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伴随最后一道鼓声落下,县衙公堂外头,已经聚集了大批百姓,探头探脑朝着里面张望。

    可惜却被一副山水朝阳图的照壁,挡住了所有视线。

    “有人击鼓了!”

    “这鼓都不知多久没人敲了,哪个这么大胆?”

    “多半是外地人来了,咱运城有青天,直接递交诉状就行了,不至于敲鼓。”

    “不管有没有冤情,敲了进去就得先挨脊杖,这谁受得了啊”

    “即是击鼓鸣冤,我等也有权进去观望,尔等为何聚集在此?”有书生挤过人群,大大方方走进了公堂,一旁衙役也并未阻拦。

    “成弘乃是学府儒生,听他的没错。”

    一众百姓轰然挤入公堂之内,在红线之外停了下来。

    不是所有案件都会在公堂之上审理,而能够上了公堂的案件.....大都不会禁止平民百姓观看。

    这是为了减少徇私枉法,本身也是一种监督机制,这也是县衙公堂设立在大门口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许多百姓畏惧县衙,往日即便有案件审理,又有几人敢作死进去查看?

    没这空闲不说,去看一眼可能还会惹上麻烦,正常情况没几人会去看公堂审案。

    可击鼓鸣冤就不同了,一般都是有大冤屈。

    而且这种大多不是本地人的案子,看几眼也不会惹到本地乡绅,麻烦少了很多。

    公堂之内,两名捕役带着一位妇人和女童走了进来。

    那妇人年约二十四五,衣衫褴褛,脸上带伤,眉目悲戚。

    脚下还有一位年仅五、六岁的女童,眼中含泪,怯生生地躲在身后,拉扯着妇人破烂的裤腿。

    “堂下何人,欲告何事?”

    砰!

    妇人拉着女童,重重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请知县老爷做主!”

    “本官并非运城知县,乃是本地总捕头,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便是。”

    妇人闻言猛地抬起头,两行泪水在她脏兮兮的脸庞落下,留下两道白痕。

    “可是运城青天,铁总捕头在上?”

    铁棠摆了摆手:“青天不敢当,不过运城总捕头,的确是铁某。”

    “民妇孟颖儿,乃是幽县凤泉乡,杨家村人士。

    因幽县官官相护,民妇状告无门,听闻运城有位青天大老爷,特此赶来击鼓鸣冤。”

    “你欲告何人?”

    孟颖儿垂泪:“幽县杨家村里正,以及村霸杨正业。”

    里正,相当于村长,也算官,但不入九品十八级,属于流外编制。

    铁棠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二句。

    “也就是民告民了!”

    “你可知....若是所告不实,当反受其罪?”

    “民妇读过几年蒙学,晓得这些。”

    “好!”

    铁棠一拍惊堂木:“以民告民,当先受脊杖十下,你可考虑清楚了,是否真要告状?

    若是就此撤诉,本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要能为我家良人讨个公道,民妇百死不悔!”

    说完孟颖儿不停叩首,公堂之下已然出现斑斑血迹,犹如雪中之梅绽放。

    “呜呜~哇”看到自己娘亲鲜血淋漓,旁边的女童吓得大哭,蹲坐在地,茫然无措。

    “停!”

    “让她停下!”

    两名青衣捕役快衙役一步,先行走到公堂之下,拉起了孟颖儿。

    “请铁青天.....为草民做主!”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最后的希望,就是运城这位‘青天’,可其人究竟如何,她也不知。

    百死不悔么?

    世间之人,求个公道,何至于此?

    铁棠运转周身血气,将眼中雾气强行压了下去,伸手在签筒之上抽出一根红头签。

    啪嗒一声,红头签落地。

    签筒内有白头签、黑头签、红头签三种,分别代表脊杖一下、五下、十下。

    轰!

    后头观案的百姓忍不住了,那位名叫成弘的书生,率先开口:“铁总捕头,她们孤儿寡母,流落至此,已然无比悲戚,何不饶了她这回?”

    “铁青天,饶了她吧!”

    “饶了她吧,敲这副身骨,漫说脊杖十下,便是一下,都能去了半条性命。”

    “铁青天,求求你饶了她吧!”

    “铁青天,求求你饶了她吧!”

    ........

    孟颖儿几经周折才来到运城,本就清瘦的身躯,此刻更是宛如风中残烛,哪里还受得起脊杖之刑?

    她是抱着必死决心,前来告状!

    民众呼声很大,可铁棠却充耳不闻。

    “法不容情,你既已击鼓鸣冤,当先受脊杖十下。”

    自有衙役搬来一张长条凳,让孟颖儿趴了上去。

    两位身着黑红袍的衙役,站在左右两边,手持上黑下红,上圆下略扁的齐眉水火棍,就要执刑。

    “咳!”

