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条蛟龙就要冲来,姬溟阴却连躲都没躲,只是冷笑一声将沈遂拽到面前去挡。
秦红筝瞳仁一缩,忙收回长绫。
那条威风凛凛的蛟龙正要下口,却被一股力量强行改变了方向,它横着向石壁砸去。
蛟龙庞大的身躯撞上黑色岩石那瞬间,火星四溅,地动山摇,龙吟响彻。
这世上早已经没龙,蛟龙不过是困在长绫中的龙魂,随着秦红筝杀意减弱,它的身形渐渐变虚,最后化回一条白绫。
见姬溟阴锋利的长甲扣在沈遂颅顶,秦红筝急喘了两下,紧攥着手中的长绫,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多时秦老谷主、沈远膳,还有一位身着道袍,手持七星剑的银发道长一并赶来。
银发道长是秦老谷主的另一位好友,名叫玄清子,天师门现任掌门。
秦老谷主跟沈远膳见林淮竹残了一条腿,皆是一怔,面色闪过复杂。
姬溟阴一一掠过众人,娇笑一声,“药王谷、天师门、岳临城,真叫我受宠若惊,没想到我有如此大的面子。”
“不过。”姬溟阴话音一转,唇角掠起讥诮,“以多欺少,这便是你们名门正道……”
“少废话。”秦红筝盯着姬溟阴,那双精致多情的眸子此刻凝着冷煞,“放了我儿。”
大佬打架,沈遂不好掺和,只能递给秦红筝一个安抚的眼神。
此时无声胜有声。
秦红筝的眼眸跟沈遂对视上那刻,紧绷的心弦几欲绷断,若非一旁的秦老谷主拦住她,她非得要姬溟阴血溅当场。
秦老谷主道:“我们今日并非冲着你的命而来,只要你放了这俩孩子,一切既往不咎。”
“我只是看着他们讨喜,请来洞府做客而已。”姬溟阴倒打一耙,“你们弄出这么大的排场,还毁了我的洞府,倒是叫我害怕。”
沈远膳闻言眉眼一凛,玄色衣袍无风自动,手中长剑吟吟作响,已是蓄势待发状。
“今日就算舍去我儿的命,我也要除魔卫道,取了你这妖妇的命。”
沈远膳性子一向刚强严酷,此生最厌恶这些邪魔歪道。
说好一点他这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难听的就是迂腐古板,不懂变通,还他么的大男子主义。
听到沈远膳要舍去他俩捍卫正道,沈遂真想锤死这不靠谱的傻爹。
秦红筝亦气得发抖,转头看着沈远膳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好在除沈远膳以外的人都拎得清,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当是救孩子。
玄清子出面主持大局,“与其僵持在这里,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此言倒是说到姬溟阴心坎中,她扬了扬长眉,“愿闻其详。”
玄清子道:“你先放一孩子,我们便退出百里,到时候你放另外一孩子,可否?”
“百里不够,而且你们光退不行。”姬溟阴从储物袋掏出一样物什扔到秦红筝脚旁。
那是一捆玄色的,弥漫着昭昭黑雾的藤蔓。
姬溟阴对秦红筝道:“你用这藤蔓将他们仨人捆起来,我会放他们其中一人,届时你们退至千里外。”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玄清子毕竟是宗派掌门,却被邪道的鬼王胁迫捆上蔓藤,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秦老谷主望向玄清子满目愧疚,“我……”
“不必说了。”玄清子摆了摆手,“即便此二子不是我仙门中人,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若是能救他们一命,我也是会这么做。”
玄清子颇为豁达,对秦红筝道:“世侄女,捆罢。”
秦红筝一脸感激,“多谢世叔。”
秦老谷主长叹一声,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沈远膳不认同此番做法,他方才所言不是吓唬姬溟阴,而是真那样想,莫说那是他的儿子,便是他自己,他也能舍去。
但他的岳丈、道门泰山北斗之一的天师门掌门都同意了,他若是在此时提出异议,于理不合。
虽老实站着被秦红筝捆,但沈远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妖妇险诈狡猾,她的话你怎么能信?她知以你的实力对付不了她,这才让你绑了我们,等我们被捆住,她肯定趁机逃脱,两个孩子她一个也不会放。”
秦红筝脸色一寒,用力地捆紧沈远膳。
见她不肯听,沈远膳沉下声,“妇人之仁。”
沈远膳表达的意思沈遂认同,但这说话方式他真不敢苟同。
这种人有老婆,纯属作者硬配对。
依他对姬溟阴的了解,她很有可能会过河拆桥,沈遂有心提醒秦红筝。
可他的嘴皮子刚动,话还没从口中吐出,姬溟阴的手就捏住了他的后颈,威胁意味十足。
一旁的林淮竹寒湛湛的眸子闪过一抹戾气。
其实在场大多数人心里清楚,并非只有沈远膳一个明白人。
秦老谷主也好,玄清子也好,他们心如明镜,但明知这可能是一个坑,仍旧愿意抬脚迈进去,因为一字——爱。
秦老谷主的爱是疼爱孙辈的亲情之爱。
玄清子的爱则是怜爱众生的大道之爱。
所以他们愿意一试,秦红筝是唯一那个‘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山中人。
她瞪着沈远膳双目泛红,哑着声音说,“你闭嘴,自他出生以来,你除了打就是骂,如今又要送他去死,你也配当他爹?”
