用这么玩世不恭地语气叫她世子妃的只有宋玄。
她的宋玄果然没有死
她就知道他不会死！
她贪婪的看着他，这一刻才明白自己有多想他，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那么思念他了。她得承认她爱他，很爱很爱！
想要去揭开他脸上那张只有两个眼儿的面具，想要看到他对自己微笑的样子，想要看到他满心满眼都是宠溺自己的样子。
她不知不觉伸手去掀他的面具，却在碰到他的面具那一刻被他按住，“走吧！”
他将她的手拿下来顺势将自己的手指穿插于她的指缝之间。
宁殊薇惊讶之余又找到熟悉的感觉，她望着他：“去哪儿？”
说着她伸手要把脸上的丝帕摘掉。
“玉间谷！”宋玄按住她的手，“别摘。”
宁殊薇稍稍歪头眨了眨眼，说道：“好吧！”
两人携手走出林子，彻底走出障境后出现了一条河，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浓雾，让人分辨不清这条河是小河还是大河。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不让她摘丝帕了，这么多带着颜色的雾，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毒哇。
宋玄停止了脚步，宁殊薇也跟着停了下来，问道：“是要穿过去那片雾么？”
“嗯，等一会儿，船来了。”宋玄望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船只说。
宁殊薇也看到了，硕大的虎头船，虎头越来越清晰，她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条船可真别致。”宁殊薇说。
“嗯，你喜欢吗？”宋玄冷清的嗓子里似乎带了笑，但很快又消失了。
宁殊薇有些恍惚，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入目的还是那张白色的面具，她说：“喜欢，和小彪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丑又可爱。那个毛绒绒的脑袋还是你……是宋玄替它修剪的毛。”
“你很想他么？”宋玄也侧过头看她。
“想，很想很想……”宁殊薇不知不觉伸手在他空白的面具上描绘，“想他的眉，想他的眼，想他的所有所有。“
“船来了。”宋玄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描绘下去，附身贴在她耳边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殊薇往他们身后看去，一众空白面具清一色的玄白衣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
船只靠近，宁殊薇这才发现并不止一条船，十来条小船连成一片划过来。
上船后宁殊薇低声道：“这些船这么连着，要是有人放把火……”
她的话还没说完几张空白的面具对着她，她立马闭上嘴抿了唇。
这几张空白面具之人一直跟随宋玄左右，他们像是护卫，也更像是监视者。
宁殊薇不觉间往宋玄身边缩，宋玄淡淡的扫了一眼与他同船的几人，将宁殊薇的手握得紧了些。
她好像有些明白宋玄的处境。
一炷香后船只靠了岸，又是一片树林，林中随着他们的靠近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野兽嘶吼声。每一声都震进宁殊薇心里，她有些害怕，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煞白煞白的。
“嗷~~~”随着这声长啸嘶吼，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朝他们冲过来了。
“什么……”宁殊薇连忙往后退，撇眼间却见空白面具的那些人十分镇定，连手里的刀剑都没动。
“别怕！”宋玄安抚的拍着她的手，“你认识的。”
随着他的话落，林中冲出来一头体型庞大的老虎，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头彪，它身上的毛色是接近于黑色与棕色相叠的，头部像猫，但要比猫稍大且眼神凶狠许多，它迈着步子直冲她和宋玄跟前。
和它对视的那一刻，宁殊薇便惊喜万分喊道：“小彪，你长成大彪啦。”
