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他和沈数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醉酒后的事，谁都没提，但是每次说话对视上，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数现在很少会怼他，甚至有时候心有灵犀的就像沈数以前都是故意的……不，他就是故意的。顾横还是会去俱乐部练习射箭，不过更多时候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赵坤惊讶到脑洞大开，怀疑顾横绑了个跟沈数长相一模一样的假人来。
“你现在是想以毒攻毒？”赵坤好奇道。
沈数没明白：“什么以毒攻毒？”
赵坤指着沈数正在看的展柜：“这不是？”
沈数嘲了一眼：“想多了。”
刚说完，旁边的玻璃门徐徐拉开，顾横拎着一把反曲弓进来，墨镜下的眉头紧皱：“老赵，这把弓用多久了，弓弦和弓片有问题。”
“什么问题？”赵坤走过去，把反曲弓拿到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
挺好的啊。
顾横点了点弓片，赵坤反应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哦对，你习惯用泡沫碳芯是吧。”
顾横没作声，其实不止是这个问题，俱乐部虽然学员多，但还是有大部分闲散客户，这些人几乎是业余玩家，玩的弓不同，侧重点也不用。
顾横看重手感和精准度，这也是射箭赛事中最重要的两个维度。
但业余玩家不同，一部分人把射箭当成放松，这点顾横并不排斥，有些时候他也把射箭当消遣。
可他们更偏向于高磅数的复合弓还有一些美国猎弓，更看重力度和准确度。
所以也就导致俱乐部里很多现成的反曲弓由于不匹配的力度发生变形，影响弓箭的命中率还影响弓片的使用年限。
顾横刚来俱乐部的时候，赵坤把最好的配件挑给他，让他自己安装，后来顾横也一直用那把，今天心血来潮随便从一楼的架子里拿了一个。
好家伙，43磅的反曲弓拉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还不到三十磅，什么程度呢，属于时小鱼上手都能拉个满弓。
之前顾横跟赵坤提过，赵坤也挺无奈：“那我能说什么？这弓箭放着不让人家碰？毕竟花了钱来的！”
所以干脆这回不说了，可好好的弓被人弄成这样，顾横心里憋得慌。
泡沫碳芯弓片拉起来柔和，家里那把黑红色就是，这把反曲弓的弓片材质拉感艰涩，现在都能软到这种程度，用它的人是瞧不起弓片还是瞧不起俱乐部？
他憋着一肚子火气上了二楼，沈数走过去，看着赵坤手里的反曲弓：“这把弓有问题吗？”
赵坤点点头，他刚才试着拉了一下，问题大的很，估计得换弓片和弓弦了。
这个月都不知道是第几把了。
沈数跃跃欲试：“那给我用吧。”
赵坤愣住，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你要试这把弓？”
沈数点头。
赵坤心说你真的不是想让它磨难更上一层楼？
“这把弓已经寿终正寝了，你放过它吧。”赵坤惋惜的说道。
沈数就是因为它有问题才要试一试，好的东西他怕弄坏了，既然赵坤都这么说了，就算了。
以前家里有几把沈功之前用过的弓，但他从小就跟沈功不对盘，所以每次都无视，最近距离的接触也仅限于摸一摸，拿起来都没有过。
当然也不知道射箭是什么感觉。
赵坤飞速捕捉到沈数眼里的遗憾，唉，一个16岁少年怎么能拒绝得了靶场和弓箭呢！
他正寻思让沈数去二楼玻璃柜里挑一把，顾横正巧从二楼楼梯口拐过来。
手里有两把弓。
一把纯黑色是他自己的，另一个红色弓把配白色弓片，好像是新安装的，二楼没有这种单纯的配色。
赵坤还没来得及问，顾横就把手里红白配色的弓递给沈数。
“拿着，”顾横说，“你不是想试试吗？”
沈数就是以这个借口跟顾横一起来的。
赵坤并不知道，还以为顾横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你什么时候听见的？安装的还挺快。”
两人去了二楼室内特训区，沈数来过好几次，不是经过就是听见弓箭撒放出去锤在箭靶上的声音。
顾横从柜子里拿出护具，一一帮他戴好。
护指是有弹性的，贴合食指和中指，顾横握着他的手腕，戴上去后忽然笑道：“你的手指好细，能拉动吗？”
说着便上手捏了捏他的指尖。
家里的活几乎都是沈数来干，手上多少有茧，但他皮肤天生细腻，不仔细摸某个地方摸不出来。
沈数把手腕抽出来，反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下：“正经点！”
