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夜晚的教室寂静, 八班晚上根本没多少人上自习。
安芜写完作业悄悄转身,最后排角落的位置一晚上都空着,他没来。
她撑着小脸, 眼睫落寞下垂, 心脏酸胀, 有一种流失的空虚感, 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情绪起伏着不安,脑海又浮现江朔那张冷峻的脸。
他的眼神好黑, 看她的时候冷的不行。
安芜摇了摇脑袋,重新拿起笔写卷子,她告诉自己要收心学习,不能被其它情绪干扰了。
两节自习课后, 安芜撑着一把伞回去。
夜晚的街道又黑又冷。
她胆子其实很小, 尤其害怕下雨的夜晚,雨水浸湿的路面像打翻了墨。
安芜有些夜盲, 雨后夜色昏暗,听觉反而更灵敏。行道树残留的雨水啪嗒砸在伞布上, 野猫叫了一声从草丛里窜过去, 自行车倏然倒了。
一路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她有些害怕。
安芜举着伞, 隐隐约约仿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停下,缓慢转身。
然而身后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女孩跑远了。
昏暗的角落里, 一道颀长的身影紧贴着树干。
少年一身黑色冲锋衣, 帽子未盖,枝干的露珠扑簌簌的抖下来, 落在他漆黑的发上, 瞬间湿了一片。
江朔从树影里走出来, 插着兜,手心夹着点猩红。
他提前离开,拦了辆车赶到学校,正好赶上晚自习下课。
岱安八中住宿的学生多,不住宿的一般也不上自习,他在门卫处站了会儿,远远看到那抹瘦小的身影。
江朔躲在边上,等安芜出了校门,才不急不缓的跟上去。
她走的很慢,小小一只被伞包着。脚步时而顿一下,伞抖了抖。
像是被什么吓到了,胆子真小。
江朔几次想要上前,想拉她手护着她说不要害怕。
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相比黑暗,也许她更害怕的是他。
答应以后都送她回家的,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她说让他离她远一点。
好,他不靠近她。
就跟在身后,离的远远的。
安芜终于回到旅店。
她收了伞上楼,江朔没有立刻跟上去,在外面站了会儿才进门。
旅店老板娘:“小伙子,你身上都淋湿了,怎么不打伞啊?”
他进门一身水汽,短发湿黏染的漆黑,眼睫都粘上了水渍。
“哎呦,你们这些男孩子,下雨天就爱耍酷,身体可扛不住糟蹋哦。”
老板娘随意搭了几句话,见江朔没回答,也没说了。
“老板娘,我房间漏水啊!”
楼梯上忽然跑下来几个人,一脸抱怨的挤到前台。
“老大一块墙皮直接砸下来了,这可怎么睡?”
“我的房间也是啊,墙皮都鼓包了。”
老板娘站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带我去看看。”
旅店是老房子改装的,年代久远,岱安接连下雨,今天下午有段时间雨势很大,水灌进来好多房间都漏了水。
走道楼梯掉了一地白色墙皮,老旧旅馆吵闹不停。
“这我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等明天让人维修了。”
“那我们今晚住哪儿啊?”
“是啊,我那床还怎么睡。”
老板娘摆摆手说:“把钱退你们,找别家去吧。”
房客一听都不同意。
“不是,大晚上你让我们到哪儿找酒店啊?”
“就是啊,下雨天周围酒店都爆满了,总不能住街头吧。”
“现在剩余的酒店可太贵了,真倒霉这事您得负责吧?”
“就是啊。”
大家越来越吵,都不肯善罢甘休。
老板娘从来也没遇到这种事,扯着嗓子耍赖,她死咬着说只能退钱。
有几个汉子情绪激动,抄起桌上的笔筒往地上砸,眼见事情就要闹大,忽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去鸿盛酒店吧。”
老板娘偏头看去,是刚刚那个男孩子。
他衣服还未换,头发还湿漉着,神色淡淡的走过来。
他旋了下手机,在桌上扯了张便利贴写个号码。
“今晚都去鸿盛酒店,打这个电话,会有人负责办入住。”
房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信。
“真的假的?”
老板娘慌了,那可是鸿盛酒店,住一晚抵她租十几个房间了。
就算是安置客人也没有这种安置法吧。
“小伙子你别捣乱,我可没有这么说啊。”
老板娘急忙否认。
“我没说,我不认识这小伙子,我不负责费用啊。”
江朔平静的说:“不用付,我负责。”
“打个电话再说呗。”
将信将疑中一个大汉打了江朔给的电话,果然有人接了。
交流了几句,大汉欢欢喜喜的说:“还真是,走走走收拾行李去。”
大厅人都散了,只留下老板娘一脸呆滞。
他看着江朔茫然问:“小伙子,你这什么意思?”