小彪低下头在她手心里亲昵的蹭了蹭，低声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们看到了，她是山主认可之人，山主只认神女，她便是南国的神女。”宋玄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冲他身后的人说。
“拜见神女！”
宁殊薇靠近宋玄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神女也来了！
离了个大谱好吧。
“没事，你端着郡主的气势就行。”宋玄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一切有我。”
端着！
我现在想躺着！
孕妇很容易累的。
还没等她端起来，小彪自觉的匍匐在地上，在那些苍白面具下的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宋玄将宁殊薇扶上虎背。
“神女降世，天佑南国。”
南国？
宁殊薇震惊了。
她看着宋玄跟着他们一起单膝跪在小彪跟前，右手握成拳贴在心口。这个姿势恭敬中又透着那么点儿滑稽，让宁殊薇十分尴尬。
南国啊
谁封的？
敢情这帮人是想着造反。
“天佑南国！”宁殊薇跟着说了一句求助的看向宋玄，两人隔空遥望，她指着他开口道：“你上来。”
其他人顿觉不妥，想要阻止，又听宁殊薇说道：“我受了惊，要他护着我才安心。”
宋玄在她身后揽着她，她趴在小彪的背上说：“小彪，走了！”
“嗷呜……”
小彪驮着二人走在前面，空白面具人们紧随其后不敢落后半步。小彪一路雄雄赳赳气昂昂穿过树林，中间有试图来攻击他们的野兽，但都在小彪露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中劝退。
很快他们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城，一眼望去全是低矮的房屋，把远处的宫殿和处于悬崖边的塔衬得十分高耸。
一路上宋玄没跟她说话，她也不敢问出自己心中万般疑惑，只是跟他的指令做便是。
守门的卫兵见到他们，似乎很震惊，放哨的那位直接吹起了哨子，大喊：“山主来啦”
一声‘山主来啦’，城门大开从里面涌出大批卫兵后城门又关上了，城楼上甚至站了不少弓箭手蓄势待发的样子。
宁殊薇被这阵仗吓得往宋玄怀里缩，“这要是射过来得成马蜂窝。”
“别怕，”宋玄抱着她说，“他们不会伤害你，你现在可是神女。”
“神女也经不起万箭穿心过射成马蜂窝。”宁殊薇说。
她没等到宋玄说话，宋玄将她抱起来站在虎背之上，高喊道：“山主驾临，神女现世，我等奉命护送神女回玉间宫！”
“是玉间使者！”领头的那人说，“神女现世，快去通知城主。”
没一会儿城主骑着一匹通体幽黑的马奔腾而来，见了她同样朝她行单膝跪地之礼。
“玉间城恭迎神女！”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他身后的卫兵也齐齐放下手中的兵器朝她跪拜。
宁殊薇跟着她们来到那幢远远便能看到高耸在悬崖边的塔，她便是被安顿在这里，侍女们伺候完她梳洗用膳后，她问道：“玉间使者呢？穿紫衣的那个。”
侍女面面相觑，最后一位知看着年长些的上前回道：“禀神女，谷主大人一会儿便来。”
“陬哥儿，你站住！”洛飞鸢叫住宋玄。
她就知道在有那个女人的地方等着就能守到宋玄。自她救下宋玄来到这里，除了宋玄昏迷的那段时间之后她便极少见到对方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陬哥儿会那么不待见她，明明小时候他们的关系不是那么生疏的，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宋玄此时仍然戴着那张空白的面具，被人叫住看过去时也难以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但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洛飞鸢猜想他是不高兴的。
她走到他跟前时下意识后退半步又觉不妥，壮着胆子上前挺胸抬头，“我听他们说了，其实你回北丰是做内应，你们要北丰内乱然后趁虚而入，还有………”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和宁……皇甫殊薇成亲也是利用她的身后的逍遥王和护国将军府！可是…可你不是这样的人啊，陬哥儿，他们骗我的对不对？”
宋玄低头望着她，面具下发出一声嗤笑，随即便听他说：“他们没骗你。怎么？有问题？”
