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一阵剧痛，金翘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垂死病中惊坐起地弹坐起来，愣得看向谢明里。
谢明里亦惊讶了一下，直起身来，看了眼自己的手，他本着一颗尝试的心，尝试给金翘心肺复苏。
可金翘身子骨弱得很，平时体育都不及格，刚才为了急救，也没想别的，现在晃过神来，他怕金翘没死却被他摁断几根肋骨。
“还好吗？”他问。
谢明里为了动作达到施力正确，西装脱了，白衬的袖扣也解了，早上喷了些许发胶固定的发型，此刻也稍显凌乱，几绺黑发脱离了它的队伍，滑垂到前额。
“痛……”金翘捂着心口，又躺了下来。
“是呼吸痛？”
“呼吸还行。”她闭上眼睛，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冰凉，没有温度。
“那你躺着别动。”谢明里马上出去拿手机拨打救护车。
金翘乖乖哦了一声。
她浑身疲惫，也懒得动弹，缓缓闭上眼睛，感觉不太对劲。
窗外狂风暴雨，却夹杂着鸮啼鬼啸。
几分钟后，谢明里打完电话回来，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金翘问。
“你怎么坐起来了，万一骨折断裂，小心戳破你的血管心肺。”谢明里说。
“没事儿，不疼了。”金翘缓缓摇头，小声道，“有点冷。”
“真不疼？”谢明里扶她上床躺着，掖好被子，“救护车来不了，望舒刮龙卷风了。”
望舒是灵城里的一个区，如果金翘没记错，张叔叔就住在那边。
“严重吗？”金翘睁大眼睛。
“嗯。”谢明里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让她看，“正好刮在上班高峰那条道上了。”
视频中，黑云压城，巨大旋转的风犹如一把利剑插在大地上。
视频拍摄的人在屋子里，不在影响范围中，与现场隔着非常远，只见地上的垃圾漫天的飞，大树折腰，一些厂区闪现劈里啪啦的火花，更瘆人的是，恰逢上班高峰期，风里卷着路面的小轿车，又重重砸下，一路从柏油路过，起码遭殃了上千乃至上万辆车。
偏偏车都堵在路上，后面反应过来灾难从天而降的人，一些飞快下了车往屋子里奔跑，一些则抱着赌一把的心坐在车里，被龙卷风狠狠□□，又狠狠甩开，再从天而降。
视频经过剪辑，短短几十秒，加上配乐，看得金翘心惊胆战。
“现场死伤太多，附近区的救护车都往那边驶了。”谢明里收起手机，摸摸她的脑袋，“你怎么了？怎么睡在地上？”
啊，说起这个。
金翘眼神躲避了一下。
“金翘——？”谢明里一眼捕捉到她的心虚，声音语气秒变，不怒自威。
没有一个我国的孩子不怕父母监护人叫自己的全名。
金翘抿了抿唇，老实交待了，她昨天写作业到凌晨的事情。
谢明里对她熬夜的事情从来就不赞同，却也没对此严肃过，只告诉她一些睡眠不足的危害，其中不乏黑眼圈，各器官抗议的话。而对青少年达到十级警报的，就只有熬夜会影响身高。
金翘将此谨记在心。
可金翘心大。
初一长到一米六三的金翘，觉得这个身高够用了，就开始放飞自我。
每天放学回家，首先就要看漫画电影打游戏，偶尔练琴练舞交叉着来，然后再吃一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洗澡之后就已经是十一点的事情了。
夜深人静，这时候她才会想起做作业的事情。
有时候作业布置得少，可以在十二点就结束战斗。
可升到初二后，各科作业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也会做到凌晨一点。
“就这样？”谢明里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你刚才可是没气了的，现在怎么活了？”
“我活了你还不高兴啊？”金翘嘀咕道，捞着被子把遮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真的没事了。”她稍稍安慰一下谢明里，又说，“舅舅，今天可不可以不上班？”
“可以，为什么？”谢明里看了眼时间，这时候去也迟到了。
“为了你的身心安全啊舅舅。”金翘一本正经道，“现在停车场已经淹了，我能感觉到你最爱的那台小黑，它此刻正遭受水光之灾。”
“……”谢明里忍了一下，忍住下去救车的冲动。
“你还有这种本领？”谢明里看着她。
“我现在可是神。”她得意道。
虽然合同编制在地府。
思之及此，金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这不会就是一场梦吧？
她需要验证一下。
金翘凝重地心想。
一大早遭受惊吓，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谢明里懒得理她，让她再休息片刻。
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金翘默默回想着昨夜的经过，说是一个梦也不为过，一切发生的很快，场景光怪陆离，过程天马行空，就像是她过去做过的一些梦。
可不同以往地是，她静下心来回想整个梦境，一切彷佛历历在目，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人会做这样的梦吗？
