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先是知道自己被至亲欺骗多年,后又经历灭门惨案,导致他对谁都不信任,心也如磐石那般难以打动。
唯一能让林淮竹松动的大概也只有他母亲。
向往母爱是孩子的天性,即便是林淮竹也不例外。
尤其是得知自己敬重信赖的父亲跟叔父一直在骗他后,林淮竹的情感报复性的完全倾向另一方——
他母亲。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状态,信念轰塌的那刻很容易极端化,以此弥补受到的创伤。
沈遂学过一些心理学,知道林淮竹此时对他母亲的感官十分复杂。
一方面不自觉将对父亲、叔父的感情移情到他母亲身上,一方面又清醒的知道对方不爱他,甚至不想他活在这个世上。
林淮竹想了解母爱是怎么回事,又怕了解越深越知道自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所以母亲是林淮竹童年期的一个弱点,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他才会渐渐释怀这件事。
直白来说林淮竹就是缺爱,缺一个可以让他寄托精神的‘母亲’。
母爱——
这两个字在沈遂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其实……给林淮竹当男妈妈也不是不可以。
沈遂上大学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从十二三岁就开始带比自己小的孩子,男妈妈这事他有不少经验。
虽然逗哭孩子的经验更多。
沈遂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男妈妈这个新人设靠谱,因此制定了一套详细带孩子的计划。
他是个行动派,晚上刚制定出来,隔天便开始付诸实践。
清晨一早,沈遂睁开眼睛跃身而起,坐在床沿蹬上用金线绣着云纹的长靴,穿着亵衣亵裤就去了林淮竹房中。
林淮竹也刚醒,沈遂推门进来他正盯着素色的幔帐想事。
初秋的日光照进来,抛下一片暖融融的晨光。
沈遂逆着光而来,乌黑的眸子染笑,灼灼看着林淮竹,“醒了?”
林淮竹从床上坐起来,唇上也挂了一丝浅淡笑意,“嗯。”
这两日林淮竹经常向沈遂展现温和那面,笑脸相迎也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是一种跟他交好的手段。
沈遂没大惊小怪,从挂衣的木施上取下林淮竹今日要穿的衣服,走到床前俯下身,很自然地为林淮竹穿衣。
林淮竹面容微凝,不明所以地任由沈遂施为。
林淮竹的衣服样式简约干练,窄袖、束腰,贴合身线,有些像武侠剧的劲装。
沈遂以前经常给小孩子穿衣服,熟练地帮林淮竹穿好。
他贴得极近,林淮竹不习惯地微微侧头,余光却落在沈遂身上。
林淮竹不知道他这是又想起哪一出了,一大早跑过来竟给他穿衣。
沈遂最近总是这样,常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而且乐此不疲,且一次比一次古怪。
窗外那棵桂花开着橙黄的花,仿佛一串串小金铃。
秋风拂过,簇在枝头的金桂哗哗作响,香气溢满整室。
沈遂将衣服给林淮竹穿好,又整了整褶皱的衣衽,然后跳下床笑道:“好了,走,吃饭去。”
说完转身便走,沈遂走到门口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不解地回头。
林淮竹还在原处未动,沈遂看过来时他才隐去眼底的情绪,又变回了温和无害的模样,起身跟上了沈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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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沈遂照例陪秦红筝吃的,中午则是跟林淮竹一块。
席间沈遂一直给林淮竹布菜,“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长高个子,。不要挑食,菜还是要吃的。”
沈遂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竹笋,林淮竹跟大多数孩子一样不怎么爱吃蔬菜。
现在比从前好多了,经历一番变故林淮竹已经不怎么挑食,看着碗中的竹笋什么都没说,吃了一口。
“哥哥也吃。”林淮竹用公筷给沈遂夹了不少秋葵。
沈遂此生只不爱吃两样青菜,秋葵跟芫荽,也就是香菜。
但原主爱吃秋葵,所以每餐必有,只要不跟秦红筝吃饭,沈遂绝不碰这道菜。
沈遂挤出一笑,“好。”
心里咬牙切齿: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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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遂又邀林淮竹共浴。
凝髓露不亏是药王谷的顶级宝贝,昨日他跟林淮竹泡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浴水恢复了原状,里面粘稠的东西全被他俩吸收了。
这个澡泡得沈遂神清气爽、通体舒畅,骨软筋酥,十分的爽利。
今日沈遂让人往浴桶旁放了一个小木桌,上面摆着点心跟凉茶,沈遂灌了一口茶。
这茶不是凡品。
茶树种在灵域之中,用灵泉灌溉,以只食仙草的灵兽粪便为肥料,待茶树长成之后只取最嫩的那一小撮叶子。
清爽的凉意顺着喉口滑下,沈遂舒服地眯起眼,表情颇为惬意。
因为加了凝髓露,浴桶里的水不仅没变凉,反而越泡越热。
就连林淮竹也出了汗,白瓷般的脸蛋被水汽蒸得红扑扑,鼻尖冒着细汗。
沈遂喝完茶,抬手给林淮竹倒了一杯递与他。
林淮竹接过来,一口饮尽。
沈遂问,“好喝么?”