沈远膳不甘示弱地回视,“那也好过你整日溺爱,将他养成残暴狠毒的性子,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仆从为何无缘无故失踪?”
“他要真是我沈远膳的儿子,就该自戕当场。”
“阿筝别再任性了,让岳丈与道长只得跟着你胡闹。”
现在压力给到了沈遂这边。
沈远膳受礼仪教条的约束,觉得让两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了小辈被姬溟阴这个邪魔戏耍,实属不该。
所以身为小辈,沈遂为了保全秦老谷主跟清玄子的名声,不叫他们道义两难,应当立刻自戕。
对,是为了颜面。
即便是被藤蔓困住,姬溟阴想伤他们也非常难,她只是想寻一个逃走的机会,并非真要鱼死网破。
所以只是为了保全颜面,就要俩孩子去死。
作为一个现代人,沈遂当然不会自戕。
只要脸皮够厚,压力是不会有压力的。
沈遂佯装什么都没听见,直接无视沈远膳望过来的目光。
“胡闹?”秦红筝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大笑了起来,可眸中却闪着泪跟失望,“救我们的儿子是胡闹?沈远膳,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好了。”姬溟阴不耐地打断他们,“你们的家事回去关上门再处理。”
秦红筝只得隐去眸中的泪,干脆果断地将他们仨人捆在一起。
“我已按你说的做了。”秦红筝冷冷睨着姬溟阴,“将遂儿给我。”
“那是自然。”姬溟阴莞尔一笑,抬手将沈遂扔向秦红筝。
秦红筝呼吸一滞,赶忙接住,“遂儿。”
一抱进怀中,秦红筝便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怀中是一具森寒干尸。
长绫从袖口飞出,秦红筝追上去,面若寒潭,一字一顿道:“放了我儿!”
见姬溟阴果然没遵守信诺,秦老谷主他们赶紧挣脱身上的藤蔓。
这藤蔓也不知是什么天材地宝,合他们仨人之力竟一时挣脱不开-
狂怒的龙吟声渐渐逼近,姬溟阴祭出招阴旗中的百鬼。
天色骤变,阴云密布,上百只厉鬼从阴气的浓雾冒出,与狂暴的蛟龙缠斗到一起。
姬溟阴一手夹着沈遂,一手拎着林淮竹的腰带,逐渐将秦红筝甩到身后。
沈遂深感不妙,只求林淮竹的主角光环大爆发,赶紧将秦老谷主他们召唤过来。
姬溟阴乘着疾风而行,她心知藤蔓困不了他们多久,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若是他们追上来,那就先杀了沈遂,这样便能分秦红筝与那老不死的心。
姬溟阴正筹谋时,忽然手背一痛,低头见林淮竹亮着整齐的银牙正在咬他。
“小畜生。”姬溟阴面色阴冷,正要给他一点教训时,对方却在这时转过脸。
姬溟阴的眼眸与他对视,只见那双乌黑的眸子仿佛簇了一团火。
火舌如蛇信子那般,竟从林淮竹的眼眸攀爬到姬溟阴身上。
姬溟阴只觉得面颊蓬了一团蓝焰狱火,难以言喻的灼痛感让她的动作一顿。
林淮竹趁机抱住沈遂的腿,猛地往地下一滚。
这是他们云家的绝学之一,业障狱火。
云家某位先祖曾是佛修,后来从禅院出来,留了长发入世,还娶了妻生了子,之后花了十年时间以佛法为基创出这业障狱火。
他是从秦老谷主手中得到这门功法,据说是他外公预感自己会心魔所噬时,将它交由秦老谷主代为保管。
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期望自己女儿能活着。
正是因为心里存的那一念侥幸,他才将法笈给秦老谷主,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回来时能用得上。
业障狱火只有他们云家的血脉才能练,以血为焚火的燃料。
林淮竹修炼得并不精,他是在给姬溟阴的血中做了些手脚,所以才能伤到她。
但这点伤对姬溟阴来说,莫说是致命了,在她身上能留下伤痕都难说,只能在她心神放松的时候刺痛一下罢了。
所以方才秦老谷主他们在的时候,林淮竹没敢用,因为当时姬溟阴有所防备,她很难中招。
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且时效很短。
果不其然,姬溟阴很快便恢复如初,好在秦红筝及时赶来。
“既你来找死,那我便不客气了。”姬溟阴冷嗤一声,挥舞手中的招阴旗。
原本巴掌大小的招阴旗瞬间变成一面极大的旗帜,阴气奔腾而出,一眼望去仿佛黑压压的乌云。
滚滚阴云化作数头巨型凶兽,踏着铁蹄奔向那条银白蛟龙。
眼看秦红筝的灵力支撑不住,而姬溟阴凭着招阴旗可以源源不断召唤出阴气化出的巨兽、百鬼,沈遂的心都要提在嗓子里。
蛟龙被巨兽撕裂,龙魂变淡,秦红筝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喷出一口薄血。
沈遂见状赶忙奔过去。
姬溟阴正要下狠手,一柄泠泠长剑飞来。
姬溟阴面色一变,只得放弃沈遂,转头奔向林淮竹。
正要将人捋走时,无数柄剑将姬溟阴团团围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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