关于地府的梦，关于自己成为了无常的梦？
不懂就要问，遇事不决就上网。
金翘摸来床头柜的手机，拔下充电线。
网上说，梦见地府，预示着近期事业不错，也许会在生意上大赚一笔。
可她是学生啊……
梦见进入了地府，是不祥之兆，预示着近期会大难临头……
与上一个倒也不是很冲突。
罢了，网上答案五花八门，真真假假，可能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金翘决定付出行动，以一探究竟。
可当她洗漱完毕，坐在餐厅用完早餐，看完一部动画片，又等谢明里开完早会，整个过程快长达一个半小时，也没见到平时总在面前晃的黑影出现。
当谢明里说起天气不佳，趁现在中场休息，提议到小区里的超市囤菜囤食物，她几乎立即点头说好。
小区超市是疫情初开的，当时户主群里有位在外加盟连锁超市的姐姐认为，疫情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又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建议在小区里开个‘粮仓’，以免二次措手不及，得到了户主群一致同意。
于是小区物业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户主办卡可享受九折优惠，分别是普通卡，会员卡，超级会员卡，疫情可优先送货上门。
可天灾人祸不在疫情内，于是她和谢明里只能徒步走去，如她所说，地下停车库被淹了，电梯停了，走廊静悄悄地，无声无息，出了单元楼，一阵冷风吹过，泥泞地土腥味扑面而来，树倒、垃圾遍地就在眼前。
好在超市离他们住的单元楼就二十米左右。
“速战速决好吧。”谢明里换了一身舒适的运动服，就怕西服影响他发挥。
“走。”金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两人百米狂奔，谁也猜不到，这个女孩儿刚‘死’过一回。
进了超市，谢明里立即捞过购物车。
超市里人并不少，国人早已养好在灾难降临时囤货的习惯，留给他们的食物不多了。
金翘跟在他身后，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
忽然间，一阵凉风吹过。
金翘猛地转头，冷不丁地跟一个‘小鬼’四目相对，脸贴着脸。
金翘彷佛感到它桀桀的笑意。
不过稍纵即逝，小鬼附在肩上的那人与她擦肩而过，甚至一脸诧异地看她。
小鬼还是影子，身形飘浮，看不清脸。被它趴着的人，是个男人，那人脸上肤色不一，色素沉着，印堂发黑，嘴唇发白。
这是黑影鬼，在维度上是有深度的，非平面，像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终年趴在人的身上，或走在附近，可吹走这人的阳气，让人日渐衰弱，郁郁而终。
却也是最好驱赶的一种鬼。
一身正气的人靠近就能把它震住，然后伺机逃跑。
一场采购只持续了十来分钟，可满场子逛了一圈，金翘见到了不下十只黑影鬼，就连一心奔着食物去的谢明里都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
金翘实话实说，她看到了好多黑影。
“这回不怕了？”谢明里揶揄道。
“不怕了。”金翘勇敢地看他。
因为再怕就要死了。
除了黑影鬼，就没见到其他鬼了，可这种鬼只是弥留在人间的怨气，一段时间后就散了，不是完整的一只鬼，不在引渡范围内。
提着几大袋食物回到家，天空再次灰蒙蒙地，彷佛下一次灾难又要降临。
谢明里皱着眉，打开了电视机，收看今日新闻。
全城暴雨、望舒区龙卷风，局部地区下冰雹，梅见区强降雨……
中午，没了家政阿姨，就只能指望谢明里，谢明里显然没什么心情，两人潦草地吃了芝士泡面，谢明里就要去线上工作。
金翘把碗放进洗碗机，正苦恼着上哪儿去找鬼，然后就收到彭小莱的信息，大意是今天无法出门了，还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
金翘回了几句安慰她，又问她要不要连麦同步看电影。
彭小莱却回拒了，她正在看直播。
“什么直播？”金翘随口问了一句。
“恐怖游戏直播啊。”彭小莱分享给她一个直播间链接，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问，“对了翘翘，你妈妈不是神婆吗，那你能看到鬼吗？你说恐怖游戏对鬼来说，是不是就相当于喜剧？”
金翘随手点开了直播间，一进来便听到主播在尖叫，满屏的弹幕在刷高能，有的在说没被游戏吓到，但被主播的大嗓门吓到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到了？”彭小莱哈哈笑道，“不怕不怕啦，看看滚动的弹幕，这么多人在呢，三百多万的人气，人不少了，有什么好怕的。”
确实。金翘干笑两声。
人是不少。
可鬼也不少啊！
这群鬼怎么回事！不去害人，来看恐怖游戏！
是在学习怎么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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