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知寒。在那个因为盐汽水停产,连日子都变得难捱的七月,我妈推开我的房门,跟我说转学的事。
我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听她说完,我转头抽开破败的木头抽屉,从里面扒出一个连边缘都被磨的白花花的月饼盒子,并从里面抓出一大把零钱。
我说,我要出去买盐汽水,我妈同意了。
但她问我为什么突然爱喝盐汽水了,她可真笨,我一直都爱喝的,她居然没看出来。
看来下次我要多提醒她一下才行。
我骗她的。
我没去买盐汽水。
我打开门,扑进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一头栽进街头巷尾。
我蹚过小桥流水,望过远处的白云青山,热切地与坐在裁缝铺门前弓腰低头的大娘打招呼。
我在提着爸妈一与这方一眼望不到尽头,趁着低矮的平房屋顶绵延起伏的狭小窄巷告别。
我扒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跑回家。
在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隔壁家二胖被他妈妈骂,说为什么回来这样晚?身上还脏兮兮的。然后一把拉过他,帮他拍身上的灰。
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是我妈。
她淡淡的往吵闹的邻居那儿瞟了一眼,然后转过脸对我说:“回来了?”
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丝愠怒都不曾有。
我知道,二胖一直很羡慕我,因为我无论多晚回家都不会被骂,但他有门禁,稍晚一点就要被他妈妈大呼小叫。
我学着我妈的样子很淡的“嗯”了一声,走进去拉上了门。
我不敢再去看二胖和他妈妈。
快开学了,我们终于打算起身。
我问我妈,爸爸不走吗?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我爸一眼,说爸爸舍不得这里的清水酒,就先不走了。
我看了一眼正趴在桌子上,喝得满脸通红,烂醉如泥的我爸,点点头。
我又问:“那我们还会回来吗?爸爸会去找我们吗?”
我妈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对着灰蒙蒙的窗户发呆。
答案显而易见。
她似乎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我爸,不喜欢我,不喜欢这里的所有人。
这和她想得差太多,太远。
二十岁的她曾被外婆恶毒的恶毒的咒骂,让她“不要再回这个家来了”,但她很执着的违背家里,执着的跟了我爸,执着的有了我,执着都毁了她的一辈子。
我知道,她要离开了。
2006年7月29日,陈女士和李先生的婚姻正式宣告破产,其女李知寒交由陈女士抚养。
随着法官的一锤定音,陈女士拖着一个行李箱,带着一个小小的我,永远的离开了这里,再也不回头。
我转身望了一下,看见我爸从法院出来,向我们的相反方向走。
那里有我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房子。
那一方窄巷里,再也没有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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