“你骗人！”洛飞鸢喊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宋玄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洛飞鸢瞳孔缩紧，瞪大的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她艰难的开口：“陬…陬哥…你…你……”
“我是什么样的人无需你置喙，想活命便好生在这儿呆着。”宋玄的声音有种蛊惑的危险，他看着她，“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她是什么身份呢？”宁殊薇站在宋玄身后开口问道。她偏头看了一眼洛飞鸢憋得通红的脸，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我那不懂事的小姑子，谷主你说呢？”
听到她的声音宋玄掐着洛飞鸢的手一松，将她整个人丢了下去。
“你何时来的？”宋玄沉声问道。
“你站住的时候！”宁殊薇嘴角微微上扬仍然偏头看着他。
“你都听到了。”宋玄说。
“嗯~~”宁殊薇说，“一字不落吧。”
晚风吹散了天空中的阴霾，月光悠然洒下，两人隔着庭院里的花坛对视。
洛飞鸢挣扎起身跑到宁殊薇跟前，“虽然我讨厌你，但是你……他们在利用你，你只不过是他阴谋下的一颗棋子……”
“所以呢？”宁殊薇收回和宋玄对视的视线转到洛飞鸢焦急的脸上，“冲出重重守卫逃出去？”
洛飞鸢的话被打断，见对方好以整暇看着自己，竟然一时语塞起来。
守卫个个都是高手，以宁殊薇娇弱的身体定然逃不出去的。
“我还不想死。”宁殊薇的手放在小腹，低头继续说：“我怀了你陬哥儿的孩子。”
“你怀了孩子！”洛飞鸢又是一声惊喊，“你你你……怎么可以怀上他的孩子？”
“这话说的，”宁殊薇笑了，“我是你哥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洞过房的，我不怀谁怀？”
“可是他是在利用你的呀！”洛飞鸢有些急。
“我刚刚知道了！”宁殊薇说。
看她满不在乎的神情，洛飞鸢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更多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玄也走到宁殊薇跟前上下打量她，随即俯身将她抱起来往塔内走，说道：“夜里风大，下次别乱跑了。”
“好！”宁殊薇勾着他的脖子说。
“洛飞鸢怎么会在这儿？”宁殊薇问。
她记得洛飞鸢后来是去了慈庵堂陪老夫人了才对。
此刻两人平躺在床上，宁殊薇偏过头看着始终不肯摘下面具的宋玄。
“当日我掉下悬崖，是小彪将我带出了山谷，后来遇上了她，再后来便是林让他们找来将我带回这里，她自然也跟着来了。”宋玄说。
他单身枕在脑后，也偏过头看她，“娶你不是利用。”
“呵……”宁殊薇浅笑一声，“说说看。”
宋玄看了她一会儿，说：“情况复杂，以后再告诉你吧。这里还算安全，千万不要出去，就算出去也要让林灵跟着，知道了吗？”
“堂堂神女不需要做点儿什么吗？”宁殊薇觊觎的问。
她看着他空白的面具，眼皮突然变得很沉很沉，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宋玄慢慢起身，伸手摘下面具。原本俊朗白皙的脸，左边脸一条蜈蚣似的丑陋疤痕从额头越过眼睛延伸至鬓角，看上去狰狞极了。
他伸手理顺她肩上的发丝，替她掩好被角，轻轻的说道：“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好好的。你喜欢的那个国度很快就会出现了，很快……”
房间很快陷入沉寂，宋玄重新戴回面具起身出了房门，“护好她！”
“是！”林灵从黑暗中出来应道。
那晚过后宁殊薇有半个月没在白日里见到宋玄，她逛遍了整个塔，发现在塔顶可以俯瞰整个玉间城。
于是她没事儿便在塔顶待着，她的孕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唯一的反应大概就是嗜睡，这才站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林灵，把软榻弄到这儿来，我想躺会儿。”她说。
“世子妃，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还是去里面吧。”林灵说。
宁殊薇抬头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的暖阳，“无妨，躺在太阳底下…”她回眸冲林灵俏皮一笑，“我可是神女，是吸收日月精华的。”
林灵被她逗笑了，吩咐人把软榻搬出来。
