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清水巷后,苏百龄足不出户,天天在房里捣腾一堆药材。聂小刀闲得无聊,每回从窗边路过,总能看见她对着个样式奇特的炉子,一会儿指尖放出一团火煨着,一会儿抓起什么往炉子里添。
炉子的肚子透出光,一时幽蓝一时火红一时深橙。
好像道观里炼丹的道士。
苏百龄并不限制他成天在院子里瞎晃悠,聂小刀看过几次炼药的场景后就腻了。他又没有修道炼仙,对丹药什么的毫无兴趣,照顾起居的侍女又很避讳和他走太近,聂小刀实在无聊,转头就回屋子去找大河。
狐狸的伤最近到紧要的关头,成天没精打采。聂小刀觉得病人恢复应该多走动,因此病狐也不该整天不动。
萧楚河还在床头睡着,少年冲进来一个抄手把他捞起,“大河,你怎么老是睡觉,多闷啊。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一时不慎也就搭理过一回这二五仔,没想到他这么会蹬鼻子上脸。到底是为什么他要理会这小白痴?懒得动也没多大力气的大佬只好由着他把自己揣走。
聂小刀听见隔壁有说话声,眼睛一亮打算爬墙看看。左看右看又没有梯子,墙边只有棵石榴树,少年计上心来,握着狐狸两只前爪把萧楚河往脑袋上顶。
但大佬不给他面子,一个劲儿往下滑。
“大河,你坐好,我带你上树看看风景啊。”
被反复折腾的萧楚河掀开眼皮,冷冷道,“没力气。”
主动贡献脑袋给坐却不成功,聂小刀为难地思考,接着改变思路,“我知道了!”他干脆拉着狐狸的前爪一甩,直接把萧楚河整个掸在自个儿脖子上。
狐狸毛绒绒的肚皮贴着聂小刀脖子,尾巴僵了僵。
萧楚河差点被顶吐,忍无可忍,一爪子挠到聂小刀脸上。
体弱没力气的一击,小刀毫无痛感,反倒跟发现新世界似的抓住狐狸的一只爪子反过来,惊叹道,“大河,你的爪子也有肉垫哎!跟阿花家的猫一样,粉红色的,肉肉的,好软!”
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萧楚河:“……”等他好了,立刻马上一爪子挠死他!
“好了好了,”蔫嗒嗒的狐狸浑身透出阴沉,聂小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过分,掩饰性地咳了咳,“我带你爬树,都说站得高望得远,也不知道隔壁住的什么人,说不定我们能看见什么高人,到时候一声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得那女流氓落花流水!”
想得真美的聂小刀希冀完,围着狐狸围脖手脚并用地爬树。
隔壁的院子有棵槐树正开花,空气里漂浮满满的香气。
聂小刀爬上树杈坐下,深吸一口气,伸着脖子往人家院里看。
一个市井里的孩子,没有正经进过学堂,又是活泼烂漫的年纪,谁也不可能指望他无师自通守一些规矩。
聂小刀不觉得自己是偷窥。
他刚坐下,就看到屋里走出一个女人,袅袅娜娜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
门一开,就引进来一个婆子和她说话,后面还有两个小厮抬着箱子。
几个人进了屋子。
女人身段妖娆,比他村里的村花还要漂亮,聂小刀就小声对狐狸说,“好可惜,我还想着隔壁能有隐居的大侠救我们。没想到就只有一个女人。”
“大河,她长得挺漂亮啊,你快看。”
狐狸半闭不闭的眼睛懒洋洋地朝底下扫了一下。
聂小刀没人回应也能自娱自乐,“你说我悄悄给她丢个纸团过去,请她帮忙找人救我们,她会不会帮忙?”
“哎可我也不会写字,这咋弄?要不我喊她过来,悄悄跟她讲?”
“长这么好看的夫人,心肠应该很好吧?”
石榴树茂密的枝叶里突然传来一声气愤的冷哼。
聂小刀被吓得一哆嗦,接着眼前一团黄溜溜的东西扑来,“好什么好,蛇蝎妇人!”
系统原本藏在树上日常监视隔壁的柳氏,聂小刀个倒霉孩子偏偏转悠上它的地盘,爬树就爬树,还偏说隔壁寡妇的好话,上辈子被沈客卿吓出心理阴影的系统怎么不生气。
沈客卿黑化的那么可怕,归根到底还不是那女人的功劳!四舍五入,书生寡妇辣眼cp里最坏的就是柳氏!它和天道秉承着‘反派配不上好的’原则给沈客卿准备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柳思思,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恶!天道之子竟然也被皮囊迷惑。
聂小刀指着鸟,“你不是那女流氓的鸟吗?叫什么来着……”他抓耳挠腮,猛然大悟,“阿黄!”这么狗的名字不愧是女流氓的宠物,一听就是恶势力的狗腿子!