林淮竹点头,“好喝。”
沈遂笑道:“这茶是我母亲一旧友送的,只有一罐,我母亲分了我半罐,你要是喜欢就来我这里,我泡给你。”
他并非要炫耀母爱,只是想林淮竹记秦红筝一个好。
林淮竹敛下长睫,抿唇‘嗯’了一声。
沈遂拿过林淮竹手中的碧色玉杯,“还喝么,我再给你倒一杯。”
林淮竹轻摇了一下头,“不渴了。”
沈遂也不勉强,他放下林淮竹的杯子,往自己茶杯添了些。
痛痛快快饮了三杯凉茶,沈遂身上那股躁意才压下去。
他双手向后撑在浴桶边沿,看着林淮竹道:“过些日子就是我母亲生辰了,我想为她炼一颗驻颜丹,你同我一起罢。”
林淮竹说,“我不会炼丹。”
沈遂毫不在意,“我也不会,驻颜丹不是什么高品阶丹药,哪怕炼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们送的是一份心意。”
秦红筝自然是不缺驻颜丹,沈遂敢说只要是他送的,哪怕是在路边薅一把野草她也会高兴。
“你若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我还真不想见你在我母亲面前晃,但你不是。”
沈遂叹息一声,“我拿你当兄弟,所以我不想你们处不好。”
林淮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沈遂倒也没多高兴,他这边努力了半天都没换回林淮竹哪怕01的好感,更别说秦红筝了。
但这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总比什么不做要强。
沈遂善于自我开导,这么一想心情好了不少,洗完澡他还不忘艹男妈妈人设。
沈遂摁住穿好衣服要走的林淮竹,“别动,我给你擦擦头发。”
林淮竹的眼眸随着眼前的烛火跃动,他动了一下唇问,“为什么?”
沈遂瞬间来了精神,他以为林淮竹要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答案沈遂早想好了,一直等着林淮竹问呢。
结果林淮竹问的是为什么要给他擦头发,沈遂不免有些失望,但面前不显分毫,给了林淮竹一个朴实无华的答案。
“你头发这么湿,晚上怎么睡?”他们的灵根还没长好,未踏入修真行列,不能用术法烘干湿发。
林淮竹像是没料到理由会如此简单,竟怔了一下。
沈遂取来吸水性极好的棉纱布,撩起林淮竹的头发,将滴水的发根和发尾细细擦了一遍。
他的动作轻柔娴熟,仿佛做过很多次。
林淮竹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眉心不自觉皱起。
与此同时沈遂收到了负1好感值的提醒,他表情空白,目光呆滞,怀疑人生似的。
—203。
沈遂第一次难以压制自己的脾气,很想将手里的棉纱布甩林淮竹脸上。
男妈妈都不满意,是不是想上天?
现在沈遂终于体会到天蓬元帅撂挑子不干,想回高老庄的心情了。
他也想撂挑子,他也想回自己的高老庄。
见沈遂迟迟不动,林淮竹抬眸望了过来,那张秀丽漂亮的脸仍旧一派温和无害,看的沈遂贼来气。
沈遂经历过社会的打磨,面对再糟心再无理取闹的甲方,他仍旧可以顶着虚假的笑脸,热情周到的装孙子。
“右腿突然有点不舒服。”沈遂将棉纱布塞林淮竹手中,略显疲倦道:“我休息一会儿。”
林淮竹疑惑地看向沈遂的小腿,嘴上关怀道:“按理说应该好了,你坐床上,我看看。”
“不用,你先回房罢。”沈遂语气虽然不冲,但透出来的意思却很强硬。
林淮竹闻言,略带探究地看了沈遂一眼,不再多言离开了。
林淮竹一走,沈遂绕过一道屏风,进了卧房一头栽到床上。
他想不通好端端的林淮竹为什么又要扣他分,难道擦头发也有错?
沈遂从未这样心灰意冷,蹬掉脚上的鞋子不愿再想跟林淮竹有关的事。
这次他是正儿八经地开始摆烂,而不是像上次口头说说。
沈遂腿伤早已经好利索,本该去学武堂,但他咸鱼到底拖着不去,也没去找林淮竹。
沈遂没一直闷在屋子里,这两日往秦红筝院子跑得比之前勤快很多,常常一待就是一整日。
除了嘴甜地哄秦红筝开心外,沈遂向她请教了不少有关炼丹的事。
原主修的剑气道,但灵骨与天赋着实一般,并没有太高的建树,后期因为嫉妒林淮竹还走了歪门邪道。
沈遂不执着修剑道,寻思着这条路走不通就转个行,所以想看看自己在炼丹方面有没有天赋,他还想着在秦红筝生辰之前练个驻颜丹送她。
让沈遂略感失望的是,炼丹师是以灵力控制丹炉的火候,但他现在没有。
越是高品阶的丹药,对火候的把控越是严格。
沈遂在秦红筝这儿啃了不少相关书籍,还亲眼看她炼了一炉丹药。
秦红筝对炉火的把控叫沈遂惊艳了好一阵。
难怪老谷主把什么好材料都往秦红筝手里送,人家是真有天赋。
沈遂一连往秦红筝院子跑了好几日,秦红筝炼丹时他就打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偶尔说些开心的话逗她高兴。
又在秦红筝炼丹房待了一日,沈遂收获颇多。
跟秦红筝用了晚饭,沈遂便步行回了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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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下,天际烧着潋滟的火烧云。
院落前站着一挺拔的身影,血色余晖泼洒在他身上。
看到林淮竹,沈遂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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