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莫万谦已着人打听隔壁那处住的谁,听说是受了伤的读书人,又有才学,是以迫不及待要见,这一看两人都好好的,哪里像伤着了。
范进忙道:“大人恕罪,原是我假装受伤养着,不想却引得大人误会。”
莫万谦更奇怪了,范进便一五一十,把在来路事所遇之事都说了,到底隐下张师陆的名字,只恳求莫大人在府试那日,容许他去考试。
莫万谦点头道:“想来这事不简单,谁敢胆大包天欺辱读书人,你当真不用本府助你一臂之力?”
范进道:“大人日理万机,些许小事小的能处置清楚,只要府试那日能应允我带伤赴考。”
范进是打算瞒的越久越好,让张师陆放松警惕,最迟也要等到府试结果出来,府试一结束,不久就是院试,那时张师陆就算知道他无事,也无可奈何。
莫万谦道:“也罢,本府便答应你,难得你一心考取功名,虽有小人作祟,亦不放弃,不过……”
听得后面这神转折,范进暗暗要笑,他与府尊非亲非故,不过做两首酸诗让人另眼相看,既然对方帮了他的忙,自然他要回人情的。
“你且再作首诗来,若真好,本府也不会太过为难你。”莫万谦看着魏学廉与范进二人,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年纪是轻了些,到底合他心意,魏学廉就不说,单是范进这人,要真有学问,他点了府试也不是不行。
府试和县试其实差不了多少,能不能榜上有名,名次怎样,都和主考官,也就是县尊府尊的喜好决定,也就是一言堂,而院试则是要把考生答卷张贴出来给众人看,没有可操作空间。
范进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今天要是不给府尊面子,对方可能不会把他怎样,不过就是府试时稍微刁难一下,何必呢。
“是。”
送上门来的考核,此时不抓住更待何时,范进几乎毫不犹豫便作成一首,待誊写好交于莫万谦时,对方的神色已然让范进知晓,这次府试,他十拿九稳了。
“不错,的确有真才,”莫府尊很是满意,不过话里依旧道:“你若做文章也有这等水准,府试那日,我就好生看看,至于能不能得案首第一,且看你文章是否也如作诗一般惊艳。”
能的莫府尊这话,换成旁的学子已然是烧高香了,范进也不例外,再次扣头跪谢。
他对这年代动不动就要跪下磕头的礼仪当真万分不喜,可也没办法,世俗惯例,再不喜欢也得忍着。
莫府尊没有长留他们,只问几句便让回去,范进二人不好打扰,依言退下。
又过几日,府试来临,客栈住着许多人,都是为着府试来的,闹哄哄成一片。
一大早,天还未亮,范进打理停当,坐上轮椅,与范安往府衙去,范安手上还拎着大竹篮子,里头放着吃食笔墨等,都是考试要用的。
路上,范进遇着许多与他一样考试的读书人,每个人脸上或紧张,或假装轻松,都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毕竟要是通过今日府试,再过不久便是院试,那才是真正科举考试,走上为官做宰的第一步。
这些人,将来都是本朝的栋梁,在昏暗的岁月里撑起一片天空,历史就是由这些人书写的,他们左右着大明的历史,内阁,清流砥柱,文官士绅,组成庞大的集团,驾驶大明这艘航船,幽幽前行。
范进知道,这段波云诡异的历史里,终将有他的一席之地。
众人到达府衙门口,互相通了性命籍贯,不少人见范进竟是坐轮椅来的,不禁侧目纷纷。
范进只当没看到,与左右拱手致意。
“在下南海张师陆,幸会幸会。”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范进斜眼看去,不到两丈的距离,当真看到一袭青色直裰的张师陆,脚踩长靴,手拿折扇,作风流雅致状,三四月的天气还很冷,这厮这么装逼,迟早遭雷劈。
范进假装出一副精气神全无的模样,呆坐在角落不说话,明眼人一看便以为他因为腿脚不便,恐怕此次考试没法儿上榜了。
“哟!这不是咱南海案首范进么?你这是怎么了?腿脚受伤了?”张师陆阴阳怪气地高喊起来,与众人一道围着范进,眼里满是高高在上的鄙夷。
“原来是张相公,好些日子不见,可显春风得意了?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范进不冷不热提醒对方一把,莫忘了文会时的话。
张师陆脸皮够厚,根本不把范进的话当回事,摇着折扇笑道:“就这瘸腿的跛子,还想在府试出人头地?做梦,府尊大人见你这副样子,怕是要当场赶人,与我等抢名此,你也不照照自己?”
其余人一见同是南海来的两位考生这般针锋相对,纷纷露出看戏的表情。
张师陆心那个气啊,本来以为能把范进搞定,没想到对方心智坚定到这种地步,还能来考试?
范进,当真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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