江朔抬睫,平静的说:“费用都我负责,您只要帮我一个忙就好了。”
……
安芜刚刚洗完澡,吹干头发坐在桌前看了会儿书。
外面楼道闹哄哄的吵的不行,安芜掀了点门缝看,也没敢出门。
不久后吵闹声好像消失了,走廊有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她起身又掀开了点门缝,听见几人嘻嘻哈哈的笑,说什么“因祸得福”、“还有这种好事”。
没一会儿有人来敲她的门,门外站着的是旅馆的老板娘。
她一脸歉意的说:“小姑娘,我们旅馆漏水了,你赶快收拾收拾换个酒店吧。”
安芜懵了会儿,她说:“可是我的房间是好的啊,没有漏水。”
“你的房间是没有漏水,但我们旅馆等会儿就要开始修缮,现在在店的客人都要转移。”
老板娘继续说:“对了,酒店已经帮你们找好了,不用付钱,跟着去就好。”
“车子就停在门外,小姑娘你之前续订的天数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鸿盛酒店,后面几天直接去那,真是对不住啊。”
安芜答应了,老板娘离开后她回房间收拾行李。
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
她把行李箱拉出房间,关上门再转身时,箱子被一双修长的手拉着。
安芜心口一颤,慢慢的抬起下巴。
江朔斜挎了一只黑色的包,单手插兜站在门外。
他穿了黑色的冲锋衣,头发濡湿眼神漆黑,身上是冰冷的水汽。
“江朔。”安芜喊他。
“嗯。”他应了一声,“走吧。”
江朔拉着她的行李往前走,旅馆的电梯停了,他单手抬着行李箱下楼。
安芜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酒店大堂很安静,外面停了辆车。
老板娘拿着扫把,见两人下来说:“哎呦就剩你们俩了,快去吧,车在门口等着。”
江朔看着她点了点头。
老板娘眼神打趣的扫了眼安芜。
心下感叹,现在的小年轻追女孩子这手段,谁能招的住啊,她一个七老八十的人看了都冒爱心泡泡。
不过她没有说,那小伙子可是警告她不准说漏嘴的。
接送的车子很宽敞,江朔塞完行李箱后上车。
他坐的离她远了点,少年一身黑衣,落廓不羁。他不说话,唇线抿的笔直,侧脸线条流畅。
他身上还湿着,黑色的冲锋衣面料是防水的,上面残留着淤积的水渍。
额发湿的打成几缕,有水渍从耳廓后面流下去。
应该是刚刚放行李的时候淋的雨。
安芜知道他还在生气,江朔平时话挺多,傲声傲气的。可自从那天她说完那番话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冷的不行。
是疏离的冷俊。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留下来帮她拿行李。
安芜知道,他是故意等她的。
安芜垂眸,从包里找出纸巾。
她轻轻的拍了拍他肩膀,江朔偏过脑袋,她把纸巾递给他。
“江朔,你擦擦水。”
江朔抬眼看她,没接。
安芜手往前面又探了探,“都给你了,你脖子都湿透了。”
江朔接了她的纸巾,但是他没有擦,整包塞到了口袋里。
转移的酒店非常近,才不过五分钟车子就停了,江朔推门下车,安芜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车子停在鸿盛酒店的门口,酒店特别大豪的不行,旋转门边有穿着西装的安保,厅堂装修金黄色,假山喷泉水雾缭绕。
看见两人进来,大厅经理迎了上去
有人去拿安芜的行李箱,江朔手一别没让他碰。
“房间已经开好了,这是房卡。”
经理把房卡分别塞给他们。
安芜还是很困惑。
她跟在江朔身后,没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确定是让我们转到这个酒店吗?”
江朔顿了下,点头:“应该是的。”
可差别也太大了,这个酒店太豪华,不是她能消费的起的。
安芜有些踌躇。
江朔下巴仰了下,示意她看大厅:“你看他们。”
安芜偏过脑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大厅角落聚了一群人,安芜认出其中几张面孔,她碰见过他们在旅馆前台办入住。
所以,真的是转移到这了吗?
“老板娘不缺钱。”江朔低声开口。
“你怎么知道?”安芜问。
到底是聪明的姑娘,想要骗她一点都不容易。
他说:“我问过。”
“啊?”
江朔:“老板娘是个隐藏的富豪,这个酒店也是她亲戚的。”
安芜眨眨眼,原来是这样啊。
她笑笑说:“那我们运气真不错。”
江朔点了下头:“嗯。”
一番折腾让安芜和江朔说了话,和他说过话后心口那块沉重的大石头仿佛瞬间轻了,她心情好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酒店配置的原因,她很快就睡着了。
睡了一个饱觉。
后面几天,江朔没有再招摇的接近她。
有女孩在走廊上向他告白塞情书,班里一帮人吹口哨起哄。
他的位置经常空着,大部分时间都和那帮男生在玩,也经常一身湿气的踩点进教室。
江朔也不来上晚自习了,两人走最近的时候是早晨。
安芜坐在餐厅里,没一会儿便见江朔插着兜慢悠悠的走进来,眼皮垂耷一脸困倦的样子。
他吃的少且
随意,单手捧着盘子放她边上然后坐下。
因为没睡醒,也不怎么说话。
等安芜吃完,他也就跟着起身了。
江朔在学校没有找安芜说话,一切都恢复到安芜还没转班来之前一样。
大家也渐渐的开始怀疑之前绯闻的真实性。
有人说是假的,有人说他们在冷战,也有人说是分手了。
然而那点不寻常却只有钱铎鑫几个人知道。
每次打完球进小卖部,江朔径直就往零食区走,再出来时手里总拿着一瓶草莓牛奶。
一开始还是草莓牛奶,后面又开始拿巧克力。
江朔不爱甜食,他嗜酸。
钱铎鑫饶有兴趣的看着,然后发现他都从前门进,经过安芜位置后。
手里买的东西就不见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