“是元宝!”系统纠正他,见他没心没肺还把最大反派圈在脖子上,简直痛心疾首,“你长点心吧你!”
结果聂小刀却扒拉脖子上的狐狸,大胆作死地又去摸反派大佬的爪垫,轻蔑地对大黄鸟说,“女流氓不是什么好仙,女流氓养的鸟也不是什么好鸟,小爷火眼金睛,早就看穿你们不干好事!虽然你人话说得贼溜,但那什么嘴里吐不出什么牙来着,总之坏鸟只会说坏话!”
那毁天灭地大魔王竟然就任随一个二五仔摸自己,cos围脖安静如鸡。系统看得目瞪口呆。
少年心满意足地占完狐狸爪垫的手感,“大河,它听到了我们的计划,万一告密怎么办?”
萧楚河没应声,但凉凉的看过来一眼,刀一样的目光吓得系统竖毛。
聂小刀提议,“不如我们……”
系统猛拍翅膀,立刻离他们丈远,这可真是个二五仔!
“啊,对了,它会飞。怎么办?”聂小刀很遗憾。“万一它向女流氓告密,隔壁的夫人会不会也遭毒手?一个坏神仙,什么事干不出来?”
黄鸟拍着翅膀,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个二缺货!简直瞎眼!你以为隔壁是什么好人?!本大人马上就让你看看!”
怒气冲天,说干就干。
系统熟能生巧地捡了个石头就往柳思思的院子飞过去,一举击中寡妇家的窗户,并且大喝,“坏女人!”
聂小刀目瞪口呆。这鸟果然干坏事!等会人家出来,搞不好以为他是一伙的,还存心找她茬,赶紧一骨碌和狐狸下了树。
做媒的冯婆子正和柳氏谈到主家嘱咐的一件事,窗户边响动吓人一跳,两人急急出去一看,柳氏气得要死,咬牙,“畜生!”
“恶妇!”黄毛鸟扑棱着在院子里嚣张走位,几次作势袭击女人,俯冲往堂厅的窗户一擦即走。柳氏气急败坏,抄着竹竿被鸟绕几圈半点便宜也没占。冯婆子倒是请两个小厮帮忙撵鸟,回身劝柳氏不要和一只畜生计较。
“等闲人哪有那精力和钱财养玩意儿,这鸟毛光水滑的又大个,说不得就是哪个老爷的爱宠,要是打坏了可赔不起。”冯婆子使个眼色让两个小后生把鸟往外驱,拉着柳氏又回屋,“才说到刘老爷有个事要向你打听。”
柳氏余怒未消,抚着心口,疑惑道,“是什么事?”
冯婆子左右看了一下,“正是你隔壁那个。”柳氏之前的算盘,冯婆子是清楚的,甚至于寡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芯子里子她也门儿清,只不过保媒拉纤一行,为成事干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冯婆子自身也不是个好货。
刘老爷的夫人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这么多年家里怎么会生不出儿子也没一房妾室?外人都说刘氏夫妇伉俪情深,究竟怎么回事她能不知道?
拉锯多年,刘夫人最近妥协,打的算盘是找个听话的女人给家里延续香火,若是够乖巧,生完儿子刘家好好养着,但柳氏虽说样貌符合,心性却太大,几次拿乔还要求多,拿自己当人物的做派已然惹怒刘夫人。
正好刘老爷又听说一事生出别的盘算,刘夫人便顺水推舟要冯婆子跟着献力。
“你就半分不好奇沈公子是怎么回事?”冯婆子压低声音,“外间大家是不知道,什么开罪京城其实也是当事的大人扯的说辞,沈公子可没上过什么京城。”
柳思思愣住。
冯婆子继续道,“咱楚国的先王,当年在泽台求道,深夜梦女仙下凡相会,后来便回京筑高楼乞求仙子青眼,一年两年如一日的诚心,果真成事。天子得道成仙,把皇位传给太子后便羽化而去。”
流传里,楚国确实出过一个成仙的皇帝。但这和沈客卿有什么干系?柳思思更迷惑。
冯媒婆神秘一笑,“刘老爷近来得知,那位沈公子,正是离奇得了仙缘,被仙人看中请去,他如何回尘世暂且不说,此人反正今时多半已不同凡人。刘老爷对他的经历颇为向往,托我叫你平日打听打听。”
但柳氏听完,只觉荒谬。沈客卿和仙人渺说?简直天方夜谭。
冯婆子知她想法,其实婆子自己也不以为然,但她拿了刘老爷的钱财,自然得替主顾办事。她也不急着说服,只道,“你且试试我说的真假。”
柳思思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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