“哪不正经了？”顾横轻笑，“说你手指细还是捏你手指？”
沈数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低头调整身上的护具。
耳廓逐渐漫上血色，打破了他堪堪维持的平静，心跳逐渐加快，手指迟钝的传来酥麻的反应。
顾横以前都没发现，沈数原来这么不经逗。
隔壁是练习区，声音很吵，顾横带他往远一点走，边走边问：“你以前一点都没玩过？”
沈数说没有。
顾横不信，沈功爱箭如命，他会没有想过让自己儿子走职业射箭这条路？
沈数反抗归反抗，但玩应该玩过吧。
于是，顾横抱着怀疑的态度，省略掉了介绍和射箭步骤，冲远处的20米靶子抬抬下巴：“射一箭我看看。”
这把反曲弓顾横只配了一个平衡杆，瞄准器也没有调好，他没希望沈数一箭十环，只是想看一下动作。
真是让顾横大开眼界。
两只箭射出去后顾横相信沈数根本没玩过。
“你知道为什么两只箭都脱靶了吗？”顾横走过去，看着一脸凝重的沈数问道。
沈数知道就出鬼了。
他学习能力强也没强到这种地步。
顾横指着红色箭台：“首先箭要放在玫瑰箭台上，我给你选的玫瑰箭台比较适合新手，正常来说蝴蝶箭台会更好，但是无论哪个，你都不要把箭放在箭侧垫上好吗？你刚才射的时候没觉得瞄不准吗？”
沈数点头：“感觉到了。”
顾横哭笑不得：“你感觉到了为什么不调整，或者是问我？”
沈数一本正经的说：“我以为它本身就是这样的。”
顾横轻拍他的脑袋：“小沈啊，原来你也有这么傻的时候。”
沈数沉着脸，默默盯着他，顾横干笑了声，正式教人。
“来吧，首先是站姿，双脚是发力的根源，你跟着我做，”顾横从柜子里把反曲弓拿到手里，做示范，“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平行站立，重心在脚掌上。”
“对了，射箭的站姿还有三种专业名称，squarestance，openstance，closestance。”
发音很准，不带一点口音，沈数愣了下：“什么意思？”
“侧立，暴露和隐蔽，没什么用，记住我教你的就行了，在不对自身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沈数点点头，一边学着他的动作，顾横偏头看了他一眼，上手调整他的肩膀。
“肩膀好薄。”顾横小声说。
沈数真服了。
顾横站在他身后，摁着他的肩膀：“别乱动。”
呼吸扫过后颈，沈数瞬间绷直背脊，抬起弓。
顾横取出一只箭支，敲了敲他的胳膊：“高点。”
这两句就比较严肃了，或者说从进到俱乐部以后，所有关于射箭的话题，顾横的语气和态度都跟平常的闲散模样大相径庭。
“箭要搭在箭台上，不同于其他颜色的箭羽是主箭羽，要朝内，垂直弓把平行地面，箭尾卡在箭口，卡紧。”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顾横亲手摆弄，两人不可避免的触碰上，沈数看了眼顾横，后者专心致志的调整教学，反倒显得他心不在焉。
“拉弓的时候，手指勾在弓弦的第一指关节处，虎口推弓把，”顾横说，“胳膊别抖。”
沈数拧着眉头：“有点沉。”
“这个很正常，一般赛场上从举弓到撒放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秒，我讲的详细点，你理解起来也容易。”顾横扶着他的胳膊。
“开弓后你的弓弦要拉到鼻尖唇间两点，大拇指贴近下巴，”顾横腾出另一只手轻戳了下他的下巴，“这。”
“撒放时手指自然脱弦，不要试图给它一个推力觉得它会放的更远，反而瞄不准，懂了吗？”顾横问。
沈数其实没懂，他更倾向于顾横手把手教一遍，可是顾横刚戳完他，人就退到了一旁，背起手实打实的像个教练：“瞄准的时候用右眼，如果你是左撇子就左眼。”
“红点对准黄心，看准就放，瞄准时间不要太长，不然精准度会降低，还容易伤着手腕。”
一只箭放出去，精准脱靶。
沈数忽然觉得小时候沈功没有强迫他学习射箭，是不是看出来他没天赋了？
顾横：“再来。”
沈数放下胳膊缓了缓，举弓，开弓，按照顾横所说的一步一步来。
箭射在了靶子上，沈数惊喜回头：“中了。”
顾横站在监视器前，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六环。”
沈数：“……”
过了会儿，顾横迟迟没从监视器上看见下一支箭，他抬起头看向已经放下反曲弓的沈数：“不放了？”
沈数木着脸说道：“我是来试一试的，不是专门来学习的。”
所以你这态度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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