    铁棠一声清咳,让他们止住了手上动作。

    “段县捕,不如由你来行刑?需得重打十下,切不可手软了。”

    段景瑞从下首座位起身,看着铁棠意味深长的目光,欣然接受。

    他上前从一位衙役手上拿过水火棍,想都不想,轰然砸了下去。

    嘭!

    巨大的声音回荡公堂,让一众百姓都失了神。

    幼小的女童跌跌撞撞地跑到段景瑞脚下,抱着他的小腿,使劲摇晃。

    “不要打我娘亲,不要打我娘亲。”

    她也饱经苦难,不知多久没吃上一口热饭,瘦得可怜,身高只到段景瑞膝盖上下,哪里拉得动这位洗髓境的武夫?

    “真....真打啊?”

    “铁总捕头,怎可如此?”

    “这不是我认识的铁青天,呜呜。”有妇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有胆小的更是直接闭上双眼,不敢继续再看下去。

    那位书生成弘,有些无可奈何:“朝廷有律法在先,铁总捕头也是按律执行,否则他就是徇私枉法。

    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嘭!嘭!

    沉重的击打声犹如实质,不断在公堂之上响起。

    若闭上双眼,只闻其声,只怕就是个铁人,也要被打断。

    “幸不辱命!”

    十下脊杖已毕,段景瑞随手将水火棍抛给衙役,转身坐了回去。

    “好,段县捕受累。”

    “孟颖儿既已受刑,想必一时半刻还未能陈述冤情,先行带回内衙,一个时辰之后,再行升堂!”

    啪!

    惊堂木落下。

    “退堂!”

    “威~~~武!”

    “威~~~武!”

    三名捕役越众而出,两位一左一右,搀扶着孟颖儿,一位抱起小豆丁般的女童,往公堂之内走去。

    等到他们离开,一群百姓都炸开了锅。

    “只怕那妇人已然死了,还陈述什么冤情?”

    “不死也是半残,十下脊杖下去,哪还有半点活路?”

    “还是段县捕执刑,他可是武道高手,下手只怕更狠,一下当寻常衙役十下不止。”

    “嘘,你不要命了,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回家种田去。”

    “刘老三,你吓唬谁呢?挑你的粪去吧。”

    这时成弘摇了摇头,堵住了众人嘴巴。

    “你们....可曾听到那妇人惨叫?”

    “咦?这么说来,似乎还真没听到。”

    “好像一下都没有。”

    “如此酷刑,只怕早就吓晕了过去。”

    成弘展露笑容:“错,真要是十下脊杖下去,别说你吓晕了过去,你就是吃了迷药,也给你活生生打醒了。

    妇人不出声.....自是因为没有感觉。”

    “这是何意?”

    “弘哥儿,说清楚啊。”

    成弘边走边笑,离开了县衙,却并没有过多解释。

    .............

    县衙,二堂。

    一脸茫然的孟颖儿,牵着女童小手,不知所措地坐在边上。

    “拜见总捕头!”

    “拜见总捕头!”

    来得是两位女捕役,这是铁棠先前吩咐的,他手下四五百号人马,什么人手没有?

    只是女性还愿意做捕快、捕役的,毕竟是少数。

    “带她们下去梳洗一番,换上新的衣裳,另外吩咐食肆那边,准备些好菜。”

    “是,总捕头!”

    孟颖儿已经明悟过来,起身就要给铁棠下跪,却被他双手拦住了。

    “不必如此,铁某不过是略尽微薄之力,待你梳洗过后,再来陈述冤情。”

    “谢...谢过青天大老爷。”

    铁棠挥了挥手,两名女捕役上前,带着母女二人离开。

    “总捕头倒是好手段,出尽了风头,却要段某来做这等‘小人’之事。”

    端起一杯茶水,铁棠大口饮尽,方才徐徐说道:“外面只怕骂了我个半死,何来出风头之说?

    再者.....段县捕莫非真以为这是‘小人’之事?”

    “哈哈哈哈!”

    “哈哈~”

    段景瑞与铁棠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洗髓境的修为实力,控制周身劲力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那脊杖看似声势极大,却只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巨大的响动,只是水火棍轰爆空气的声音,以段景瑞的修为实力,做到这点并不难。

    铁棠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让他出手执刑,而对方也心中明悟,配合着出手。

    “法不容情并非妄言,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怎么打....却还是由我说了算。”

    段景瑞拱了拱手:“属下佩服,只是不知总捕头接下来....又该如何自处?

    一村里长,必定根深蒂固,又隶属他县,我等过去.....只怕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铁棠神色一冷:“孟颖儿击鼓鸣冤,本官已经按律执法,接下来也自当如此。

    谁若敢出手阻拦.......铁某必定秉公执法!”

    “属下愿效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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