等软榻的间隙，玉间宫的方向升起了浓烟。
“林灵，你看！”她朝那个方向指去，“是你家主子造反了吧。”
前几日这个塔里的侍女被换了几个，护卫也换了一批她便知道会有事发生。
还没等林灵开口，洛飞鸢跑了过来，拉起她便要往外走，“皇甫殊薇，你快跟我走。”
“洛姑娘，”林灵拦住她，“请把你的手撒开！”
宁殊薇朝林灵看了一眼，心说小姑娘学坏了啊，明明可以直接动手却偏偏要威胁人家。
果然洛飞鸢被林灵释放出来的杀气惊了一下，强忍着害怕挺起胸脯说道：“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可是你们谷主的救命恩人，他说过你们不可以伤害我的。”
巧妙的挣脱洛飞鸢抓着自己的手，宁殊薇蹙眉道：“我为何要跟你走？我没记错的话洛姑娘可是觊觎我的夫君很久了，而且你很讨厌我来着！”
“我是喜欢陬哥儿，也是讨厌你。”洛飞鸢有些急，“但那是以前，我喜欢的是以前那个温润有礼对我很好的陬哥儿，而不是如今这个凶狠残暴的谷主……你不知道吧，那里……”她往玉间宫指，“那里是玉间宫，城主一家现在大概已经被他们杀了，整个南蛮反抗玉间谷者全都被杀了，你知道是用什么杀的么？”
宁殊薇看着她没回话。
“是野兽！”洛飞鸢说，“是带着你过来的那头兽王带着山林里的野兽……”想到被野兽撕碎吞个腹中的那些人，洛飞鸢整个头皮发麻，“总之你跟我走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跟你走去哪儿？”宁殊薇拉开与她的距离贴着墙壁往塔内走，“你不也是和我一样依附于宋玄的客人，难不成你对这里的熟悉度能高过林灵她们这种本土人士？”她的后背紧靠着墙，吩咐道：“林灵，抓住她！”
闻言，洛飞鸢一改之前的焦急之态，脸色骤然变得狠厉，与林灵打了起来。交手间才发现洛飞鸢的武功竟十分高强，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弱不禁风。
与洛飞鸢频频朝她看来的视线交汇上宁殊薇便暗道不好，这丫的想抓她做人质。
果不其然，洛飞鸢溜了个缝从林灵身侧闪过到宁殊薇跟前。
宁殊薇略一错身躲过对方的爪子，并趁对方愣神之际将身里的飞刀抛了出去。
短短的时间林灵已经反应过来将宁殊薇护在了身后，她吹声口哨，一众躲在暗处的玄衣卫出现，洛飞鸢很快便被抓住了。
“放开我！我是你们谷主的救命恩人。”洛飞鸢挣扎叫嚣着被押到宁殊薇跟前。
“说说看。”宁殊薇坐到软榻上，玉间宫的方向浓烟越来越大了。
“什么？”洛飞鸢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宁殊薇会这么镇定。
明明被利用被软禁的人是她宁殊薇，可对方却甘之如饴般自在，难道她没觉得陬哥儿已经不是以前的陬哥儿了吗？
“让我跟你走的事，我想听听。”宁殊薇回过头看她，“给洛姑娘搬张椅子来让她慢慢说。”
洛飞鸢被押在椅子上，也松了束缚，但左右都是高手，她打不过也逃不了。
“陬哥儿已经变了，如果我知道救下的是位豺狼，打死我也不会救他。”洛飞鸢说，
“呵呵…”宁殊薇笑了起来，“谢谢你！”
嗯？？
柳飞鸢惊讶的看着她。
仿佛在说‘你没事吧！’
“你救了我的夫君，理应对你说声谢谢。”宁殊薇说，“刚你想带我走我当你是出于真心想救我于水深火热，也该跟你说声谢谢。”
“你是疯了吗？你明知道他们在利用你……”
“他不会！”宁殊薇打断她说，“既然宋玄说没有利用我，说这里很安全，我便信他。你要走的话……林灵，让人把洛姑娘安全送出去吧。”
“你不走吗？我听城主说跶鲁和北笯的军队很快就要打过来了，这时候玉间城内乱，整个南蛮也保不住。”洛飞鸢说，“你还是和我一块儿走吧。”
宁殊薇看了她一会儿，对方的神情真挚不似做伪，但她还是问道：“为何？你为何一定要带着我走？你不是很讨厌我么？”
“我以前的确讨厌你。”洛飞鸢低头搅着手指，“但我想通了，感情本来就不是我喜欢你你就应该喜欢我的事情，我喜欢陬哥儿，但他不喜欢我，当我是小妹妹，我认了。你们两情相悦成亲在一块儿了，我也认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利用你，况且你还怀了孩子，我怕他伤害到你们。”
闻言，宁殊薇怔住了，想起第一次与洛飞鸢相见时的剑拨弩张，对方的刁蛮任性让她十分反感，她记得她还把她绑了两天然后丢到了慈庵堂陪老夫人。
“不会的。”宁殊薇说，“爱他，便信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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